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63
  ”
  陆小凤微笑着转首望着邀月。邀月静静地点了点头。
  邀月从来没有见过像陆小凤这样的人。陆小凤身上仿佛带着这样一种无人可以抵挡的魅力。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邀月心里不得不承认,陆小凤天生就应该是每个人的朋友。
  陆小凤带着相见恨晚的热情,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亲切地称呼邀月的名字了。
  邀月并不反感。在这个世界里,她本就只有一个普通的身份。她是个普通的人,普通到不文一名,没有银两,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邀月心里已经逐渐接受了陆小凤这个朋友。她的第二个朋友,带给她的是快乐,真正的由心而生的快乐。
  西门吹雪的目光还是那么冷,他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霍然转身道:“走吧。”
  “走吧!”陆小凤又说了一遍。他的语声恰恰相反,是那么轻快,那么欢乐,那么有感染力。感染着每一颗淡漠的心。
  邀月轻声应道:“好。”
  精致的马车,铺着厚厚的软垫。邀月软软地靠在轻暖的貂裘上,轻轻阖上眼睛,马车轻快而平稳,暖暖地让她昏昏欲睡。
  虽然没有移花宫的豪华做派,这次旅程带给她的是全新的感受。她知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就在车外,她觉得这里很舒适,也很安全。
  以邀月的功力,百米之内飞花落叶都逃不过她的耳目,更别说是跟在车马后面的那些人。邀月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跟随的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远远地跟在身后,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个江湖,没有人敢在西门吹雪和陆小凤面前造次。她看到过一个白衣的少年,在高地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车马。
  邀月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是激动、憧憬,还是失落、无望?她只看到了少年的手里同样拿着剑,古朴的乌鞘长剑,苍白冷漠的脸。
  她从白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西门吹雪这样的剑,的确当得起任何人的向往、崇敬,当得起每个剑心中的神祗。
  邀月轻轻地揭开车帘,静静地看着西门吹雪。
  “快到玉门关了。”西门吹雪突然转过头,对着邀月说道。
  邀月正失神地望着西门吹雪。她被突如其来的话一惊,定了定心思,望着荒凉的大漠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进关了。”他们轻车快马,一路向东而行,不觉已经到了关口。
  玉门关外,一望无际的戈壁,碧蓝澄澈的高空,白云,青草,孤独的城墙,这个古老的关隘,总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悲壮与苍凉。
  邀月沉吟道:“想不到这里便是玉门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西门吹雪忽然缓缓念道。
  西门吹雪遥望着远方,目光深沉而悠远。
  邀月看着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是那么飘渺而遥远,遥远得仿佛即将乘风离去,再也找不到这个白衣如雪的身影。
  陆小凤望着西门吹雪,忽然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邀月娥眉微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陆小凤。她总觉得陆小凤这淡淡的叹息中,包含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故事。这是邀月从来不了解的。
  陆小凤随即却轻松地笑了笑,手指地古老斑驳的城墙,大声呼喊道:“中原,我们回来了!”
  ☆、琉璃雪海
  正月,玉门关内,一夜北风卷地,忽而下起了大雪。茫茫白雪,马不能前行。陆小凤仰首望着愁云惨淡的天空,道:“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暂住几日了。”
  西门吹雪和邀月都表示赞同。
  沙漠边缘的小镇,稀稀落落的人家,在大雪里显得更加孤寂和荒凉。小镇上唯一的栈,看起来也是这里最豪华的住处,不过是一座矮矮的石屋。
  “这个地方可真穷!”车马行道栈门口,陆小凤望着荒凉的街道,贫苦的行人,长长地叹息着。西北边塞,春风不度,纵是陆小凤走遍天涯,也不得不震惊于小镇的贫穷和荒芜。
  这里甚至连一两个像样的青壮年都没有。“这里除了走不动的老人和小孩,都走出去了,谁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半死不活啊!“栈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叫花听到陆小凤的话,突然感慨道。
  陆小凤望着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忽然道:“那你为什么不走,你并不太小。”
  “因为我只是一个乞丐。”小叫花忽然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我到现在还活着,就因为我是个要饭的,要饭的人虽然穷,但还是有一点点活下去的本事。”
  陆小凤沉默地点了点头,乞讨可不就是人生来便有的最原始的生存手段。
  “听我爷爷说,以前这个小镇并不是这样的。”小叫花沉吟道:“这里不但不荒凉,还十分地繁华,是这片沙漠里最有名最人烟鼎盛的地方。”
  陆小凤好奇道:“那为什么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莫说行旅的人会来到这里,连当地的人都为了生活不得不背井离乡。
  小叫花悠悠道:“因为黄金。”
  陆小凤笑道:“黄金?”
