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7 12:29      字数:4823
  门外跪倒一片人,叩头齐声哽着声回答道,“陛下万岁,天下安宁——”
  帝皇咧嘴笑了,像个得到了美味糖果的孩子,拉住昭偕的手,“来,你母后来接我们下朝了。”
  “是。”
  昭偕顺着他的微弱力道站起来,凑到他的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一瞬,帝皇将死的本就易碎的内心防线彻底垮塌了。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僵硬的枯手将他抓得更紧,嘴里只说着一句话,“对啊。。。。。。对啊。。。。。。对啊。。。。。。”
  然后,尚未黑的天空中一颗晶亮的星辰陨落西边。
  ***
  锦若正端着茶,奇怪地问像文初黎道,“先生在看什么?”
  文初黎负手站在院中,望着天际那颗陨星的尾巴,面色深沉。文燕儿偏头,拉了拉文初黎的袖子,“公子,有个很重要的人死了,是么?”
  “是。”
  “那星尾部带着亮黄,像是稻谷一般。。。。。。”文燕儿天真地仰面跟着望天,忽而拍了下手,说道,“我知道了,是皇上死了。是么?”
  文初黎眼依旧跟着逐渐消逝的星辰,轻声回答,“是。”
  纹着双飞墨燕的茶碗打翻在地上,锦若站起来,慌乱地辞别文初黎,“先生,此事以后再查。妾身先行离开。”
  “燕儿,你送王妃。”文初黎叮嘱道,又转脸向安琴,“你且独自回去,站在车辕右侧,当做王妃在马车中。”
  锦若顿了顿,内心生出恐惧。她顾着仪颜强忍胆怯,对着文初黎道谢,“多谢先生。”
  “王妃,冷不冷呀?”文燕儿扶着锦若在树尖上擦过,飞过片刻之后,树上的鸟儿才被风惊起。
  “不冷。”锦若拢了拢貂裘,牵强地笑问这位纯良的姑娘,“燕儿,辛苦你了。”
  文燕儿撇了撇嘴,“不会呀,王妃很轻,比公子还瘦。这样下去,别说是给小月生个弟弟了。。。。。。”
  锦若莞尔一笑,截断她的话,“你也能给小月生个弟弟。”
  文燕儿经不得玩笑,脸上猛地绽放出两朵艳红的桃花,低声娇怯地说,“王妃又打趣我了。。。。。。”
  文燕儿将锦若放在徂芳阁门口,随即腾空而起,“王妃,再见。”
  锦若轻声道,“再见。”
  说罢,她定了定神,兰花指微翘抚了抚自己稍乱的发鬓,轻咳一声,大声唤道,“来人。”
  青稚的小丫鬟手里拿着花锄,闪烁着一双期待的眼,低声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锦若看了她一眼觉得甚是眼生,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脸颊上泛出一对羞涩梨涡,抱着锄花学着女子的样子欠了欠身,“婢子叫小凤。”
  “小凤。”她摸了摸小丫鬟的头,温和地笑问道,“能帮我做件事么?”
  小凤笑靥更盛,“王妃讲便是,小凤的份内就是替王妃做事。”
  即使话中有着讨好攀附的味道,锦若装作未察觉,顺着她的好意说道,
  “将此交给宁王侧妃黄氏。”
  从手里掏出一张雪白方巾,递在小凤面前。小凤看着白得耀眼的方巾愣了愣,将沾着泥土的小手在腰间擦了两把,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怯怯地笑,“可别污了这么好的料子。”
  锦若心口一软,回想起尚不知生母为谁的孩儿,不由得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怜惜。她纤手温柔摸着她的蓬乱的发,“小凤若是喜欢,从宁王府回来后我用这料子让裁缝替你作件外褂如何?”
  小凤欢喜地瞪着无邪的眼直视王妃,忘了一贯被叮嘱的礼仪。
  “真的?那小凤先谢过了。”
  小凤从狗洞溜出忱王府,以她的样貌身板,根本不会引起外面那些监视者的怀疑。
  锦若进屋去,在昭偕送来的一大堆布料里面翻找。触手柔软的上好雪绸,又滑又凉。锦若拿了剪刀针线,坐到院中的慢慢的裁剪缝撩。
  许久未作过针线活了,最近的一次是替昭偕结了个相思结,用粗红线一匝一匝的绕成一个结,然后绣了个小小的‘锦’字在一侧,套在一块名贵的环玉上。
  当时她觉得配在昭偕的腰间定是很搭的。
  只是后来出了变故,定情的那日她非但未将相思扣送出手,还将他辛苦找来的玉玦摔碎。
  她的情跟着相思扣一并藏在了箱底,再也不曾见过天日。
  “起风了。”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圈住她,带着浓浓的倦意,昭偕半闭着眼,将脸埋在她的颈后。
  “别穿这么少坐在院里。”
  锦若拿针的手顿了一下,低低地‘嗯’一声,犹豫一下,复又开口问,“今日你去见父皇时,他便驾崩了?”
