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42
  片刻后,桂嬷嬷挑帘出来,凑到太后耳边,面色不豫道:“太医说娘娘这胎难产。”
  太后紧紧皱起眉峰,呼吸有些不稳,“体力不支的话,就把那剩下的半只人参给她含着。”说完自怀中掏出一串沉香佛珠,闭上眸子,嘴中喃喃地念着经文。
  一盏茶的功夫,皇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阮凝湘直起身子凝神倾听,半晌,没有听见孩子嘹亮的哭声,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来,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起那年沈良媛分娩时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殿内的气氛瞬间安静到令人窒息。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的佛珠洒了一地,殿内的嫔妃见此顿时打起精神,凝神屏息。阮凝湘看向脚边的一粒圆润佛珠,心底忽然升起一种预感,后宫恐怕要变天了。
  她飞快地掠过殿内嫔妃的脸,柔妃似有灵犀,抬头与她对视,眸底也有些惊恐之色,除了贵妃和蕙妃两人俱是面色平静,就连皇帝也皱起剑眉。
  忽地,一声尖叫划破寂静,阮凝湘听出那是赵贵嫔的声音。
  帘子被猛地掀起,稳婆脸上一片骇然,眼睛睁得极大,噗通一声竟是没有站稳,连滚带爬地跑到太后跟前,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连贯,“皇后娘娘,娘娘她,她,血……”
  话未说话,稳婆已是吓得昏了过去。
  殿内众人见此情景,均是站了起来,惊恐地望着内室方向。
  “陆太医呢?”太后站起身子失控地尖叫道。
  只见陆太医失魂落魄地自内室走出来,脸上的惊恐骇然之色不亚于稳婆,阮凝湘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
  “皇后娘娘气虚下陷,下、体出现血崩,止血药也止不住,母子皆有性命之忧,恐怕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太后听罢,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瘫软在凤座上昏迷不醒。
  “太后娘娘。”
  场面顿时变得慌乱起来,贵妃上前两步,吩咐宫人将太后抬往偏殿歇息。
  “表哥!”赵贵嫔哭喊着冲出内室,不由分说地拉着皇帝的手,哀求道:“姐姐想要见你,快点,姐姐说想见你。”
  见皇帝懵懵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阮凝湘上前攥了下皇帝的手心,厉声喝道:“皇上,皇后娘娘快不行了。”
  皇帝如梦初醒,疾步冲进内室,阮凝湘也扶着嚎啕大哭的赵贵嫔进了内室。
  主殿手忙脚乱的,内室却一阵死寂,宫人们都跪在那里抹眼泪。
  阮凝湘看见皇后躺在榻上,身下的锦被被染成怵目惊心的红色,仿佛大片大片妖艳的罂粟花,绚烂却致命。
  胭脂粉黛见皇帝来了均退到一边,赵贵嫔挣脱阮凝湘的手臂,抓着皇帝的手扑到皇后跟前,小声地在皇后耳边哭喊:“姐姐,表哥来了,你的十四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半晌,皇后缓缓地睁开眼皮,眼神黯淡无光,暗紫色的嘴唇,吃力地一张一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轻轻皱了皱眉,一双纤细的手想要触碰皇帝的脸,刚抬起又重重地垂落。
  皇帝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她的掌心,皇后微微扬起嘴角,嘴巴又张了张,皇帝倾着身子将耳朵贴到她唇边,半晌,注视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皇帝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十四答应青岚。”
  皇后灰败的脸上渐渐起了一丝暖色,缓缓地再次闭上了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在鸳鸯共枕上晕染出一抹淡淡的痕迹。
  68贵妃
  随着赵贵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一名宫人掀起内室的帘子,高喊:“皇后娘娘殡天了。”
  殿外嫔妃含泪齐齐跪向内室方向,哭声一片。阮凝湘愣愣地拔下鬓间的点翠珠钗,跪了下去,看着床榻上那个双眸紧闭面含微笑的皇后,眼泪情不自禁地婆娑而下。
  忽然,殿外响起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太后声嘶力竭的吼叫:“都给哀家出来,今天要是查不清缘由,谁都不准踏出景和宫半步!”
  皇帝收拾脸上的情绪,不悦地皱了皱眉,跨步往殿外走去,阮凝湘跟着众人也一齐往外走。
  太后歪在凤座上,精神萎靡,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然而那只左眼目光炯炯地扫视着殿中众人,带着狠厉与怨毒。
  皇帝冷着脸,“母后,皇后尸骨未寒,有什么事不能等她下葬了再行处理?”
