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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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铁汉到跟前用脚触动那个人一下,喊着:“咚,下雨啦,屋子里睡吧!' '
  那个人嘈地坐了起来,一边躲着手电的亮光,一边揉着眼.“谁呀,谁呀,别闹!我要骂了! 〃
  高大泉认出是常胜,就推开朱铁汉的手电,问:“常胜,你怎么在这儿睡觉哇?他们呢?〃
  常胜听出高大泉的声音,一蹿站起,说:“支书畦?士勤大叔回村找你去了。”
  “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互助组散了。”
  “怎么回事儿?〃
  “吵散的,吵散的… … ”
  “慢慢说,慢慢说。”
  “在家就吵一回了。谁都争着先到自己地里打井,有人提出要抓阉,谁抓着就先给谁打;士勤大叔不干,说他这块地亩数多,重要,就硬来了。”
  “不是于了一阵吗了”
  “是呀。干一盘活,士勤大叔批评朱荣泡蘑菇,不正经干,把他批评翻了,就吵起来了。士勤大叔说他白私,他们说士勤大叔白私,后来,士勤大叔还跟他动了手。”
  “没打坏吧?〃
  “亏了我和周善大伯拉着,要不非打开瓢· · 一”
  在一旁听着的朱铁汉气得跺脚:“这叫什么玩艺,哪象搞社会主义的样子,简直是胡闹。明天开群众大会,让大伙评议评议他们! ' '
  高大泉又问常胜:“你周善大伯呢?〃
  常胜说:“朱荣被拉开不出好气,说退组了,拿着锨回家睡觉。士勤大叔对周善大伯说,他不干咱们于。周善大伯也来个顺坡下驴,说这样干还不如各人干各人的,也走了。士勒大叔让我看着东西,他回村找你去啦。”
  高大泉听到这个意外的情况,立刻又跟他刚才想到的那些“矛盾”联系在一起了,心里很沉重。他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对常胜说:“你在这儿再等一会儿,我和铁汉回村找他们去。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能散组!〃
  常胜说:“对啦。我妈常嘱咐我,有气也要忍着,别让互助组散了。”
  高大泉和朱铁汉两个人往村里走的时候,心情都变得烦乱,脚步显得沉重。
  朱铁汉长长地叹口气:“从去年到今年,千难万险,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些人偏偏身在福地不知福,一点亏不吃,一点委屈不受,一天到晚地给你造矛盾。这哪能搞社会主义呀! ”高大泉没有立刻接上话茬,过了一会儿才象问朱铁汉,又象问自己:“眼前碰到的这一连串矛盾,光是群众故意制造的吗?' ' 朱铁汉说.“怎么不是他们制造的?他们稍微提高点革命性、克服点农民意识,不就平安无事了吗?〃
  高大泉说:“你别打岔,让我想想,这问题不简单哪,… … ’他收住投有说完的话,苦苦地想着,把今天发生的好几件事情连在一块儿想,又把这好几件事儿跟芳草地这一年以来发生的每一次矛盾、每一场斗争连在一块儿想。风云烟雨在他的脑海翻腾,齐志雄、罗旭光、梁海山和田雨这些人对他每一次重要的谈话,也一齐响在耳边。… …忽然,他想起春风瑞雪时节,在县城参加的那次县委扩大会,在会上遇到红枣村的党支部书记杨广森,特别是杨广森说的那句话:“唉,我的认识落后了。互助组使生产力大发展,就象小孩子长大了个儿一样,你还让他穿那件小红袄、小绿裤,箍在身上不舒服,影响长个,所以必须改换合体的新衣裳,· · … ”他想到这儿,心胸豁然开朗,好象午夜满天出彩霞。“铁汉,铁汉,是咱们落后了!〃
  “什么?〃
  “群众要求搞农业生产’合作社,咱们还在这儿不慌不忙地巩固互助组。”
  “谁提这个要求啦?〃
  “他们没用嘴提,用行动提了。不光是人们提的要求,也是形势发展到这一步了。你想想呀,打个水井,一组一个单位,东一块地西一块地,你的地我的地,争啊,让呀,给生产发展造成多大困难?群众已经不只要求互助合作帮他生产自救了,要求往幸福的山顶_〔 攀登呀!' '