  “嘘——”昭偕竖起长指堵住她的话,一手解开自己腰上的玉带,露出里衣,沿着她的颈项衣缝儿往里钻,抚摸过一片温暖的肌肤不断向下,“等会儿说,我累了。”
  那气息就在耳边萦绕,薄唇吻着她的颈,两个身子近到能够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锦若睫毛颤了颤,掩藏在心底很深处的情愫被挑动,她微微喘着气,无力地环住他的腰,“唔。。。。。。我们进去吧。”
  “无妨,就在外面。”
  她推脱不得,在彼此都空虚着内心的时候,身体也更加空虚。牡丹被摇落,垫在娇喘丝丝的身下。
  文初黎早算出来了此事,只是没想到比他计算的快了一年。他在宅子里踱了半个时辰,皱眉,叹息,摇头。
  文燕儿撑着下巴看得腻烦,忍不住开口,“公子,你再不管小月,他又该闹了。”
  正好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长得跟面粉儿捏出来的一样精致,一把推开门迈着小腿往外走,声音稚脆,“哎呀爹爹,你常常把孩儿关在房中,难道我真是你们偷生的?”
  文燕儿将小月抱起来,“叫娘。”
  “娘——”
  文初黎心头一动,看着单纯的文燕儿在逗弄着小月,附上她的耳朵,“燕儿,我也想要个孩子。”
  小月竖起耳朵,随即大叫起来,“果然我是你们偷生的!”
  “不是偷生。”文初黎将他抱在自己怀中,燕儿对着他吐舌头,他安抚着小月,“是我捡来的。”
  锦若先时来看小月,他正专心玩弄着文初黎房中的万年龟壳,小手指沿着壳上的细纹路抠抠抓抓。他见过锦若,心中只道她是常来这宅中的漂亮王妃。
  锦若抱起他,询问他最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睡得可好穿得可暖。一来二去问得多了,他心中便怀疑自己不是爹爹的亲生子,没想到文初黎回答得总是很直接干脆,“对啊,你不是我生的。”
  小月年纪虽小,却正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即使想着文初黎与燕儿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只要过得舒适安逸,也没什么妨碍。
  再说父母既舍得将自己丢下,舍了亲子情,自己又何需多次一举惦念着呢?
  小月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文燕儿摘了几个香甜果子在他发愣的面前晃了晃,瞬间他便涎着脸去要果子吃了。
  第23章 黛烟
  昭偕累极了,却并不睡,合着眼枕在锦若的腿上;躺在柳叶铺就的地上。锦若将瑟华放在面前,缓缓地奏着不知名的曲子,一首又一首。
  “锦若,方才你在做衣服?”
  “做着玩儿的,你知道我不太会做衣。”手仍然在弦上轻挑,眼角余光瞥见他失落的神色。
  “哦,我见料子裁得很小,以为你怀了孩子。。。。。。”
  手抖了一下,小手指拨了两下弦才发出一个音,锦若的声音低沉,似乎是缠绵后的疲倦,“你想要孩子么?”
  “当然想了,但还是看天意吧。我不会勉强你的,只愿你。。。。。。”昭偕拉过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手背,“愿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她蓦然抽回手,继续拨弦。
  他手中失去方才的温度,惹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手按住琴弦,将后面的音律全部扰成了乱音。
  他皱眉厉声问道,“你会否如当初之约,陪着我同富贵、共患难?”
  锦若抬手,拂去掉落在他衣上的牡丹花瓣,笑了笑,“你想要黛烟?”
  昭偕满是失望之色,“不,我决不会要。”
  手将她狠狠地拉倒在怀里,俯视无力挣扎地她,向下吻去,“我只要你。”
  ***
  黛烟为原朝开国女帝之剑,传闻,得黛烟者得天下。那剑被一代一代的传下来。锦若的祖母为当时娇宠的绶娣公主,当时帝皇的唯一妹子。
  兄长疼爱妹妹,将黛烟赐予绶娣,便让她若是在其夫杨家受了委屈,此剑能给她公道。岂料绶娣向来被宠溺太过,一夜之间除了自己的儿子,其余全数以黛烟戮杀。
  她亦自刎于井前,留下遗书——黛烟者,惑人心乱人智。
  但黛烟为开国圣物,怎会有此邪能?
