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7 12:29      字数:4817
  他早就知道兄弟的残杀不可避免,不如自己去面对吧,面对死亡。
  她扶住他的时候,将一方丝帕塞进她的袖中。她惊讶着正要问,募执将她推开,用剑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横抹一把下巴上的血迹,笑道,“陆将军,你我比试尚未完结。”
  他是如何能做到明知自己即将死亡而依旧带着笑呢?
  第25章 娶亲
  锦若趴在崖上哭了许久,才想起他塞给他的丝帕。将丝帕拿出来看,心也跟着那上面的苍劲的字,一笔一划的忐忑。
  ——吾今若未死,山中小屋欲见卿。
  双手差点儿拿不住丝帕,抖了半晌才忍住泪看清了上面的字。她擦了泪水,镇定自己,又重新看了一遍。
  果然是他的字迹。
  跌跌撞撞地又骑马下山。约定的小屋中,他浑身是血的躺在竹席上。赵钊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空了的药罐,“王爷,没想到会伤的这么重,药不够。属下去山中寻些草药。”
  “去吧,注意着点儿。”募执每吐一个字,伤口就痛一分,眉头也跟着皱一下。
  赵钊经过锦若的身边,顿住脚,丢下一句很轻的话,“若是敢伤了王爷,我要你不能活着出去。”
  锦若鼻尖发酸,赵钊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她是伤害他的人的发妻。
  “过来。”
  募执却对她笑着招手,仿佛还和平日里一样。锦若走过去,见他的右腿与左手都伤的不轻,恐怕是断了。血浸透了白衫,还在涔涔往外渗血。
  “疼。。。疼不疼啊?阿执。”她喉头哽着,一句话说不完整。伸手揭开他的衣服,里面血肉模糊。
  “嘶——”募执倒吸气,急忙将衣服拉下盖住,沉声喝止她,“别看。”
  “伤得好重。。。。。。”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悔恨自己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募执仍是笑,问她道,“你只是觉得我伤得重么?就没有想过幸好我还活着?”
  锦若愣了一下,破涕为笑,“对呀,幸好你还活着。”
  她梨花带雨的脸上绽放初阳,他看得怔住了,不自觉地开口道,“若我早于他认识你就好了。”
  她也这么想,若是先遇见的是募执就好了。
  募执说得没错。他真的很冷血,当他听说胞弟掉落崖下,非但不担心,反而有一丝喜悦闪过眼中。
  锦若看得清清楚楚,他过来抱她的时候的眼神,透露着全是对她的关切,可她却觉得那么无情。
  她坐在听风崖上一直在想,若是那年初春没有淘气去桃林,碰上昭偕,那么就不会对俊美潇洒的他动心,也不会被他算计一着,更不会看见这一幕兄残弟的悲剧了。
  募执在小屋的第三日便因伤口感染发热了,在那个窄小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她不能离开忱王府太久,借着去文初黎宅子的名去看了他。他烧得正在说胡话,胡乱地叫着名字。她的名字很容易听出来,手里的药碗摔碎在地上。
  他好烫,烫得灼手。锦若将手搁在他饱满的额头,英挺的眉棱下细长的眼紧闭着,露出痛苦的面色。
  “阿执。”
  锦若低低地开口,明知他听不见,她仍是要说。
  “阿执,他太狠了。囚禁了我的一生,还将你害成这样。你说,他该有报应的,对不对?”
  募执没有回答,干裂的唇不断开合着,连呼吸都灼热。
  回头最后再看了他一眼,锦若用力别过头,强迫自己不能回头,就再未去过小屋。
  如今思来想去可靠的人儿,只有他的妾黄静烟了。
  ***
  嘱咐了黄静烟一些详细事宜,锦若急忙带着小凤又回到王府。小凤先从狗洞爬进去,然后对着墙外吹呼哨做暗号。
  锦若退后几步,小跑借力翻过围墙,身手矫捷。
  小凤赶忙来接,锦若摆手示意她快回去。警惕地往寂静的四周看了看,锦若才轻脚走回房。
  房中也无人,想来昭偕又在书房看奏折。锦若松了口气,解开男衫。暗夜无光,她眼瞥过窗前,瞬间凝滞。
  窗棂破裂,一盒姜糕摆在那儿,无声地宣示着他的怒气。
  他能拿我怎样呢?他会拿我怎样呢?
