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81
  秦富一听声音不是自己家里的,心里扑通乱跳,怪自己光顾生气,没有出去关大门,恨老伴最后出去,也没有把门倒锁上。他嘴里小声地骂着“妈的,这象过日子的人吗?”脑袋机警地扭过去,要盯住进来的人。他一看进来的是冯少怀,就停在屋门口了。
  玛少怀站在秦富的对面,用答帚苗剔着牙,笑眯眯地望着他,停了一阵儿才开口间:“大晌午的,你们吵啥啦?〃 秦富严守“家丑不可外扬”的老规矩,摇摇脑袋。冯少怀立刻揭底子:“别瞒着了。我在墙那边听了半天,全听见了。刚才又见到文吉,他都哭红了眼睛。唉,我说老哥,你可真是有福不知福。你修了几辈子好,才摊上文吉这么一个孝子呀!你看他哪点不象你!噢,换一个败家子儿,一天傻吃傻喝傻抖落钱,根本不想发家过日子,这样的儿子好!! ?文吉气你,
  那是怨家不发、恨家不起呀! 我愿意烧香磕头,多来儿个这样的儿子,整天这么气我、怨我、恨我,那才好哪。你说对不对?〃 几句通情达理的话,把个秦富满肚子的气说消了,满脸上的愁说散了,赶紧拿烟让坐,还张罗给冯少怀泡点茶叶末喝。冯少怀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忙着哪!”他说着,朝屋里看看没有旁人,就凑到秦富跟前,半蹲下身子,小声说:“老哥,有一件便宜事儿,好多人都想伸手,我来告诉你一声… … ”
  秦富立刻带上几分警惕的神色看冯少怀一眼,心里想;你别逗人啦,有便宜事还不够你的,能轮到我手里了?
  冯少怀的肚子好象跟秦富通着电话,秦富肚子里边想什么,他立刻全猜到了,就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往下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也想伸手。”
  这句话果然生效,秦富的态度郑重起来了。
  冯少怀又赶紧往下搂.“我想让你帮我合计合计,怎么办更便宜。’;
  秦富急着问.“你说到底啥事儿呀?〃
  冯少怀故意拿腔拿调、慢慢腾腾地兜圈子.“你知道,如今政府号召发家致富,谷县长亲自为我们寻找发财生金的门路,一切都是双保险的,我决心再往大里干。我有了车,有了大牲口,我还想闹上一群羊,闹上几头牛,再闹上两只大母猪,让它下患… … ”秦富长出一口气:“闹半天就这呀?〃
  冯少怀说:“养这么多的活物,得有个地方盛它们、放它们哪!〃
  秦富掏出小烟袋,说。“那就盖栩、皇圈吧。”
  冯少怀说.“盖棚、垒圈要占地方呀! 〃
  秦富装上了烟,说.“你那院子还小?〃
  冯少怀说:“代有两个儿子,得给他们准备下两所宅院才一合适。”
  秦富划着火柴,说:“你两个儿子就嫌地方窄了?我还仁呢t 将来这院子,真是有吃的地方,没有拉的地方呀尸
  冯少怀说:“我将来还得有孙子,人多了,不能挤在一块儿。我得扩大一下宅基。听说大个子刘祥要卖你时门那所空着的宅基地… … ,;
  秦富一楞,盯着冯少怀的嘴,象猜测真假,火柴烧了他的手指头:“瞎胡洗吧?〃
  冯少怀说:“这还有错呀!”他又压着声说,“当然这是非常秘密的事,你千万别往外传,要是惹出祸来可不得了!〃 秦富扔掉火柴棍,心里盘算了一下,说:“人家刘祥这会儿跟春天不一样了,互助组抱成团体,口子过得去了,哪能卖地呢?〃
  冯少怀一撇嘴:“他过得去沟子,还是过得去坎子呀?就算他死乞白赖地过得去,还有过不去的哪。你知道高大泉买大车的事儿吧?〃
  秦富点点头。
  冯少怀说:“高大泉这会儿正是老太太吃柿子― 嚎瘪子哪。三天期限,他到哪儿凑上一百斤小米子?〃
  秦富说:“看高大泉那伙人都是不慌不乱的稳当劲儿,十有八九找到办法了。”
  冯少怀摇摇头,又耸着鼻子、撇着嘴唇说.“别看样子,那是装门面,给外人看。其实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刘祥正是为这个要卖房基地。”
  寻
  “还高大泉的账?〃