  朱铁汉明自了:' ‘对,对!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早就提出办农业社,你说得一步一步地迈嘛!〃
  高大泉兴奋地说.“旱不得,晚不得,头一步已经迈完了,该咱们带着群众迈第二步了。”
  “明天干吧! ' '
  “不。别看形势发展到这儿了,好多人还没有认识到这一步,咱们党支部得提醒大家,先带着大家思想入社,把条件创造好,到秋后,也让农业社来个水到渠成!〃
  他们激动地谈论着,都沉浸在美妙的想象里,想象着土地连成一片,泉水自由奔流的情景。此时此刻,他们又变得最欢乐、最幸福… … 春天的旷野上,响着他们有力的脚步声。
  五十一新的方法
  高大泉和朱铁汉回到村里,在周士勤家扑了空。他们两个人商量一下,决定先分头找找这个组的组员们谈谈,调解调解,好把打井的事儿接着干下去。
  朱铁汉要去找周善,一再向高大泉保证,要用新的认识、新的方法说服周善。
  高大泉相信他,目送他一阵风似地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身走,拐过一条街,敲打朱荣的家门。
  开门的是万淑华。在半年多的光景里,这个女人有不小的变化,没走娘家,不串门,一心搞生产,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看样子她刚起来,用手裹着衣裳大襟,对高大泉说:' ‘找你大哥来了兮我正数叨他哪。他说,等天亮再找你去,免得耽误你睡觉。又是谁的嘴这么快,去告诉你啦?分
  高大泉说:“我这时候能在家里睡觉?我们组也打井哪。”万淑华压着声说:“你大哥是个没心眼的炮筒子。当初我跟他说,别入周士勤那个组,他偏偏看上周士勤的手艺。手艺好不“口
  如心眼好,这回吃了亏,才知道了。我看哪,早散伙比晚散强,你就让他们散吧,明天我家好转到你们那个组里去。”
  高大泉说.“这可不行。社会主义的路是党和毛主席给咱们指出来的,咱们翻身户得带着大伙一齐走。遇上心眼不好的人,我们应当用革命的思想把他的心眼变好· · 一”
  余怒未消的朱荣在院里的屋檐下边搭了腔:“我可没有你那套本事把他这个大能人变过来。跟你说一句痛快的话吧,互助合作这条道我走定了,就是不能跟他一块走!〃
  高大泉来到朱荣跟前说:“今天不在一块走,明天得在一块走,反正早晚得走在一条道上,除了故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丢下!〃
  朱荣说:“一个一也不能丢下,那就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大泉,我今天就入你的组。”
  “这不行。… … ”
  “你看我这劳力不强,牲口不壮吗?〃
  “不是。单干时候劳力不强,组织起来就强了,靠集体的力量,咱们能把不壮的牲口换成又大又壮的牲口,将来还要让它变成拖拉机!〃
  “你们组的人员满了?〃
  “不是。我们现在才七、八户人家,太少丫,应当扩展到七、八十户,再多一点更好。”
  朱荣奇怪地望着高大泉:“那么,你为啥不要我?〃 高大泉轻轻地拍着朱荣的肩头说:“因为你已经参加周士勤的组了,我不能拆散他的组,壮大自己的组;这样,我只抓住你一个,丢下了常家、于家等等一大群人。这些人都是我们亲的近的,都是跟我们连着命根子的贫雇农。朱荣大哥,你说说,我们
  能忍心丢下他们不管吗?〃
  朱荣的心头一热,回答不出。
  高大泉继续说:“我们互助组从去年大伙儿凑到一块自救渡荒年,到今年联合一块儿发展生产,进了一大步。好事情、优越性显眼了,矛盾哪,不合理的东西,也暴露出来了― 实实在在,互助组有好多不合理的东西。你就忍耐一下吧,到了秋后,咱们就要彻底地解决这个矛盾,把不合理的事情让它合理!〃 “到那时候,你就答应我跳组吗?〃
  “不是跳组。那时候,咱们就是农业合作社了户
  “真的?就象你常说起的雄鸡寨那样?〃
