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2-17 12:01      字数:4743
  榍兑慕窃仆凡ぃ膛虈飮铮∪缬破糠├潘紫阊锏聂留敛醒獭?br />
  宝篆带着小宫女一一打开,只见锦缎满眼,金玉盈目,一派富丽之象。
  德善与嘉善见了妆奁,更觉骨肉分离之期已近,从此长路三千,一帆风雨,亦难见家园。无奈穷通有定,只也得劝慰彼此,各保平安,德善因强咽下口中酸涩,笑道:“璎珞,还不快来陪我看看嫁妆么?”
  嘉善心中亦怕长姐难过,因而强作欢颜,道:“自然,看起来不错呢。”
  先打开一只织锦多格梳妆盒,或嵌金,或攒珠,或点翠,不一而足,只是手工平平,那白玉翡翠亦是宫中寻常之物,并不通透,又拿出一只铜胎画珐琅富贵万寿图三层提匣,一层层抽出来看时,只见背心裙袄,亦是普通,有几件甚至不如绣烟为德善缝制的越燕红梅窄褃②袄来得精细。
  待嘉善又拿出一件大红云缎夹袄时,终于怒潮翻涌,面皮红胀,道:“这起子奴才也太拜高踩低了些,眼看着姐姐要远嫁,就拿这些东西来搪塞么,懿妃怎么也不问一句?”
  德善忙握住她的嘴,急道:“多少人在外头呢,你嚷什么,要叫不知哪个耳报神听了去,可又是无妄的麻烦!”
  嘉善伤心长姐远嫁,本就凄楚难言,又兼奴才欺压,更忍不住抽抽答答地哭起来,道:“你看这云缎夹袄上,可是该镶南珠的,怎的又用了寻常的珍珠,皇兄拨的嫁妆银子使到哪里去了?亏姐姐刚才还赏他那许多银锞子。”
  德善扑哧笑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也与这起小人锱铢必较起来了?那些银子又值什么?难道我是为了自己才重重赏他们的?”
  嘉善不听还罢,一听这话,忍不住鼻内酸惨,两大颗泪珠倏然滑落,德善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在这些金银绫罗上用功夫,何苦为这点子小事得罪了人?没得叫人家笑我们小器,与奴才制气的。”一面终究悬心,遂唤绣烟过来,温言道,“你也看见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嘉善,我知道你是她身边第一稳妥之人,往后,就把妹子交托给你了,她有什么想不到之处,你好歹从旁劝导描补。”
  绣烟得此重托,便知是德善公主对自己极为看重,忙行大礼,正色道:“长公主放心,奴婢虽拙,还知道些眉眼高低。再者,长公主也无须悬心,我们公主只在长公主跟前撒娇,一离了长公主,她就是个最老道儿的。”
  德善亦忍俊不禁,笑道:“好丫头,我才说了一句,就引得你一大篇儿话出来,你这舌头牙齿不知是什么做的呢,想必以后也吃不了亏!”
  嘉善公主早已拭了泪,静静听了一回,又出了一回神,渐渐地,那幽黑的眸仁里闪出厉色来,却又温柔如水地对德善道:“有几件着实不像样的,我挑出来留下吧,没得带到罗兹惹人笑话的,姐姐看着也添堵。”
  德善盈然一笑,道:“你若想要,就挑几件,这些虽是内务府敷衍之物,赏给下人们,也还算好的。”
  柔芙馆的明窗下,大株梨花怒放,如严冬残雪,与白亮的日头,交相辉映,使人辨不清哪一朵是素蕊,哪一朵是净雪,哪一朵是春光。
  建章元年三月二十六,德善恭惠长公主大婚。辰时二刻,先往寿安宫辞别慈宪太后郭氏,郭太后,讳蕊华,世宗皇帝淑妃,世宗恪静皇后薨逝后,郭氏继立为后,因恪静皇后无出,遂立郭氏所生之皇次子思治为太子,郭皇后之妹碧华,本就圣宠隆重,亦于郭皇后立后当日,由惠妃进为贤妃。只是后因变故,贤妃见谴于世宗皇帝,于延平十六年,以忧死,死后亦未予尊号。
  德善恭惠长公主出了寿安宫,又在一干女官命妇围笼之下,前往宣室殿拜别皇帝。由寿安宫至宣室殿,须走过一条长长的夹道,沿途有小太监备轿恭候,德善却命撤去轿辇,只握着嘉善的手,缓步而行。一时来至昆明湖边,昆明湖乃皇家池苑,沿岸花团锦簇,垂柳飘风。
  德善笑道:“这杨柳色不华彩,味无馨香,却被古人写得最多,且最宜对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旧时读来,只当出征在外的将士,方有此悲,如今才知道,‘人生失意无南北’,想那昭君出塞之哀,身不在此境,又怎能知道?”