  “还账是一回事。你不知道刘祥跟高大泉是连着心肝的人吗?刘祥这家伙别看穷,很讲义气。高大泉为他闹得骨肉分离,穷得揭不开锅,如今又遇到这个大难,他刘祥能留着一块没有用项的地盘,不管高大泉死活吗?〃
  “晤,一你想买呀?〃
  “对啦,我想买下来,盛牲口用。我来找你,一是请你帮我拿拿主意,二是为了先招呼一声。等我把那块地基买下来之后,你把你那后门关严实一点儿。要不,牲日不懂事儿,对着门,钻到你这边的院子里,拱了你的菜,啃了你的树,糟塌了你的东西,我可不管赔,也没有包赔这个的条理儿。”
  秦富听到这儿,那颗紧张的心,象猛往下坠着一般难受,拿着烟袋的手不住地打哆嗦。
  冯少怀又轻轻地叹口气说.“本来这件事儿我已经办成了,不料想高二林又插一杠子。他看着这块地方如意,也要买,让他媳妇通过我屋里人少跟我对付了一个晌午。”
  秦富的心越发往紧里缩,越发觉得被揪得疼,小烟袋差点从两个手指头中间掉下来。
  冯少怀继续唱着:“你知道,他跟他哥高大泉闹分裂了,至死不会来往。他们那一所院子,又分成两半儿,将来哪一家不得生上个五个六个孩子,怎么住得开呀?二林说,他买过刘祥这所宅基,把老宅院的房子拆过来重盖,多美呀!我再跟你说一声,宅基地要是到了他手里,你那后门也要关严点。因为女人、孩子总是手脚不干净,进了你的院子,弄点什么,两家男人将来不和睦,可容易引出大祸来呀!〃
  秦富听着,心里一阵痛,简直要哭了。
  刹
  冯少怀叹! … J 气:“二林张了嘴,不给他吧,我硬买到手,他准不高兴..… ,; ;
  秦富“嘈”地跳起来,浑身抖抖索索,嘴巴咧得瓢儿一样,用一种十分可怜的声调哀求说:“咱们哥们不错,半辈子啦,我可没有跟你张过一回嘴,没有求借过你一分钱、一粒粮。这回,我可要抬出老脸,求你可怜可怜我。少怀,大兄弟,你,你,干脆,把这房基地让我买得了!〃
  冯少怀故意着急地往后退了一步:“瞧你这个人,怎么也伸手哇?不行,不行,这太让我为难了里”
  秦富追着不放,用最真诚的话打动对方:“掏心窝子说吧,我早就对这块房基地有意了,就是怕人家不卖,不敢张嘴。你想想,我三个儿子,将来起码得有三所宅院。那所空宅基要是能到手,连接起来,前后通行,一分三段,多合适?得了,得了,我的好少怀大兄弟,你抬抬手,修修好吧。”
  冯少怀故意装做为难的样子,低头不语。
  秦富围着冯少怀转圈子,好象推小磨似的,搜尽了肚肠里存蓄着的好听的话,一个劲儿往冯少怀的耳朵里吹。最后他见冯少怀还不吐口,急得抓耳挠腮、咬牙挤眼,忽然说:“少怀,老弟,你再不说个行字,我可要给你下跪了。”他说着,真要跪下。冯少怀一把拉住他,故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象是下了一个狠心:“罢、罢、罢!谁让咱们哥们不错呢,我让给你了!〃 秦富高兴得要哭,作着揖说:“好少怀,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恩情。”
  冯少怀又绷起脸来:“让给你可以,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才算定准。”
  秦富这会儿豁出去了:“你说吧,你要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冯少怀扳着手指头说:“第一、这块房基地不是我来拉抹让你买,是你一定要买,不管好坏,你没说的,这叫愿者上钩。所以你不许对任何人说这个消息是我传给你的。包括高二林,钱彩凤也不能说,不然,他们会记恨我一辈子。”
  秦富点头说行。
  冯少怀又扳着一个手指头:“你不能在价钱上难为人家刘祥,啥多少的,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不要争米争去,把好事情闹坏。”
  秦富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冯少怀扳起第三个手指头:“你得找一个跟你对劲,又跟刘祥能说进话的人去搭这道桥。我看只有刘万最合适。你火速地找他,如此这般地一说。”他把嘴伸到秦富的耳朵上,小声喊喳一阵儿,又说:“最后一条最重要,千万不能让高大泉知道这件事儿。他专门跟咱们这些日子宽绰一点的人家做对儿,你更是他的眼中钉。你要小心他掺进来破你的道儿、拆你的台阶!〃 秦富不住地点头。