  太后左眼瞬间赤红,斥道:“皇后死的不明不白,今天哀家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揪出背后那个阴毒之人,哀家要让她全家给皇后陪葬!”眼见她因为激动有些气息不稳,桂嬷嬷连忙抹着眼泪为她顺气。
  赵贵嫔跪在皇帝面前,哭着哀求道:“皇上,虽然姐姐尸骨未寒,但是皇上如何忍心姐姐含恨而去?一个月后下葬,到时只怕连蛛丝马迹都找不着了。”
  皇帝拧着眉头,扬了扬手,沉声道:“陆太医!”
  跪坐在主殿角落中的陆太医,起身踉跄地走到皇帝和太后的面前,摘去头上的乌纱帽,跪着声泪俱下道:“微臣该死。”
  “皇后临盆时你一直在旁边,到底为何会突然血崩?”
  陆太医以头抢地,抖着肩膀道:“昨晚微臣还未娘娘诊过脉,并未察觉异样,分娩时会出现血崩,微臣从医多年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只是娘娘的情况不同,暴崩下血,血色瘀黑,止血药、施以针灸皆无济于事,微臣探过脉象,娘娘恐怕是产前误服了活血化瘀的药。”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阮凝湘蹙眉与柔妃对视一眼,竟然真的有人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人动手脚。外人轻易不能进入景和宫,想要在产前给皇后下药,恐怕此人是景和宫的人。
  念及此,殿内不少嫔妃都是松了一口气,皇后临盆前她们都还在延熙宫请安。
  太后勉强撑着身子,怒吼道:“皇后分娩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滚出来!”
  在场的宫人们挤到主殿中央,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赵贵嫔、胭脂粉黛,陆太医也纷纷跪在地上,桂嬷嬷吩咐宫人将昏迷的稳婆也一同架了上来。
  太后扫了一圈,伸手指着佩兰道:“皇后分娩前可曾服过什么?”
  佩兰眼眶红肿,想了片刻,忽地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桂嬷嬷,“奴婢记得皇后娘娘分娩前,桂嬷嬷熬了一碗人参汤过来,说是有催产补气的功效。”
  “放肆!”太后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人参汤可是她命桂嬷嬷去熬得,平复气息逼问道:“你再仔仔细细地想一想,皇后没有喝过旁的东西?”
  佩兰咬唇摇摇头,“旁的没有,只除了娘娘生产时,桂嬷嬷取了半只人参来给娘娘含着。”
  太后左眼一翻,几欲昏厥,桂嬷嬷连忙狠狠地掐了掐她的人中。
  皇帝攒眉吩咐道:“李嬷嬷扶太后回宫歇息,桂嬷嬷留下。”
  太后瘫在凤座上,虚弱地摆手,斜着眼睛瞪着桂嬷嬷。
  桂嬷嬷扑通跪地,老泪纵横,“太后娘娘,奴婢亲自拿着库里那支千年人参熬的汤,奴婢没有假手他人。”
  太后冷眼看着,桂嬷嬷跟在身边有大半辈子了,一直视她为心腹,她的忠心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不禁加重语气道:“那碗参汤呢?”
  佩兰起身疾步往内室跑去,半晌,捧出一个瓷碗,道:“参汤全被皇后娘娘喝光了。”说着将那只空碗呈给陆太医,陆太医食指蘸了蘸碗底残余的药渣,又放入嘴中尝了尝,登时瞪大眼睛道:“这碗药下了药性极强的红花和川芎,只消微量药粉便可使娘娘血崩不止。”
  太后胸口一滞,憋回急窜入喉中的一股腥甜,道:“这碗药除了桂嬷嬷还有谁经手了?”
  佩兰道:“奴婢记得,桂嬷嬷把药搁在柜子上就退出去了,后来是贵嫔娘娘端给皇后娘娘服用的。”
  “雯悦,那碗药还有谁经手了?”
  赵贵嫔啜泣道:“当时手忙脚乱的,臣妾没有注意。”
  太后的左眼凌厉地在跪着的宫人身上来回审视,众人敛眉屏息,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
  阮凝湘站在他们背后,视线逐一扫过,凶手肯定在他们中间,赵贵嫔,陆太医,皎月,轮到胭脂的时候,从她的角度分明看见胭脂悄然攥紧了手指。
  阮凝湘将视线往上挪了挪,虽然只能看见侧脸,但是胭脂还算冷静,至少面上没有显示出过多的心慌意乱。
  也许是她多想了,阮凝湘正想将视线挪向旁边的粉黛身上,忽地,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记得胭脂最喜欢穿颜色鲜艳的宫装,几乎一年四季不是梅红,便是桃红,只因皇帝最爱看她穿着一袭红装翩然而舞的样子。按说,今日皇后临盆是大喜的日子,她却特意穿了一条浅色对襟襦裙。
  太后冷眼瞪着粉黛,“粉黛,你可曾发现可疑之处?”