  锦若躺在床上久不能眠,翻来覆去的想着。手摸到另一边空荡荡的床,反复的摩挲,想象着他躺在那处时候的温度。
  他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将她束缚的绳索,将自己绑在他身边利用。她明明知道啊,却还是不能逃脱。
  真的要借助月募执来逃离他么?
  其实不必想了,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经开始如此做了。
  不能后悔,不能后悔,绝对不能后悔。再眷念他的柔情,他的唇,他的身体,都不能后悔。
  锦若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咬着手臂低低呜咽。
  今夜黯淡无月无星,最易勾起锦若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约好与昭偕林中见面的那夜,安琴死的那夜,遇见募执的那夜,每一个细微的画面都如在眼前。
  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夜的黑,就能感到那夜将安琴撕碎的妖,以及扑向她的妖。
  锦若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她痛苦地抱着头,将身子缩得更小。
  漏更响起,虫鸣声渐渐低了下去,已经接近五更了,天色从深黑化作幽蓝。
  昭偕双眼泛着几缕血丝,轻轻推开门,随即又皱眉叹息,锦若又忘了点静息香,必定又睡了个不安生的觉。
  他揭开镶金铜香炉,抓了一把苏合香灰丢进去。缭缭青烟腾起,慢慢弥漫了整个房中。熟睡的锦若蜷着身子,他安抚着她,抱她在怀中,吻着她的额头。
  他不知道到底有多爱她,大概。。。。。。她想要的一切,他只要有,都会毫无犹豫的给她。
  指尖缓缓擦过她的泪痕,被泪粘着的睫眸。他解开衣,拥着她短暂的浅眠。
  天亮时,又会有许多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他只能是浅眠,企图梦一场他们还未成亲的时候。
  彼时锦若倔强而坚韧,杨相国不同意她嫁与任何王族弟子,她就在杨府上不安生的闹。
  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恶狠狠地说,“不然你把我爹给绑了,看他还不答应。”
  她撑着下巴,冥想一阵又说,“不然我俩去庙里找善净大师弄个姻缘签,就说我俩是几世定下的夫妻。”
  她忽而又双眼明亮,抱着他的脖子娇憨地说,“昭偕昭偕,不然我俩先怀个孩子?”
  他忍俊不禁将她所有的想法都拒绝了,安慰着她,总有一天杨相国会看到我待你的真心。锦若,别着急。
  她不依,“若是皇上像宁王那样给你赐一个谁谁的女儿,怎么办呢?我们得先私定了终生。”
  他想说,他与月募执不一样,凡是他不愿的事情,即使帝皇勉强也无用。比如黄侍郎的女儿本是要赐给他的,他在朝堂上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帝皇拉不下面子,只得将黄静烟赐给了宁王。
  不然作为兄长的他尚未结亲,月募执有何资格娶妾呢?
  锦若在一旁很是急切,在他身边转了很多圈。眉心紧蹙,颊上微微窘迫的绯红,如水的眼,模样说不出的动人。他不舍得打破了她的小小担忧。
  只说一句,“锦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其实那时的天下已经在他的手中了,他并不畏惧任何人。不管是何手段,他都会娶到她的,不过是迟或是早的问题。
  “我们都去找个觉得最珍贵的物品,互换了做定情物吧?”锦若说,“这样的话,即使你我分开了,也能睹物思人。即使你我不能相守一生,至少还会互相惦念一生。好不好?”
  他抱着她,唇点在她的额头上,轻笑,“我们会相守一生的。”
  他的信物,被她摔了。她的信物,他从未见到过。
  后来,杨相国与锦若互换了态度。锦若苍白着脸,咬唇朗言绝不嫁他。杨相国老泪纵横,抓着他的衣袖哀求他,一定要娶锦若,甚至将黛烟作嫁妆。
  锦若的泪眼如在近前,他触不到,嘶哑着问,“为何?”
  她别过头,冷声道,“我愿嫁与宁王。”
  他险些呕出一口闷血,手握紧,体内无故一股气涌出来,转身拿起桌上的精瓷瓶摔在地上。一地的细白碎片,合着他碎了的心。
  手心捏着一块断片,割开了皮肤,鲜红的血顺着手心的纹路留下,“为何?。。。。。。”
  “你都做到这步了,还用问我吗?”
  锦若哭着说,“为何不能放过我呢?就是黛烟剑吗?如果我只是锦若,不是杨锦若,你能不能放了我?”
