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88
  盎危Φ笨闯墒前镏勖钦馍顺ぜ赌模 ā÷晟倩称吆叩厮担骸罢庵秩苏媸巧偌 ā?br />
  沈义仁摇晃着胖脑袋说:“过去少见,眼下不稀奇,将来可就更得多啦!〃
  冯少怀凶狠地说:“这种人如果再多起来,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沈义仁点点头:“说得是,说得是呀尸
  冯少怀越想越不是滋味,唾了一口,说:“唉,这是什么世道,真是岂有此理!' '
  沈义仁小声地开导说:“我们这号人是得多动脑筋,追追这个理。这些天跟鞋庄的权经理一块儿打交道,茶余饭后,听他高谈阔论,真长见识。他说,如今城市里办一厂、开商号的人只子很难过,本想到乡村来松快松快,实地一礁,也很艰难。按照他的看法,如今农村这种不利于我们发展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就是因为正搞着那个互助合作所致!〃
  冯少怀说:“不错。一搞互助合作,连刘祥这样的穷把骨都抖起神来了。”
  沈义仁接着他自己的话茬说。“用一句权兄的名词,这叫‘社会主义的威胁’!你明白吗?威胁,威胁,如果不设法阻挡这种社会主义的互助合作泛滥,咱们迟早都有灭顶之灾呀尸冯少怀心里打个寒颤。他想起这一段在芳草地发生一连串使他糟心的事儿,说:“你不知道我们那个怪村闹得多凶哪,不易阻挡啊!这回一嚷嚷要搞副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人呼呼啦啦地都往互助组那边靠,象抢肉包子一样,怎么挡呀?〃
  这时候,来了两个买粮食的妇女,打断了他们的话。
  杜掌柜走出来,让他们到屋里歇歇。
  玛少怀说:“改日再呆着吧,我要回家啦! ”他又跑到墙角,大声喊叫李国柱。
  李国柱办了一件自己认为是正义的事儿,又担心他这个机灵鬼一样的表叔猜到他在当中走露的风声,在西山墙下边一直坐立不安;听见喊声,就试试探探地走过来。
  玛少怀说:“顺车,回家!〃
  李国柱放了点心:“拉脚的事儿找妥了?〃
  冯少怀说:“老沈答应帮忙。明后天咱们再到县城里边碰一碰。”
  他们一个坐车,一个赶车,闷声不语地出了天门镇,来到彩霞河边的梨花渡口。
  坐在车上的冯少怀,看到满河漂漂荡荡的清水,回忆起今年春天在这里追赶刘祥的心境。那时候,他跟沈义仁都认为翻身农民一个春耕过不去,就算入了绝境,往后,农村又是他们这号人横冲直闯的天下了。谁能想到呀,互助组如同这彩霞河上新架起的这座桥梁一样,使翻身农民从泥泥水水的那一边,过渡到平平坦坦的这一边,一个个都挺起了腰杆子… … 冯少怀抹抹脑门上的冷汗,又开始品评刚才沈义仁说的那些话。他想,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地证明,那个互助组就是在搞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地盘多一寸,他这号人的地盘就小一丈;如此下去,彩霞河边的大草甸子虽然辽阔无边,却会逼得他这样的人没有容身立足之地。他想到这里,心头涌上一股非常沉重的悲哀。
  他想,互助组那么迷人,不过是靠它有什么“优越性”,能让穷人帮穷人,能让穷人不败家;如今高大泉那个“王牌”的互助组,连个旧车都买不上,这道黑已经抹到社会主义的脸上了。要是再想个办法,搞它一下子,再给它抹点黑,“优越性”更没了,人们也就不会再沾它的边了吧?