  粉黛怔了怔,连忙摆手,瑟缩道:“嫔妾当时只顾着皇后娘娘,嫔妾,嫔妾不曾留意其他。”
  皇帝突然沉声道:“把你头上戴的粉色绢花取下。”
  胭脂一惊,忙伸手为粉黛摘下发间的绢花。
  阮凝湘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胭脂,此时见她伸手的功夫,早已眼尖地发现,她的尾指处金光闪耀,竟是一截半指长的金镶玳瑁指甲套。
  年底张婕妤溺水时脸上被刮花了脸,萧氏姐妹花江南人士,不爱佩戴指甲套,因此她还出言为胭脂洗脱了嫌疑。
  想起当年宫女春晓给沈良媛下药便是将药粉藏在指甲中,阮凝湘顿时心如擂鼓,胭脂是太后身边的人,应该不会背叛太后才是。
  沉默半晌,太后冷笑一声,声音一字一句带着狠辣,“既然查不出凶手,来人,将这帮护主不力的宫人全部拉出去砍了。”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阮凝湘盯着胭脂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指甲套,抿了抿唇,上前两步,“皇上,臣妾……”
  刹那间,贵妃抢在阮凝湘前面,疾步跪在太后跟前,劝道:“太后娘娘息怒,杀了他们只会让凶手逍遥法外,却不能为九泉之下的皇后报仇雪恨。”她顾自抹了抹泪水,继续道:“臣妾代为掌管后宫诸事,此事也有臣妾的疏忽,臣妾甘愿领罚。”
  阮凝湘凝眉看了眼忽然出现的贵妃,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后眼神哀戚,道:“起来吧。”
  贵妃却执意不肯,“臣妾有罪,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摸出帕子拭干眼睛的泪水,近乎绝望道:“何罪之有?要有罪也是哀家的罪,如若不是担心皇后分娩时气力不济,特意命人熬了参汤,也就不会让阴毒之人有机可趁。”
  贵妃重重磕了一记响头,颤着声音道:“臣妾有罪,得知皇后娘娘血崩,臣妾便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事发之初,只有赵贵嫔和箫婕妤三人在皇后身边,为保万一臣妾当即派人去彻查了未央宫和潇湘阁,想来宫人很快便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太后还未来得及发作她擅自做主,就见皎月面色阴沉的跨进殿内,身后跟着两名太监压了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不是别人,正是胭脂身边的宫女玉珠。
  玉珠双手被人捆着,嘴中塞了一块绸布,发丝凌乱不堪,显然有挣扎过的痕迹。
  皎月肃容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奴婢在潇湘阁偏殿搜出一名宫女,觉得可疑就将她带来了。”
  阮凝湘瞥了眼胭脂,只见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贵妃,不禁眯了眯眼睛,心思翻转,却寻不到头绪。
  玉珠直直地跪在太后面前,皎月上前拔出她口中的绸布,玉珠顿时声泪俱下道:“太后娘娘,奴婢没用,奴婢该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绑成这样?”太后打起精神质问道,玉珠是她派在胭脂身边的宫女,目的便是监视那对姐妹花的一举一动。
  玉珠哭诉道:“奴婢今早起来准备进内室服侍箫婕妤梳洗,哪知竟然偷听到箫婕妤和翠香说要下毒害死皇后娘娘……”
  听到这边,胭脂脑中轰然炸开了,失控地尖叫道:“你胡说!”
  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胭脂,身子气得瑟瑟发抖,“你给我闭嘴,玉珠你继续说。”
  “奴婢听见婕妤主子说,一旦皇后娘娘诞下皇嗣,她姐妹二人在太后跟前便没有立足之地了。奴婢想要给娘娘通风报信,不料被她们发现,景和宫那边又正好传出皇后即将临盆的消息,她们无暇处置奴婢,便将奴婢捆绑起来关在房中,奴婢心急如焚,却无济于事。”说着已经痛哭流涕起来。
  胭脂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尖声道:“纵然玉珠所言是真,可嫔妾根本没有机会给娘娘下毒。”
  阮凝湘沉声打断胭脂的尖叫,“皇上,箫婕妤进宫一年多,众人皆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