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78
  西门吹雪的身子一怔,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不知道。”他确实不知,如今想来也还像是一场梦,宇宙之神奇玄妙,非人所能参透。
  “连你也不知道吗?”邀月轻声叹气道,眼里是淡淡的失落与迷茫。
  若说她不想回去是假的,那里还有她唯一的亲人;但若要她真的回去,她心里断然又会不舍和。邀月心里矛盾极了。
  西门吹雪看着邀月,缓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在这里,我可以照顾你。”
  邀月的心忽然一颤,她沉声静气地问道:“你照顾我?”
  西门吹雪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可以暂住在万梅山庄。”
  邀月沉默不语。
  西门吹雪以为邀月不肯,接着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借你一笔银子安顿下来。”
  “借我银子?”邀月忽然垂下了头,沉着气缓缓道:“西门吹雪,你莫要忘了,你还欠我六千五百两银子。”
  “你!”西门吹雪愣了半天,叹道:“你可记得真清楚。”
  邀月沉吟道:“别人欠我的,我一向记得很清楚……”
  她心高气傲,性情冷酷,爱憎分明,对有仇的人睚眦必报,对待自己爱上的人也如此,最后却是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江枫欠她一条命,却不欠她一段情。
  西门吹雪看着邀月失神的样子,道:“你可以慢慢想想。如果你想要银子,我现在就可以付给你。”
  “不!”邀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忽然对着西门吹雪道:“如果我去万梅山庄不想走了,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
  西门吹雪心头怦然一震,脑中只回荡着邀月的那句话——“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他整个人已然怔住,不知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邀月轻轻地笑了笑。她笑自己的行为怎么这么冒失这么傻呢?她肯定是一个人住在山上久了,她还是那么害怕孤独。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朋友之间是不是就这样玩笑的?”邀月轻松地笑道:“我想倘若住的久了,到时候你肯定要赶我走了!”
  西门吹雪撇过头,冷冷地道:“朋友之间,不是这样开玩笑的。”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下来。既然没有回答,便就将这话当做笑话,顺风而过吧。
  邀月缓缓地说道:“为了不被你赶走,我想我还是暂时不去拜访万梅山庄吧。”
  黑夜寂寂,有白色的雾,雾气渐浓。塞外的冬夜,就是这样清寒苦冷。苦寒的冬夜,也总是更加让人无法入眠。
  邀月静静地凝立于窗前,望着迷迷蒙蒙的雾夜,眼里也是如白雾般的朦胧缥缈,心里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的黯淡无趣。她不懂人生为何会是这般的寂寞和孤独。
  邀月轻轻地叹息着,她又想起了西门吹雪。她总是那么在意别人对她的好,哪怕是一点点,也总想紧紧地抓住,永远不要放手。她总是那么得寸进尺,那么贪心,那么渴望拥有一切的幸福。
  邀月给了西门吹雪一生一世的要约,可惜西门吹雪没有给她一个承诺,哪怕只是一个拒绝。邀月想,当做玩笑而过也好,这样他们至少还是朋友,她还可以拥有一个朋友。
  邀月默默地垂下了头。她想明天还是和西门吹雪道别吧,天下那么大,她可以一个人出去走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用背负过去,不用背负责任,不用背负任何的感情。
  邀月轻轻地将窗阖上,然后静默地回过身,走到桌前将那盏红烛吹灭。
  灯灭,世界骤然一黑。在这一黑的刹那,邀月心中的那根弦突然绷了一下。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感觉,一种仿佛游离于生与死之间的感觉。
  好厉害的身手,好可怕的功夫。邀月也不得不心中佩服,她竟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邀月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比夜更加漆黑,比雾更加朦胧,他整个人好像已经与黑夜与白雾溶为一体,迷迷蒙蒙,若有若无。
  邀月冷冷地开口道:“阁下来此作甚?”
  黑夜里忽然响起一声嗤笑,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悠悠传来,道:“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邀月语中的笑意更加冷了,缓缓道:“阁下莫非是来谢我的?”