  小叫花点了点头,忽然神秘地说道:“传说这里蕴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宝藏里面全是黄金,数也数不清的黄金。”
  陆小凤沉吟道:“于是有无数的外乡人来到这里淘金,小镇也随之繁荣起来。但是后来,黄金的美梦破灭了,这里并没有黄金。”
  “不!”小叫花突然否认道:“我相信,我相信在这里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一定掩藏着巨大的宝藏,我爷爷,我爷爷不会骗我……”
  陆小凤微微垂下了头,他没有出声否认小叫花的话。他已经够穷够可怜的,没有必要再去点破他的美梦。每个人活着,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梦,即使遥不可及,却能点亮生命的光辉。
  邀月和西门吹雪都沉默地站在一旁,听着陆小凤和小叫花的对话。西门吹雪打量着破落的栈,忽然向着邀月道:“这几日就暂时委屈一下。”
  邀月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她虽然一直过着豪华精致的生活,但心性坚忍,任何艰苦的环境都不会影响到她。
  更何况这段旅行,还有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这两位朋友的陪伴。陆小凤给她带来快乐,西门吹雪却让她很安心。她甚至总会在深夜里,在夜深无眠的生活,脑中飘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这是没有终点的旅途该有多好。
  栈很快就被收拾出来,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邀月走进自己的住处,望见桌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香炉,炉上轻烟萦绕,忽然淡淡地抿嘴一笑,纤细的玉手捏起炉边的银箸,轻轻地拨了拨炉里的香灰。
  香味充满了房间,恬淡悠远,正是邀月最喜欢的味道。
  邀月手执银箸,低头望着香炉沉吟着。她想西门吹雪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这时门突然响了起来。
  邀月并没有回头,只轻声道:“进来吧,门没有关。”
  门被轻轻地推开,陆小凤站在门口,带着神秘而欣喜的笑容。
  邀月这才回首望着陆小凤,沉声静气地说道:“陆小凤,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小凤笑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邀月吗?”
  “当然不是。”邀月郑重道:“毕竟我已经渐渐把你当做了我的朋友。”
  陆小凤突然怔了怔,缓缓道:“我以为自己早就是邀月的朋友了。”
  邀月沉声道:“我的朋友很少。”
  陆小凤的笑容却扩大了,眯着眼睛打趣道:“很少,难道你西门吹雪还少?不过想你这样的美人,朋友少一点更好……”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轻声嘀咕的。
  邀月并没有在意,只叹道:“除了西门吹雪,你是第二个朋友。”
  她的敌人很多,朋友却没有。至少现在,这个情况正在悄然改变,她的人生也在变换中。
  “我很高兴认识你,陆小凤!”邀月目光直视,庄重地说道。
  陆小凤沉静地望着邀月,忽然平静地说道:“邀月,我对你可真好奇。你的出生,你的来历,一切都是那么神秘。”
  邀月淡然一笑,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需要隐瞒的。
  陆小凤摇头道:“不,我只想通过自己去了解你。这段过程,一定非常有意思。”
  相识,相知,直到相爱,那才是美好的过程。陆小凤想到这里,不禁笑逐颜开。
  这样的笑容都看得邀月不甚自在,邀月遂问道:“陆小凤,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陆小凤敛了敛笑容,正色道:“我看天寒地冻,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神神秘秘?”邀月好笑道。
  陆小凤忽然从袖子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笑着递给邀月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邀月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地失神了,喃喃道:“这,这是……”
  陆小凤笑道:“这可是一块非常神奇的玉牌,你伸手去摸摸试试。”
  邀月伸出右手,轻轻地去抚摸盒中之玉,相触那一刻眼中充满了惊奇,沉思道:“暖玉,竟然是传说中的暖玉!”