  随行的女官诰命皆知德善离宫远嫁之痛,故有感而发,因此皆默默无言,却不想内中有一位榆州佐领的诰命安人,最是个心内没成算的,见众人不言,便接口道:“王昭君是宫人,若要对她的景,除非是‘太液无芙蓉未央柳’,尚能描述一二。”
  诸位诰命女官大多是书香世家的女子,都知道“太液无芙蓉未央柳”,是写杨妃缢死马嵬之后的长恨之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却听到这样这一句晦气话,众人谁去接她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嘉善亦无暇理会那孙老安人的不吉之言,忍泪含悲道:“到底时辰还早,我为姐姐吹一回箫,如何。”
  德善点头不语,于是一干命妇,皆由各人的侍女拿出绣垫蒲团,向池边石墩上坐了,听嘉善吹箫。
  嘉善屏息凝神,细细吹了一套《蝶恋花》: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水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嘉善不过平日闲来无事,偶尔理一回丝桐,若论音律技巧,却是平平,只是今日真情所动,不觉在珠玉沥沥,流泉脉脉之中,凭添了几多缠绵悱恻,令人扼腕唏嘘。
  一曲方终,只听一线清润婉转之声,笑道:“嘉善公主箫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令人闻而下泪矣,只是方才有一个商音,奏成了羽音,难免将哀婉奏得慷慨了。”
  德善嘉善见了来人,皆翩然起身,笑道:“玉清姐姐来了。”其余命妇亦纷纷站了起来,与玉清见了平礼,笑道:“陈姑姑。”
  来人正是嘉善公主的三皇兄,颍王思淳的从三品惠人陈玉清。玉清自幼入宫,长于郭太后身边,与太后身边的薛姑姑关系亲厚,思淳的生母,颐妃卢惜隐薨逝后,她自请离宫入府,照顾颍王起居,因而又深得颍王信任。
  德善知她必是伴颍王入宫送嫁,又到寿安宫给郭太后请安,故而来迟,因笑道:“必是太后贪吃你做的点心,故而又劳动你了。”玉清笑而不言。当下德善见时辰不早,便带了嘉善与众人,一径向宣室殿而去。
  宣室殿乃宫廷正殿,此刻更是打扫得纤尘不染,黑亮晶莹的金砖地映着明晃晃的日头,似一泓碧水,照影闪烁,荡漾其间,这金砖乃苏州所贡,因苏州土质细腻,含胶丰富,故而制成的金砖坚硬密实,烧制后“敲之有声,断之无孔”,历来为专贡朝廷的贡品。宣室殿的檐庑,栏杆,阶陛以至细小摆件,皆龙吞夔护,皇帝御座之上挂着黑漆嵌蚌的扁额,上书“建极绥猷”笔力遒劲,气势恢弘。
  宣室殿明堂灿灿,东西长窗对开,有浩浩长风,穿堂而过,当下虽是诰命贵妇济济一堂,却一声音咳嗽不闻。
  鎏金浮雕龙纹大鼎焚着龙涎香,青烟袅袅,静日生凉。
  襄事大臣蒋伯安宣读圣旨,罗兹迎亲使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又向德善恭惠长公主行了国礼,皇帝又嘱咐了德善许多话,又抚慰嘉善一番,嘉善已哭得哽咽难言。虽然兄妹,姐妹情深,皆不忍别,然无奈国事体大,违错不得,只得看着德善上了鸾车,依依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褙子:一种由半臂或中单演变而成的上衣。相传始于唐 ,盛行于宋元 ,在明代被称为披风。 宋代男女皆服,因使用和时间的不同,其形式变化甚多。②蟒缎:织有龙形的锦缎。
  ②窄褃:衣服前后两幅合缝处叫作“褃”,腰部叫“腰褃”,腋窝叫“抬褃”。 窄褃可以显出身材纤细。
  第四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
  德善公主远嫁罗兹,带走了宝篆和往日侍候他的太监宫女,偌大的永信宫,一下子空荡荡的,白日里渐渐热起来,叫人昏昏欲睡,至午错时分,方清凉许多。
  柔芙馆的大株桃李,已开得如火如荼,万木含翠,枝绽红蕊,似乎欲在芳菲落尽之前,散尽最后一点醉人的芬芳,窗前芭蕉,阴满中庭,碧叶舒展,那浓浓的绿意似欲滴下来一般,真是“书成蕉叶文犹绿”了。