  “谢你?”那人淡淡地回道:“我为什么要谢你?”
  邀月道:“谢我替你杀了两个心腹大患。”
  那人笑道:“就他们几个还配成为我的心腹大患!”语声中是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邀月忽然叹道:“以他们的武功,的确不能成为你的对手。你处心积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子孙后代,千秋大业?否则江湖中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罗刹牌。”
  这个世界上除了真正拥有罗刹牌的人,谁还能造出那么多以假乱真的罗刹牌?这件事情到最后,谁才是真正受益的那个人呢?
  如果传说中的玉罗刹没死,他便是那个人。
  那人目光直视着邀月,但是已经不笑了。
  邀月不知想起了什么,沉吟道:“说什么千秋万代、万世不变,纵然你留下了这么大的基业,到了子孙后辈手中,如果他们自己不够强大,也不过是扶不起的阿斗。得江山易,守江山难。”
  邀月抬起头凝视眼前的人,悠悠道:“但你一定是个好父亲,竟能为你儿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可惜……”可惜,这样一个苦心积虑的父亲已然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那人似乎听出邀月未尽的话意,忽然冷笑道:“你以为我儿子已经死了?”
  邀月笑道:“难道我所接触所知道的都是假的?”所谓的枯竹是假的,罗刹牌是假的,现在连死去的人都是假的,在这里她还能得到是什么真的?
  那人悠然道:“死在他们手里的那个人,是真的玉天宝,但是玉天宝却不是我的儿子。”
  邀月道:“那你的儿子呢?”
  那人的语声中忽然有些伤感,缓缓道:“就在我儿子出生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就死了。七天后,我就将他交给一个我最信任的人去管教,也就在那一天起,我收养了别人的儿子作为我的儿子。”
  邀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离开我。”
  那人亦叹道:“假如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又没有父母的管教,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怎么来继承我的基业?”
  邀月冷冷地讥笑了两声,淡淡道:“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罗刹教,便是倾尽天下又如何?我宁愿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平凡的人,也不愿意受骨肉分离之苦,更不愿意孩子知道身世后,整个人生留下遗恨。”
  玉罗刹道:“你觉得他会恨我?”
  邀月蓦然转身,冷冷道:“这我可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儿子,他爱不爱你这个教主父亲!”
  ☆、初入玉门
  初入玉门
  作者有话要说:折折终于入v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吧
  最近事情很多,文也没能更上,但既然入了v那是肯定会完结的
  我其实是在看完德国队与荷兰队的比赛后写的这段话
  好吧,我要逆天了,七点钟起床上班去
  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吧(__)嘻嘻……
  天明,雾却没有消散。半院梅花,在冷雾中若隐若现。邀月独自站在花下,静静地感受着梅花的香气,忽而又想起了她的妹妹。
  每一个清朗的清晨,怜星都会独自在花圃中,亲自给花儿浇水。邀月常常会在宫殿的高台之上,远远地看到怜星。
  怜星做这件事情比做移花宫的宫主还要认真。每当那个时候,怜星的脸上总是带着甜蜜而自由的笑容。邀月总是只看上一眼,然后迅速离开。
  她从来不知道这种浇水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她虽然也喜欢种花养花,但浇水耕种这种杂事,从来都是婢女们代劳。
  她只是在花开的时候,淡淡地看上几眼。花开花落一生,只为装点她一个人的宫殿。
  邀月想,在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她实在是错过了太多。
  迷迷蒙蒙的白雾中忽而远远地走来一个人。邀月微微地抬起头,静默地望着他缓缓地向自己走来,渐行渐进,却永远如白雾一般空蒙虚幻又缥缈。
  西门吹雪从迷蒙的白雾中走来。
  邀月想,西门吹雪之于她,可能就是一生唯一的朋友,是那种永远信赖却永远缺少了解的朋友。他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邀月宁愿永远不去了解这个朋友,因为了解如果再进一步,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至少现在,邀月还可以。邀月觉得,现在应该是和西门吹雪道别的时候了。
  邀月微笑着向西门吹雪问候道:“早。”
  西门吹雪淡淡地点了点头,忽而问道:“昨夜有拜访?”