  她一面哭,一面又着急地从怀中拿出丝帕替他将流血的手包起来,“昭偕。。。。。。为什么你是王爷?为什么我姓杨呢?”
  他不知她为何说这席话,但他知道,她定是爱他的。哪怕此时颤抖着手替他包扎的锦若是个幻象,他也愿意去拥抱。
  “锦若。”他忽然唤了一声,锦若抬头的时候,他低头刚好碰到她柔软的唇。
  她颤抖得更厉害,他便将她抱紧。
  为什么,募执什么都要同他抢?他本来就是母后临终时生下的孩子,将母后的生命夺走了,还要夺走他的锦若吗?
  若不是母后死了,帝皇又怎会颓败地广纳秀女以充后宫,被敬妃所迷惑,甚至欲将皇位传给敬妃的女儿珺佩。
  一个女子啊,不过生了男子般的气概,竟妄想同他争天下。
  月珺佩不安生,月募执亦是。
  什么义薄云天的宁王,都是打着幌子在招揽高手幕僚。
  他又怎会输给他俩?
  敬妃无故死去,月珺佩没了依靠。他便理所当然地道,“东荒大军蛮横无人敢收,三妹不是爱好挑战这种?不若去试试看?”
  月珺佩头戴男子玉冠,仰头大笑,道,“大哥真是会利用人心,小妹果然是想去东荒的。”
  月募执更简单,教唆他挑战陆飞叶,却将决斗时间定在几年之后。他那般忍不住的脾气,心思早早地就被系在决斗上边了。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他并不知晓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手里拿着帝王之剑,黛烟。
  他对她说,他爱她绝不是因为黛烟。
  可是谁信?
  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最后他松开她,“不管你爱的是不是宁王,我都要娶你。”
  这么多年,她一次一次的僭越了他的底线。无妨,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才是爱你的。他如此想。
  第26章 认子
  躺在院中槐树下养神的文初黎突然睁开眼,对着一旁和小月玩耍的女子说道,“燕儿,有客来,与小月进屋去。”
  小月闻言,顿时脸上皱成一堆,“每次来客都要躲着,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就因为我是捡来的孩子,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噗。’文燕儿袖子捂着嘴笑出声,“小孩子耍的脾气也有几分威严。”
  小月眄睐着她,“你比我还像个小孩子。”
  文燕儿抱起他,边往屋内走,边道,“不要让公子难做啊,不然我将你绑在树上去晾一天。”
  “你还说你是我娘呢!”小月抡起小拳头砸她,“有娘这么对儿子的么?你瞧瞧哪个娘要把儿子绑在树上的?”
  文燕儿一双灵活的大眼望天,想了想,说道,“公子说的没错啊,他不是你爹,我当然也不是你娘了。你娘啊,比我美,比我温柔。。。。。。你爹,唔,比公子有气概,比他模样好看。。。。。。”
  小月听得心头欢喜,抱着文燕儿的脖子撒娇,“再说些给我听嘛。”
  文燕儿将眼转一圈,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等会儿我让你看你爹,你亲生的爹。”
  文初黎虚咳了一声,“我都听见了。”
  文燕儿尴尬了一刻,又狡辩道,“公子你都说了避不可避,还需避什么?”
  小月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锦衣男子。
  我爹长得挺不错啊,就是脸上冷了点儿。他点头感叹。
  “我也觉得。”文燕儿在旁边搭腔。
  昭偕的眼是何等锐利,只瞥了几眼门缝,便知那儿有双眼在窥视。
  他安然坐在椅上,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先生的房中养了小耗子?”
  文初黎无奈地笑了笑,“友人因故将亲子放在文某家中罢了。”
  昭偕挑眉,跟着笑,“文先生还会帮这种忙?”转而正色道,“本王此次来,欲求先生一卦。虽知先生为不整天怒,鲜少算卦。。。。。。”
  文初黎却拱手,诚恳地说道,“当日多谢忱王将文某家中私藏妖孽之事瞒下,文某才能有如今红袖添香,风花雪月的日子。忱王之事,文某定当竭尽所能。”
  昭偕手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叹息了声,低语道,“可惜天下有情人,不能尽得完美。”
  “再且。。。。。。”文初黎接过文燕儿递过来的龟壳,挥袖点了一团蒲团大小的虚火,将龟壳丢进去,“文某以为,忱王才应为天下之主。否则,天下将遭大难。”
  昭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