  嘉善长日无聊,这日正趁着午后清凉之意,借着日头,绣一幅《幽泉碧荷图》,绣花绷子绷得很紧,每一针下去,都会听到“砰”的一声,而后是丝线拉过鲛绡的声音,嘶嘶啦啦,在静日中分外清晰。
  虽曰“幽泉碧荷”,却以大片荷叶为主,湿翠,润碧,石青,灰绿,浓浓淡淡的绿渐渐缭乱,融成一片,嘉善一面拿起素罗绢子拭干额角手心的汗,一面端起盖盅喝一口菊花茶。
  到底还是春日里,歇晌起来,才绣了两个时辰,已觉得那天光日影,渐渐暗淡下去,嘉善正拿着两根丝线比划颜色,只闻笑语朗朗,从月洞外的抄手游廊一路过来,人还未近来,嘉善便“呼”得站起来,笑道:“三哥!”转脸只吩咐绣烟倒茶。
  进来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箭袖,系着红鞓带,围着攒珠银带,双龙抹额,系着五彩丝闪金宫绦,目似点漆,唇若施脂,穿过月洞,长身玉立于芭蕉之下,游目四顾,道:“不想数月不进永信宫,这庭院中繁花芳树,已着了如许春意。”
  一语未了,隐隐一痕桃红,从他身后的芭蕉绿影中走出,笑道:“王爷最爱柔芙馆里这几株芭蕉,常说,造谒柔芙,可以不踏雪寻梅,可以不深夜采莲,却绝不能错过春雨淅沥时芭蕉树下几点清音。”
  说话之人身穿桃红洒花褂子,素绒绣花掐金线背心,二色金流云蝙蝠暗纹石榴红百褶裙,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髻儿,别着一根翠玉簪子,又围着髻儿埋了几颗珍珠。她立于一丛芍药之侧,火红的芍药更衬得素如净雪的脸儿,团团如月。
  嘉善与三哥思淳请了安,笑道:“三哥纵有这番心思,亦是藏在心里,再不会说出来讨人喜欢的,不是玉清姐姐说出来,我也听不着这些夸赞之语,我心中只念姐姐的好。”
  玉清把脸儿一红,不再言语,思淳只笑着看玉清,出了一回神,又想了一想,道:“如此甚好,过会子可要叫绣烟一并捧茶给她喝。”
  嘉善笑道:“还要你说,你看——”
  说着,绣烟已端了一只朱漆小茶盘,里面两只成窑五彩小盖盅,捧与思淳与玉清。思淳接过来品茶,玉清却先与绣烟见了礼,道谢,方笑着端了吃茶。
  玉清因走到绣架之前,赞道:“好俊的荷花,公主的刺绣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嘉善便抚着渐欲迷人眼的深绿浅碧,笑道:“还好,总比得那日的箫吹得好些,总不致弄乱了五音罢了。”
  玉清忙含笑解释,道:“公主莫怪,奴婢只是信口说说。”
  思淳却蓦然抬头,笑问道:“怎么,玉清,你真是通音律的?”
  玉清的脸色不易觉察地变了一变,旋即笑道:“奴婢哪里通音律,公主跟奴婢开玩笑呢!”又薄责道,“王爷只顾着说些不要紧的话,连正事都忘了。”
  思淳一拍脑门儿,笑道:“可真是糊涂了,”随即转脸吩咐,“雅雯,把包袱拿来。”
  嘉善这里正暗自纳闷,忽见小宫女捧过一个玉色绸里哆罗呢的包袱来,打开看时,却是两套男子衣裤,并两顶剪绒软胎帽子,中间装着红色帽纬。
  嘉善以手支颐,笑道:“三哥带这个来做什么。”
  思淳四顾,知道没有旁人,方悄悄笑道:“我知道你憋在宫里无聊得紧,故而给你寻了这个法子,叫你出去散荡散荡。”
  嘉善愣了半天,方回过味来,虽然心中欢喜,跃跃欲试,无奈宫规森严,终究有些惴惴,只低声问道:“成么?”
  思淳狡黠一笑,道:“有什么不成的,你只说身子不爽,要去玉真观进香,顺便去瞧瞧玉真大长公主,你小时候不是在那里静修过一年?”
  窗外斜晖脉脉,映着嘉善对襟褂子上的莲青盘花扣,那盘花扣乃是杂以金线盘成,映着淡金的日头,灿灿生辉,嘉善心中豁然一亮,道:“三哥这法子好!多谢三哥!”
  思淳满眼笑意,道:“你不必谢我,这法子是玉清想出来的,我原想着对太后说接你去我府上散散心的,玉清说还是说去玉真观好,又显得你孝敬,况且大长公主又待我们极好的。”
  嘉善笑而不语,不免想起长姐对她说的公主与皇子过分亲近,反生结党之嫌,想必玉清也虑及此节,才出了这个点子的,既让她出宫散了心,又周全了众人。
  玉清从旁笑道:“这两套衣裤是王爷平日微服,我照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