  陆小凤望着邀月,脸上也带着快乐的满足感,道:“我就知道你们女人会喜欢。”
  邀月轻轻举起盒中的暖玉,只见它通透玲珑,光华流转,天然无雕饰,中有白色物质犹若雪花,光从玉质来说就价值连城,更何况还有温暖润人的神奇之处。
  “怕是传说中的罗刹牌,都比不得它了。”邀月忽然轻声叹道,将手中的玉小心地放回盒中,轻轻阖上。
  陆小凤道:“你不喜欢吗?”
  邀月抬头望了陆小凤一眼,沉声道:“无功不受禄。”
  陆小凤笑道:“这并不是我的。”
  邀月好笑道:“那是谁的,你拿别人的东西来送我?”
  陆小凤道:“我对金玉还真是没有了解。”陆小凤浪迹天涯,并非武林士族豪门出生,对钱财之物又不放在心上,当然于此道也不甚了解。
  “我只是觉得它很美,与你一定很相衬。我是在西门吹雪那里看到了它,想不到西门吹雪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陆小凤轻笑道,“然后我就帮你要来了。”
  邀月愣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这么给你了?”
  陆小凤道:“万梅山庄富可敌国,西门吹雪连人家要烧他房子都不在意,这块东西就是再贵重,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邀月沉声道:“除了剑,他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陆小凤一愣,望着邀月微微有些失神,忽然沉吟道:“西门吹雪是一个真正的剑,他,我虽然是他的朋友,但也从来不能影响他对剑的热爱。剑,是他全部的生命。”
  邀月低头不语。她可以理解这样的坚持和抉择。在她过去二十四年的生命里,移花宫和明月神功何尝不是她全部的人生。但是后来,她正试着改变那一切,反思自己的过去,那些寂寞与困苦、孤独与寒冷,虽然伤痕累累,但仍然没有改变追求平淡与幸福的心愿。
  “作为朋友,其实我心里也由衷希望西门吹雪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柄冰冷的剑。”陆小凤忽然缓缓地叹息着,他不由地抬头望着邀月,目光深沉、凝重又怀疑,沉吟道:“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力量,是否会有这样一个改变他的人?”
  邀月最终收下了这块玉牌。她找了一根红色的丝绦系在玉牌之上,将它挂在了脖子上。邀月不得不承认,就看到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块玉牌。
  玉体之中犹如雪花,仿佛就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飘起来漫天的白雪。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人会去吹雪?你若见到了这样一块玉牌,便会真的忍不住吹去玲珑美玉上飘落的雪花。
  雪云初霁,阳光正暖。暖暖的阳光,却融不化冰封千里的雪,反而阳光照在雪地上,连阳光看起来都变得更冷了。
  邀月在雪地里缓缓地踏雪而行。茫茫的雪海,唯余一排孤独的脚印。邀月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只想静静地感受着下雪的感觉。
  邀月回忆起小时候,那时候她还真的很小很淘气,还会和怜星扔雪球堆雪人。她隐隐记得事情到了最后,总是她气恼地将所有的雪人都一掌打散。
  怜星会看着她,眼中泪光闪烁,却只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想到这里,邀月忽然轻轻地笑了笑,笑容中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沧桑和落寞。
  邀月独自走了整整半天,她静默地越走越远,突然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邀月停住脚步,茫然四顾。
  白色,全部是白色。白色的雪,白色的地,白色的树,白色的天空。突然间,这个世界全部变成了白色,是那种真正的空白的颜色。
  天旋地转,世界恍然间变得如此荒凉苍白。邀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