  几乎无人信绶娣公主的遗言,皆言是绶娣品行不端,望风吃醋的结果。
  杨相国将杨家重新振兴之后,黛烟也被放入了禁室。
  他知道绶娣不曾说谎,因年幼的他看见过自己的娘亲拿着黛烟的那刻,人不似人,妖不似妖,鬼魅一般的飘荡在众人之间,眨眼便是一道血迹溅在红柱白墙上。那一缕黛色的烟儿飘在身后,不成形的脸上似乎是嘲笑,嘲笑着人世的真爱抵不过猜忌。
  有一年冬至节,锦若幼时无知,不知为何被诱入了禁室。出来时手里拿着黛烟,娇媚地朝着杨相国说道,“我又见到你了。”
  锦若并不记得此事,不过后来这一直传闻能得天下的剑就归她所有。爹爹说此剑邪恶不正,让她千万小心。但她将黛烟放在房中十多年,自那次之后再未出过异常。剑仍是剑,她仍是她。
  杨相国终于明白了,锦若才应该是黛烟真正的主人。
  亭亭玉立的锦若此时又抚琴,昭偕睡在一旁。两人各自谙怀着心事,不知如何说出口。
  她定不会将黛烟这种帝王才能拥有的剑给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他好,不想他被迷惑,还是为了他不好,不想他得天下。
  他感觉到锦若一直以为若即若离的态度,时而同当初一样能表露出待他的爱意,时而却冷若冰霜,与当初判若两人。
  但她终究是她,他唯一爱的她。
  索性都将心事放在曲中,慢慢地游荡入风里,即使那风并不能带走烦恼。
  ***
  帝皇去的匆忙,任何人都始料未及。
  也包括胡莹,她才二九年华被选入宫中伺候年迈的帝皇,赐号姝妃。这个外强中干的男人,胡莹常常在夜里没有一丝满足的坐起身,不屑地向沉睡如猪的他吐口水。
  帝皇算什么?在床上也只是个男人,还是一个不能满足她的男人。
  可是真的太快了,快到他对她的宠爱还没有付诸行动,她还没有完全施展她的手段,他就死了。
  她整夜都守在帝皇的床边上哭,哭自己下半生没了依靠。
  昭偕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急什么,没了这个皇上,还没有下一个么?”
  胡莹收住啼哭,媚眼细细地开始打量这个权倾天下的年轻王爷,小手娇弱无力地抚着他精壮的胸,“忱王的意思是。。。。。。”
  那胸膛充满了年轻和朝力,他的相貌也是绝佳,姝妃心头温动,似乎已经想到了躺在他怀中的感觉。
  昭偕却一声冷笑,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手腕,“姝妃娘娘老实点儿自然要什么有什么,不然不仅没地位没男人,连命也没了。”
  胡莹吃痛,手拿不回来,面前的男子给予她从未预想过的压力恐惧。
  梦破了,惊慌的眼中只有他不愠而含怒的英气面容,可触不可即。
  她最终不再挣扎,垂下头低泣,老实说道,“妾身。。。。。。妾身本就只是高将军送给先皇的舞姬,高将军已死,妾身无所托。如今妾身无所依靠,只要王爷有要求,只管开口。妾身不求过多,但留着姝妃的位置。。。。。。”
  卑微低下地诉说着自己最深处的话,胡莹感觉每一个字都使自己与他的距离更加的遥远。他似乎高大到了云间,只是垂眸冷视着她。她不敢接他的目光,将头垂得更低更低。
  一个女人要得了多少?不过是一个香闺一个梳妆柜一个男人罢了。
  于是帝皇去世的消息被压了下来,可能说出去的已死,活着的绝不会说出去。昭偕站在房顶上仰望东方荒瘠之地。
  月珺佩,让你如何与我斗。
  似乎一切在掌握之中,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
  可是,太简单太顺利了。
  安琴久不归来,锦若有些坐立不安。在院中走了一阵,几番脚步向着书房那个方向行了一步,又退回来。她不愿求助于他。
  昭偕将奏折拿在手上,眄睐着眼,她就在门外。不若随了她的心意,他从墙上取下宝剑,推门装作惊诧,“锦若?”
  她低头莞尔,见到他手中的剑,“嗯,你要练剑么?”
  “对啊。”他将她的衣服往里拢了拢,摸着她欲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