  他想啊想啊,脑袋都疼了,也没有想到任何一个巧妙的办法能够给互助组抹上黑。
  大车下了大堤,拐上一条新开的车道。
  李国柱小心地拢着牲日,让车轮慢慢地行进。
  冯少怀催他说:“快着点赶哪!〃
  李国柱说:“车两边都是庄稼地啦。”
  冯少怀说:“前有车,后有辙,别人轧咱也轧。”
  李国柱说.“左边那块地是我家的,· · 一”
  冯少怀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说你这么心疼肝疼的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国柱摇着鞭子说:“常言说,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谁不心疼?不保住地,什么也就保不住了。”
  冯少怀点点头:“对,对。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是活得好坏的靠山,是过得穷富的标志,连说媳妇都得靠它仗势… … ”他这样说着,抬头朝野地看一眼。
  野地里,一片嫩生生的青苗,跟坡坎上的野草、边沿上的树木,连结成一片绿色。稀稀拉拉的庄稼人,分散在地垅里,蹲着往前移动,象捉拿虫子,或是拔着杂草。
  玛少怀想着、看着,心里猛然一动,刚才在粮店门口,刘祥说的那句话又响在他的耳边.“我就是出房子卖地,也要还你的粮食。”冯少怀又想:刘祥是个红脖汉子,已经知道了那一石棒子是借我冯少怀的,一定得想尽办法归还;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里,芳草地的穷人,虽然土改以后还了阳,但还没有缓过气来,谁 口
  能从囤里挖出一石金黄黄的棒子粒儿交给刘祥还债呢?冯少怀想,按照刘祥的一贯个性,他不会找高大泉或是朱铁汉帮他到区公所朝田雨要贷款;他春天办的那件事,至今还瞒着高大泉,证明他的脾气没改。听说高大泉为了争一口气,想把一辆旧车赶起来,都凑不上那一百斤小米,到哪儿再拿一石棒子替刘祥还账呢?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冯少怀再使一把劲,把刘祥逼到绝路,让他真来个“出房子卖地”,这道黑可就比什么都重,到了这一步,看看互助组和那个领头的高大泉,还有何脸面再站到庄稼人的跟前宣传他的“组织起来”的优越性呢?
  冯少怀越想越乐,又催李国柱快着点赶车。
  他们走进芳草地,把车赶进黑大门,忽听邻居一声接一声地吵吵。冯少怀仔细听听,才清楚是秦富跟他的大儿子进行舌战,就挺有兴致地站在土墙下边听着。
  秦富托村长张金发的人情,把三儿子秦文庆送到天门临时鞋场当临时工,打的是两道小算盘:一是让儿子到外边给他捞点活钱花;一是让儿子躲一躲眼下在芳草地又一次兴起来的“互助风”。
  他见大儿子秦文吉对这件事似有不满,就开导说:“你不用攀着他在家里给你干点活儿。那点活儿,咱爷俩一紧手就完了。让他离开这个是非地,免得他看见别人互助眼馋,再找咱们的别扭。那日子呀,不如多吃点苦挨点累好受。”
  秦文吉本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找茬跟他这个“小算盘”爸爸吵一顿,就故意激火说。“您放走他,就能拴住他那心不往别人身上靠了?我看哪,瞎子点灯,白费蜡!〃
  秦富说:“让他不在这伙人跟前转悠,受的传染总会少一点。他到外边混个肚子圆,多少总能给家里捎回几个钱米,打油买醋也好哇。”
  秦文吉嘲笑地说:“您哪,净打小算盘,计算小账。看看人家,从腰里掏不出钱来的那些户,都咬着牙想办法添置东西,您可好,把钱藏在柜子里,它能下个小的呀?〃
  秦富说:“对这个你不用眼红,等我真的看准了再说。我不干是不干,一干,咱们就干一大家伙,吓他们一大跳! 〃 秦文吉使劲儿冷笑一声:“算了吧!发家致富的号召下来之后,这么好的时光,您都发什么了?从春天就嚷嚷盖房,您连一个狗窝也没搭上;从春天就嚷嚷拴车,您连一个纺车f 也没搬到家里来。您这么抠抠唆唆的,纯粹是捌人玩哪!〃
  秦富被儿子这番难听的话噎了个倒憋气。他再也忍不住了,使劲儿拍着大腿,吼吼地叫起来。“你说什么全你敢再说一遍?混帐,棍帐,你也学坏了,也学会想法子气我了?我一年到头起早贪晚,省吃俭用,提心吊胆地苦着,熬着,为什么呀?〃 秦文吉一翻白眼睛:“谁知道您为什么?' '
  秦富大声喊叫;“我为你们,为你们,懂吗?〃
  秦文吉说.“我看您就为守着那几个钱。”
  秦富说:“你胡说八道里我凭什么守着钱,我能把它带到棺材里去呀?〃
