第 135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2-05-10 16:13      字数:4819
  贫交行
  杜甫
  翻手为云覆手雨,
  纷纷轻薄何须数。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
  此道今人弃如土。
  杜甫诗鉴赏
  此诗约作于天宝中作者献赋后。由于困守京华,“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作者饱尝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的滋味,故愤而作此诗。
  诗以“贫交”为题取意。贫贱方能见真交,而富贵时的交游则未必可靠。诗的开篇“翻手为云覆手雨”,就给人一种势利之交“诚可畏也”的感觉。得意时如云之趋合,失意时便如雨之纷散,翻云覆雨之间变化迅速无常。“只起一语,尽千古世态。”(浦起龙《读杜心解》)“翻云覆雨”的成语,就出在这里。因此首句不但凝炼、生动,统摄全篇,而且在语言上是极富创造性的。
  世风淡薄如此,人们还是纷纷恬然侈谈交道,“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殉荆轲湛(沉)七族”,“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
  (刘峻《广绝交论》),实则不过是“贿交”、“势交”而已。次句斥之为“纷纷轻薄”,谓之“何须数”,轻蔑之极,愤慨之极。寥寥数字,鲜明地表现出作者对虚假情谊极度憎恶的态度。
  现实既已令人失望,于是诗人记起一桩古人的交谊。《史记》载,管仲早年与鲍叔牙游,鲍知其贤。
  管仲贫困,曾欺鲍叔牙,而鲍终善遇之。后来鲍事齐公子小白(即后来齐桓公),又荐举之。管仲遂佐齐桓成霸业,他感喟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鲍叔牙待管仲的这种贫富不移的态度,岂不感人肺腑。“君不见管鲍贫时交”,当头一喝,将古道与现实作一对比,给这首评击黑暗的诗篇添了一点理想光辉。但其主要目的,还在于鞭挞现实。古人以友情为重,重于磐石,相形之下,“今人”之“轻薄”益显。“此道今人弃如土”“弃如土”三字极形象,古人的美德被“今人”象土块一样抛弃了,抛弃得多么彻底呵。一以概之的尚古斥今未免失之片面,但从中也可见诗人的愤慨之情何其深重。
  此诗“作‘行’,止此四句,语短而恨长,亦唐人所绝少者”(见《杜诗镜铨》引王嗣姡в铮F渌阅茏龅健坝锒毯蕹ぁ保怯捎谒鹁渚Γ嫘紊ü炊员仁址ê凸榭湔庞锲脑擞茫锤从教荆斐闪恕翱犊豢芍埂钡那樵希侣冻鲂闹杏艚岬姆唔氡痢!   ?br />
  醉时歌
  杜甫
  诸公衮衮登台省,
  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压粱肉,
  广文先生饭不足。
  先生有道出羲皇,
  先生有才过屈宋。
  德尊一代常坎轲,
  名垂万古知何用!
  杜陵野客人更嗤,
  被褐短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
  时赴郑老同襟期。
  得钱即相觅,
  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
  痛饮真吾师。
  清夜沉沉动春酌,
  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
  焉知饿死填沟壑。
  相如逸才亲涤器,
  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
  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
  孔丘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怆,
  生前相遇且衔杯。
  杜甫诗鉴赏
  根据诗人的自注,这首诗是写给好友郑虔的。郑虔是当时有名的学者。他的诗、书、画被玄宗评为“三绝”。天宝初,被人密告“私修国史”,远谪十年。
  回长安后,任广文馆博士。性旷放脱俗,又嗜酒。杜甫很敬爱他。两人年龄相差很远,但交往很密。加之都怀才不遇,更有知己之感。从此诗既可以感到他们肝胆相照的情谊,又可以感到那种抱负远大而又沉沦不遇的焦灼苦闷和感慨愤懑。
  全诗可分为四段,前两段各八句,后两段各六句。
  从开头到“名垂万古知何用”这八句是第一段。
  第一段前四句用“诸公”的显达地位和奢靡生活来与郑虔的位卑穷窘对比。“袞袞”,相继不绝之意。
  “台省”,指中枢显要之职。“诸公”未必都是英才,却一个个相继飞黄腾达,而广文先生,“才名四十年,坐客寒无毡。”那些侯门显贵,精粮美肉已经吃腻了,而广文先生连饭也吃不饱。这四句,一正一衬,鲜明而强烈,突出了“官独冷”和“饭不足”。后四句诗人以无限惋惜的心情为广文先生鸣不平。论道德,广文先生远出羲皇。论才学,广文先生才过屈宋。然而,道德被举世推尊,仕途却总是坎坷;辞采虽能流芳百世,亦无补于生前的饥寒啊!