  冯少怀最后轻松地一笑.“事成之后,你可得请请客。”秦富发狠地回答:“粉条嫩肉管你够!〃
  冯少怀说:“事不宜迟,趁热劲快抢生”
  秦富送走了冯少怀,乐得他满院子转三个圈。他想起晌午前跟大儿子秦文吉吵架的事,心里说;“小子,这回,我要做一件让你到老都得念叨爸爸好的事儿!〃
  十六“奔日子”的人
  高二林在哥哥腾出来的那问屋子里成了亲。这是高二林对钱彩凤作了一点让步,钱彩凤又对高二林作了一点迁就的结果。村里两派势力在这件事上争夺到最后,都心照不宣地认为:高大泉是优胜者。因为,高二林虽然仍旧跟玛少怀搭着伙,却并没有象个“倒插门的女婿”那徉跟冯家混成一体;往长远处看,这在冯少怀来说是一种没有一刀砍断的后患,在高大泉来说是等待、争取高二林的有利条件。
  高二林两口一子新婚加上新挑家过日子,对生活充满着乐趣,对未来充满着幻想。他们赌着一口气,憋着一身劲,从早到晚拚命地干活计。他们要干出个样来,在众人而前露露脸,在哥嫂身边吐吐气,以便消除因为闹分家在乡亲中raJ 形成的那种不体面的舆论。
  钱彩凤把桌子放好,把咸菜碗和酱碗摆好,把小米干饭盛了尖尖的两大碗,就又端着破盆子去喂猪。
  他家没有猪圈,来不及盖一个,又急着养猪,就临时用树枝子夹了个小圈,把抓来的小猪放在里边对对付付地喂着。高二林赶紧把饭吃完,从炕上跳下来,想给媳妇盛一碗放在桌子上,再出去替媳妇喂小猪。他在屋地下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干饭盆子,到外间屋看看,锅台上放着一大碗米汤;揭开锅看看,已经刷洗于净,心里挺纳闷,就从门口探出脑袋问;“喂,饭呢
  钱彩凤忙转身,说:“那两大碗,你还不够哇?〃
  高二林说:“我吃饱了,你呢?〃
  钱彩凤笑笑说:“我一早就吃过了。”
  高二几林似信非信地回到堂屋又到处看看,忽然闹明白了。他想:怪不得每逢到了吃饭的时候,媳妇就先让我吃,剩多剩少她再吃一口,敢情她是饿着肚子呀!高二林想到这儿,心头一热,冲出门口,大声说:“这可不好,你哪能饿着肚子呀!〃 钱彩凤慌忙地迎过来,同时用那只拿瓢子的手朝东边院子指指,示意高二林不要嚷嚷这种话,免得让隔壁的哥哥嫂嫂听见不好看。到了跟前,她压着声说:“大中午,天太热,嗓子发于,我不想吃东西,喝碗米汤就行了。”
  高二林连说:“不行,不行!我抱柴禾,再做点。一个锅上,一个锅下,转眼就熟。”
  钱彩凤拉着男人说:“快别糟塌东西了。等晚饭,我多下点米,我多吃点,还不行吗?〃
  高二林坚持要做:“咱家眼下又不是没有粮食吃,你为啥这样呢?这要伤身子的! ' '
  钱彩凤说:“我是骨头掺肉长的,又不是纸糊的,哪有这么娇嫩呀!只要生活遂心,日子自由,往前想又牢靠又有奔头,就是扶着水缸也能站三天! 〃
  高二林说:“你这份心气是好的,不能真这样干。我一个五尺多高的大汉子,哪能让你跟我受罪呀! 〃
  钱彩凤说.“常言说,不得苦中苦,难得甜上甜,我不计较眼下,盼着将来。再说,过日子,要在囤尖上省,不能等着都看到了囤底再节俭。绳磨木断,水滴石穿。一天浪费一把粮食,一个月就得用斗量,一年呢,就是一大囤,一条大牲口的腿就算没影
  了。”
  高二林被媳妇说得嘻嘻地笑了起来,用小烟袋指点着媳妇的鼻子说.“你呀,你呀,比前街那个小算盘还会打小算盘了户钱彩凤故意撅撅嘴,伸手拨拉开男人的烟袋,又瞪了男人一眼说:“喝,我跟你这样好好过日子你不高兴呀?我要是一天到晚地吃饱了呆着,呆够了打扮,洋胰子、香扑粉往脸上抹激,一升一碗地拿粮食到门口小贩那儿换烧饼、课子、大麻花吃去,这才不叫小算盘吗?你这个小日子经得住这么折腾吗?你要是得意这种人,我也会照着样子做。”
  高二林嘿嘿地笑了:“我更喜欢会过日子、会节省的人,就是心疼你。”
  钱彩凤说;“你心疼我,得会心疼才行。咱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