  秦文吉说:“这准知道。”
  秦富说.“你不知道?我还没有死,你就不知情不记恩了?我要是伸腿瞪眼死了,你还不扒我的坟堆,拆我的棺材,敲打我的骨头哇! 〃
  秦文吉拉着长声说:“您要图个好名声,留个好念性,就应当趁活着的时候多给后辈儿孙办点好事! ' ,他说着,就一甩袖子回到自己住的小厢屋去了。
  秦富被气得浑身打抖。他想追进去接着吵,又怕招来劝架的邻居,不好看,也耽误干活的时间,就忍下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他继续施展余威,又当着老伴和儿媳妇的面喊叫一阵子。为了显示他“真动气”和“不罢休”,在碗橱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只沽着干面糊、又裂了日子的绿豆碗,高高地举起,又狠狠地摔在堂屋地下。
  爆炸声和飞溅的碗片,吓得小猫子蹿到窗台上,小鸡子跳到草垛顶,小孙子扎在妈妈的怀里,哇哇地大哭口老伴“应声虫”躲到墙背晃,脸色如纸,浑身打哆嗦。
  秦富还嫌气忿不够,又冲着儿媳妇的背后喊:“这日子我不过了。我还能活几年哪?趁着我腿脚还能动,牙齿还挺全,胃口也很好,我把这点家当都败坏它,都抖落它,都吃了它,都喝了它丁一根草节、一个瓦片,我也不给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留… … ”
  媳妇赵玉娥坐在后门口阴凉有风的地方奶孩子,头不抬,眼不看,根本不理茬,表示她跟这一切毫没关系。
  秦富原以为儿媳妇得替她爷们说几句软和话,劝劝公公,给公公消消气,下个台阶,也就完了;没想到儿媳妇这样冷冰冰,又无动于衷。他更火了。他立刻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再显威风,朝老伴喊:“我怎么说就怎么做,不是念咒给你们听。”他用脚尖踢踢桌子腿,“这破饭我不吃啦。你给我做好吃的,做最好的!从今以后,我要一天三顿小锅饭,不这样办,我就是狗! 听见没有?〃
  应声虫筛糠似地从墙角走出来,用蚊子叫一般的小声对男人说:“你别气,你别气,吃什么,你说,我做… … ”
  秦富跺着脚,使劲喊一声:“我吃鸡[〃
  应声虫赶忙冲着厢房喊:“文吉,文吉,你还不快着点呀! 〃 屋里的秦文吉应一声:“快点干什么呀?〃
  应声虫说:“快抓鸡,抓肥的… … ”
  秦富神气地哼一声,不由得朝外边草垛跟前的母鸡群看一眼,神气忽地一变,又对老伴喊.“你聋了,你瞎了,你能掐会算?你怎么知道我吃鸡?〃
  应声虫说:“你刚说吃鸡… … ”
  秦富说:“我还没把话说完哪,我吃鸡蛋!〃
  应声虫又急忙到西屋小柜子里拿鸡蛋。她迈进门槛,又想起开柜子的钥匙在男人的腰上挂着,就转回来,小心地说:“你给我钥匙使使。”
  秦富气扑扑地解钥匙绳,解半截停住手,跟着老伴进了屋。他要自己亲手开锁,亲眼监视,这样才放心。因为他过分地激动,两只手发抖,好半天才把那个黑不溜秋的锁头打开。柜子里放着许多“贵重”物品,最上边有一个用苇子编织的非常精细的小篓子,篓子里盛着白花花的鸡蛋。
  应声虫伸手取鸡蛋,另一只手提起毛蓝布褂子的底襟,用来兜鸡蛋。
  秦富余怒不消地站在一边,一连声地出粗气,又重重地哼了二圣宝
  应声虫以为男人嫌少,又拣起两个。
  秦富气狠狠地从老伴兜里把鸡蛋一个一个地拣出来,小心地放回小篓子里,只留下两个。
  应声虫多嘴问一句;“够吗?' '
  秦富眼睛一瞪:“你想把我撑死呀?〃
  应声虫赶快往外走。
  秦富又伸胳膊拦住老伴,把老伴兜里的两个鸡蛋仔细地观察、比较一番之后,从中间挑出似乎大一点的那个,放回小篓子里,又从小篓子底下翻出一个最小的,补充老伴兜里的数目。这场风波并没有到此结束。
  下午起了晌,秦富没有下地。他当然得“罢工”,不然,吃了两个鸡蛋,又乐颠颠地跑到地里干活,那叫什么“生气”,又叫什么“不过日子了”,呢?
  他开始在炕上躺着,听着外边的动静。等儿子、媳妇都下地走了,他才爬起来,扒着窗户洞朝外边看看,老伴也带着小孙子出去玩。他又溜下炕,在后院转了一圈,找了个使破了的粪箕子。拿到堂屋,想修一修。他拉过一只蒲团,刚坐定,忽听二门响,抬起屁股就往里间屋跑。
  进来的人说话了:“我又不吃人,你跑什么呀?〃
  秦富一听声音不是自己家里的,心里扑通乱跳,怪自己光顾生气,没有出去关大门,恨老伴最后出去,也没有把门倒锁上。他嘴里小声地骂着“妈的,这象过日子的人吗?”脑袋机警地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