  第二段从“广文先生”转到“杜陵野客”,记叙诗人和郑广文的忘年之交,二人象涸泉之鱼,相濡以沫,交往频繁。“时赴郑老同襟期”和“得钱即相觅”,仇兆鳌注说,前句是杜往,后句是郑来。俩人推心置腹、共叙怀抱,聊以解愁。
  第三段六句是这首诗的高潮,前四句樽前放歌,悲慨突起,堪称神来之笔。后二句似宽慰,实激愤。
  司马相如可谓一代逸才,却曾亲自卖酒涤器;才气横溢的杨雄因刘棻获罪被株连,逼得跳楼自杀。诗人似乎是以才士薄命的事例来安慰朋友,然而只要将才士的蹭蹬饥寒和首句“诸公袞袞登台省”连起来看,就可以感到诗笔的讽刺和批判之意。
  末段六句,愤激中含有无可奈何之情。既然仕路坎坷,怀才不遇,那么儒术又有何用?孔丘盗跖也可等量齐观了!这样写,既评儒术,暗讽时政,又象是在茫茫世路中的自解自慰。末联以“痛饮”作结,孔丘非师,聊依杜康,以旷达为愤激。
  前人评本篇,或说悲壮,或曰豪宕,其实悲慨与豪放兼而有之,而以悲慨为主。普通的诗,豪放易尽,悲慨不广。杜诗豪放不失蕴藉,悲慨无伤雅正,本诗可为一例。
  首段以对比起,且造成排句气势,运笔如风。后四句两句陡转,愈转感情愈烈,真是“浩歌弥激烈”。
  第二段续以缓调。前四句七言,后四句突转五言,免去板滞之感。且短句促调,渐变轩昂,把诗情推向高潮。第三段先用四句描写痛饮情状,韵脚换为促、沉的入声字,所谓“弦急知柱促”,“慷慨有余哀”也。
  而语杂豪放,故无衰飒之气。无怪诗评家推崇备至,说“清夜以下,神来气来,千古独绝。”“清夜四句,惊天动地。”(见《唐宋诗举要》引)“相如逸才”、“子云识字”一联在以对句锁住奔流之势,而承上启下,过到下段使人不觉。此联要与首段联起来看,便会觉出“袞袞诸公”可耻。所谓“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由此便见得这篇赠诗非一般的叹老嗟卑、牢骚怨谤,而是伤时钦贤之作。激烈的郁结而出之以蕴藉,尤为难能。末段又换平声韵,除“不须”句外,句句用韵,慷慨高歌,显示出放逸傲岸的风度来。
  房兵曹胡马
  杜甫
  胡马大宛名,
  锋棱瘦骨成。
  竹批双耳峻,
  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
  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
  万里可横行。
  杜甫诗鉴赏
  这是一首咏物言志诗,一般认为作于开元二十八年(740)或二十九年,正值诗人漫游齐赵,裘马清狂的时期。诗的风格豪迈雄健,凛凛有生气,反映了青年杜甫锐于进取的精神。
  诗分前后两部分。前面四句正面写马,是实写。
  诗人以传神之笔为我们描画了一匹神清骨峻的“胡马”。
  先说明它来自大宛(汉代西域的国名,素以产“汗血马”著称),接着,对马作了形象的刻画。杜甫写马的骨相:嶙峋耸峙,状如锋棱,勾勒出神峻的轮廓。
  继而写马耳如刀削斧劈一般锐利劲挺,这也是良马的一个特征。至此,骏马的昂藏不凡已跃然纸上了,我们如见其咴咴喷气、跃跃欲试的情状,下面顺势描绘其四蹄腾空、凌厉奔驰的雄姿。“批”和“入”两个动词极其传神。前者写双耳直竖,有一种挺拔的力度;后者不写四蹄生风,而写风入四蹄,别具神韵。从骑者的感受说,当其风驰电掣之时,马仿佛是不动的,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闪,风也向蹄间呼啸而入。诗人刻画细致,维妙逼真。颔联两句以“二二一”的节奏,突出每句的最后一字:“峻”勾勒马的气概,“轻”描绘它的疾驰,都显示出诗人的匠心。这一部分写马的风骨,用的是大笔勾勒的方法,只写其骨相、双耳和奔驰之态,因为这三者最能体现马的特色。正如张彦远评画所云:“笔才一二,象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历代名画记》)。