  “对啦!那时候,土地归集体经营,连成了一片,统一规划,该在哪儿打井,就在哪儿打井,要在哪儿加工,就在哪儿加工,都是大伙的地,谁也不用打小算盘、只顾自己的地了。劳动力呢,统一支配,评工记分,秋后分红,谁也就不会亏谁了。……”“这样好,这样舒心,我拥护。大泉你一定要带我们这么干。"
  “那就得顾全大局:眼下拉住周士勤在互助组里千,到秋后带着他一块入社。”
  朱荣想了想说:“你支书看到了不合理,知道我们吃了亏,让我们吃亏吃在明处,不让我们干吃亏、白赚骂,最后再闹一顶自私、落后的帽子戴,我这一肚子气就消了一大半儿。你支书又有不让我们吃亏、受气的办法,眼下就是吃多大的亏,我也能忍。大泉,我听你的。可得有一条.他周士勤要当着大家的面认错,我不能给他下气。”
  高大泉说:“周士勤是个好面子的人,不一定要立刻逼他认错。他要是亲自登门来找你和别的组员去打井干活,这行动就
  是认错了。J 电好好地跟我们一块儿走正道,不比一句空话强吗?〃 朱荣手摸着下巴颊没吭声。
  万淑华在一旁对高大泉说;“大泉兄弟,你别自费唾沫了,他懂个啥呀?你怎么说,他就跟着怎么做就是了。”
  高大泉也转了话题,向朱荣详细地间起这个小组的组员情况,周士勤的表现。他从这个组里发生的许多新的矛盾,进一步坚定、加深了他N!J 才在野地里萌长起来的新的认识,心里感到很高兴。
  朱荣从高大泉的行动和言谈中,也深深地感到支部书记通情达理,很能体贴他这个被人们认为“落后”的人的想法。他心里也挺舒畅。
  说话之间,天色不知不觉中变幻了颜色,从墨黑变成了灰自,已经是黎明时刻。
  万淑华让他们到屋里坐坐,给他们做点东西吃。
  高大泉说:“我得立刻找找别的组员和周士勤。朱荣大哥歇一会儿就准备接着下地打井吧。不早点把井打出来,不早点种上地,收不到粮食,是你们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呀! 〃
  两口子都象从心上搬掉一块大石头似的,轻松愉快地把党支部书记送到大门口。
  雄鸡比赛着啼叫起来。灰蒙蒙的街道上,开始有阵阵炊烟的气味。
  高大泉觉着这个组的问题虽然不少,今个闹起来主要是朱荣和周士勤,现在已经把朱荣说服好,周士勤那边就容易办了。因为周士勤是个爱名誉的人,刚刚贯彻上级关于互助合作的指示,他的组就第一个垮台,他这个小组长是丢脸的,就算心里边一时转不过弯子,他也愿意把这个组维待下去。另外,从打去年因为买车的事,高大泉不仅从声誉上照顾了他,在经济上也帮了他的忙,周士勤对高大泉信任的程度也在不断地加深。那么,有了这些条件,这个组就有可能让它不散;以后再多花些力气,帮他们整顿整顿,也能巩固下去。
  高大泉一边走一边想,发现前边的井台上有人小声喊喳。他到跟前才看出是朱铁汉和秦文庆。
  朱铁汉见高大泉走过来,用一种轻蔑的声调说。“你快来听听吧,真是漏子到处有,堵也堵不迭。文庆,你再给支书汇报汇报。”
  秦文庆披着小夹袄,两手揪着衣襟,心情沉重地说:“我们那个组,一直是有名无实挂牌子的。昨天我跟村长提意见要真干,他立时答应一定搞起来,说得满漂亮。谁想,今个起五更冯少怀叫我爸,要搭伴到夭门镇雇打并班去。… … ”
  高大泉打个楞:“什么,雇打井班?〃
  秦文庆说.“是呀。因为他们在区上报的一块地一眼井,根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情。几个人又不死心,要跟你们互助组比一比。我把我爸爸拦下了。他也不大愿意花钱打井,想等我哥哥回来再动手。我去找村长,正碰见周士勤在村长家里。”朱铁汉冲着高大泉摊开两只大手说;“你看看,新鲜事儿都出在芳草地了。”
  高大泉说:“好。多经点事,多长点智,这个训练班你到哪找去呀?〃
  朱铁汉说:“要制止,不能让他们啥胡干!〃
  高大泉摇摇头.“不必。我们要找他们摆出咱们的意见,他们一定要这样干,就由他们去试试,做出来让大伙看看,也没坏处。”
  碑
  “互助组能雇工剥削人吗?〃
  “不应当。可是眼下上级还没有规定禁止雇工的政策,咱们也不好硬阻拦。”
  “影响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