  邀月轻轻地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没有再问,只是慢慢地沉吟道:“那个人的武功很高。”
  邀月笑道:“你怎么觉察出来的?”
  “剑气!”西门吹雪的眼里有了光,缓缓地说道。
  邀月叹道:“如果他真的用剑,你是不是就要去找他比试?”她虽然已经知道剑在西门吹雪心中的分量,但她心里是绝对不希望西门吹雪去找那个人,那个人比神比鬼更甚,令人崩溃令人恐惧。
  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冷了冷,他平静地一会儿,才缓缓道:“不。”
  邀月轻轻地笑了,她眼中的隐隐的一丝紧张也在刹那间消散。
  西门吹雪沉吟着,忽然又道:“我要南下去找一个人。”
  邀月一愣,只点头道:“好。”既然连西门吹雪都有事要走了,她都无需再说什么告别的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邀月心里叹息着,突然抬起头,却发现西门吹雪正看着她。
  那一刻,邀月看到了西门吹雪眼中的迟疑。西门吹雪问她:“你要去哪里?”
  邀月又慢慢地垂下了头,轻叹道:“我准备去原来移花宫的地方看看。”
  无论有多么遥远的距离,无论这是生离还是死别,她总要去看看。她要去确定那同一片土地上,是否曾经出现过她和她的妹妹,是否有过移花宫,是否有过她的过去,或者未来。
  “移花宫,移花宫也在南方……”西门吹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悠悠道:“我们可以一起走。”
  但最后一起走的并不是西门吹雪和邀月两个人。陆小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陆小凤一眼,道:“陆小凤,我答应帮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陆小凤忙不迭接地点着头,笑道:“多亏有你这个朋友,否则我……”
  “你不用谢我。”西门吹雪打断陆小凤的话,缓缓道:“我帮你,并不是要你谢我。”
  陆小凤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西门吹雪望着陆小凤,道:“纵然是朋友,我也从不轻易帮人。现在我有事,你不用再跟着我。”
  陆小凤一怔,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西门吹雪,道:“我没跟着你。”
  世界上也没有人能跟上西门吹雪。陆小凤当然清楚,西门吹雪要不想让人知道行踪,纵是天罗地网也难觅其身。
  陆小凤正想着,梅□处忽然出现一个白衣如雪的清影。陆小凤眼尖,立刻大声地喊了一声,道:“邀月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小凤像一只快乐的凤凰,不,其实是像只快乐的小鸡一样扑了过去。
  邀月微微颔首,淡淡地问候道:“陆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陆小凤平静了一会儿心情,以自认为最风雅的微笑回道:“邀月姑娘,看来我们真有缘,才分别了一天又见面了。”
  邀月淡然不语。西门吹雪霍地转身,只留下一句:“我先去外面看看车马准备好了没有。”
  西门吹雪站在屋檐下,屋檐下的冰柱如狼牙交错。当太阳开始发热,白雾散去,天却依旧寒冷,寒冷得连风都已经静止。
  西门吹雪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已经凝结成一尊冰像。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目光像冰封的雪湖,永远望不到心底。
  当一阵欢声笑语从舍内传来,西门吹雪才微微侧首,静默地看了一眼。
  陆小凤与邀月并肩走来。陆小凤不知在说些什么,眉飞色舞,笑逐颜开。邀月虽然仍是淡淡的,但看起来比之刚才态度缓和了许多,她看着陆小凤的目光里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西门吹雪,让你久等了。”陆小凤笑着走上前招呼道,他的心情显然很好。
  西门吹雪淡淡地说道:“你要一起走?”
  陆小凤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我正想去南方走走,若到江南,正好赶上春天。邀月也已经同意了,这样路上也不会无聊,是吧?”
  陆小凤微笑着转首望着邀月。邀月静静地点了点头。
  邀月从来没有见过像陆小凤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