  诗的前四句描述马的外形动态,后四句转写马的品格,以虚写手法,由咏物转入了抒情。颈联承上奔马而来,写它纵横驰骋,有着无穷广阔的活动天地;它能逾越一切险阻的能力堪受人信赖。这里看似写马,实是写人,这岂非一个忠实的朋友、勇敢的将士、侠义的豪杰的形象吗?尾联先用“骁腾有如此”总挽上文,对马作概括,最后宕开一笔:“万里可横行”,包含着宏远的期望和抱负,将意境开拓得非常深远。
  这一联既是写马驰骋万里,也是期望房兵曹为国立功,更是诗人自己志向的写照。盛唐时代国力的强盛,疆土的开拓,激发了民众的豪情,书生寒士都渴望建功立业,封侯万里。这种蓬勃向上的精神以骏马来表现确是最合适不过了。这与后期杜甫通过对病马的悲悯来表现忧国之情,实为异曲同工。
  杜甫此诗将状物和抒情结合得自然无间。在写马中也写人,写人又离不开写马,一方面赋予马以人格化,用人的精神进一步将马写活;另一方面写人有马的品格,人的情志也有了形象的表现。
  画鹰
  杜甫
  素练风霜起,
  苍鹰画作殊。
  扌双身思狡兔,
  侧目似愁胡。
  绦镟光堪摘,
  轩楹势可呼。
  何当击凡鸟,
  毛血洒平芜。
  杜甫诗鉴赏
  这是一首题画诗。古代文人画家,为了阐发画意,寄托感慨,往往在作品完成以后,在画面上题诗,以取得诗情画意相得益彰的效果。唐代诗人的题画诗,对后世画上题诗产生了极大影响。其中,杜甫的题画诗数量最多与影响最大。
  这首题画诗大概作于开元末年,是杜甫早期的作品。此时诗人正当年少,富于理想,充满着青春活力,富有积极进取之心。诗人通过对画鹰的描绘,抒发了他那嫉恶如仇的激情和凌云的壮志。
  全诗共八句,可分三层意思:
  一、二两句为第一层,点明题旨。以惊讶的口吻起句:洁白的画绢上,突然腾起了一阵风霜肃杀之气,这是怎么回事呢?第二句随即点明:原来是矫健不凡的画鹰有挟风带霜而起,极赞绘画的特殊技巧所产生的艺术效果。这首诗起笔是倒插法。先从画鹰之人所画的角鹰写起,然后勾勒出画面上所产生的肃杀之气,就正起。而此诗则先写“素练风霜起”,然后再点明“画鹰”,所以叫作倒插法。这种手法,一起笔就有力地勾画出画鹰的气势,起到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
  中间四句为第二层,描绘画面上苍鹰的神态,是正面文章。颔联的“扌双身”就是“竦身”。“侧目”句见《汉书·李广传》:“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又见孙楚《鹰赋》:“深目蛾眉,状如愁胡。”再见傅玄《猿猴赋》:“扬眉蹙额,若愁若嗔。”杜甫这两句是说苍鹰的眼睛和猢狲的眼睛相似,耸起身子的样子,仿佛是在想攫取狡猾的兔子似的,从而刻画出苍鹰搏击前的动作及其心理状态,使一只勇猛矫健的雄鹰瞬间展现在读者面前。颈联“绦镟”的“绦”是系鹰用的丝绳;“镟”是转轴,系鹰用的金属的圆轴。
  “轩楹”是堂前廊柱,这里指画鹰悬挂之地。这两句是写系着金属圆轴的苍鹰,光彩照人,只要把丝绳解掉,就可展翅飞翔;悬挂在轩楹上的画鹰,神采飞动,气雄万夫,仿佛呼之即出,去追逐狡兔,从而描绘出画鹰跃跃欲试的气势。作者以真鹰来作比拟,把画鹰描写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此两联中,“思”与“似”、“摘”与“呼”两对词,将画鹰刻画得极为传神。“思”写其动态,“似”写其静态,“摘”写其情态,“呼”表现其神态。诗人用字精工,颇见匠心。通过这些富有表现力的字眼,把画鹰描写得同真鹰一样。是真鹰,还是画鹰,几难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