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7      字数:4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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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子也不回应,只是继续哭喊苦命。
  马车的帘子微微撩开,露出一只男子的手,初看煞是平常,但细细观察动作却能感觉到此人心性气度非同凡响。他递出一包银子,交给车夫,又把帘子放下,才开口:“这里是一百两纹银,我并非缺钱,本想拿来补偿这孩子的。只是出了事,还不让人靠近查看,可知居心叵测,指不定是装出来骗钱的。我也并非抠门,因此,既然这大叔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我的马车伤了人,那一百两就散给大家。”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从来只听说看热闹会被殃及池鱼的,啥时候听说,看热闹还发银子?
  车夫一边散银子,马车里的人一边说:“这银子是善银,希望拿到的人,能保持一颗善心,别像这位大叔一般,撺掇儿子故意假装受伤,骗取钱财。与其给德行有缺的骗子,不如发给百姓,也算善缘。日后大家见到不义之事,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接过银子的人点头称谢,行礼离去。那中年男子和儿子也装不下去了,恨恨咬牙,起身离去。
  阿丑掂了掂手中一两银子,看着安然无恙离去的那一大一小,不由摇头嗤笑。接着她一面感慨马车里的人独特的处世方式,一面好奇,马车里,是墨公子吗?
  她望着车辕出了神,正思绪乱飞,车内声音再度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却让她百感交集:“阿丑姑娘,别来无恙。”
  初春早晨的阳光,拉出马车和人长长的淡影,仿佛一切静止在这一片流光。
  谯郡开悦酒楼雅间内,雕花窗格迎来微暖的东风。
  墨玄伸手一指窗边的座位:“故人重逢,阿丑姑娘不必客气,何况今日你是帮了我的。”
  阿丑站在一旁摆摆手:“那个,实在不值一哂。之前墨公子是救命之恩,如今阿丑不过举手之劳。况且就如同方才墨公子所言,见到不义之事,也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墨玄闻言,一字眉舒展开来,却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浅笑不过片刻就淡了下去,犹如蜻蜓点水,几圈波纹过去,又恢复波澜不惊:“今日墨某所言,阿丑姑娘听到心坎里了。既如此说,当日我也只是路见不平,伸张正义,和阿丑姑娘一般。出发点一样,又何来大小高低之分?”
  他语气极淡,却又不沉闷,属于一种平平淡淡就深入人心的感觉。阿丑不由总结:那完全是靠他沉稳的神韵气度和内敛的人格魅力达到的,一般人可没这样的功力。更令人惊叹的,是他总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把道理剖析出来,但又不让人觉得强势蛮横,反而——极有说服力?
  阿丑叹息一声:“墨公子实在明白通透,那我也不讲这些虚礼了。”于是端坐在他对面。
  “阿丑姑娘莫怪我唐突,墨玄并非高门绣户,江湖草莽向来不讲虚礼。今日邀请,一为故人相见。二来,阿丑姑娘既在谯郡安了家,想必也十分清楚这次大旱的情况,故而,我想了解一二。”墨玄说明来意。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墨公子,送水一事,应是墨公子的手笔吧?”
  “阿丑姑娘听到什么流言?”他秀致的唇角微动,乌黑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兴许不是流言,而是真相也未可知。之前我也只信了八分,如今却是信了十一分。”阿丑笑言。
  “我很好奇,八分,十一分,是怎么来的。”墨玄平静地看向阿丑。
  “之前的八分,是因为,有这般财力人力,又有这样的善心的,怕只有墨公子;后来墨公子说出那样一番发人深省的话,便多了一分;墨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谯郡,再多了一分。因此我方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
  墨玄微微垂眸:“阿丑姑娘心细如发,想必我关于流言的疑问,让你加了最后一分肯定吧?”
  他总能把问句都说得那般平淡从容,但切切实实让人感受到那是问句,想要回答。
  阿丑这般感慨着,把主题拉回正题,因为,他其实已经默认,没有必要再问了,该是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这次大旱,情况很严重。影响人畜饮用水不必说,更严重的是,影响春耕。早几天就该播种的土地,如今因为缺水,都还空着。种了也没水让幼苗活下去,仅有的水还要供着人和牲口。”
  墨玄并没有抬眸,视线似乎聚焦在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语。
  阿丑继续说:“因此,天不下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墨公子虽然派人运水,也只是缓兵之计,先维持着百姓的基本生计,而并非长久之计。除非……”
  他还是沉默着,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只有窗外的微风吹进,拂起他额前的散发。
  “除非调水。”阿丑有些叹息地说。
  “调水?”墨玄终于抬起头,星眸不见波澜,唇角却不可自制地微动。
  “是的,”就是南水北调的原理,“将谯郡河系和其他水源丰沛的河系凿穿联通,让水流到谯郡来。”
  正说着,阿丑的眼角余光透过打开的窗格,看见对面开安客栈门口停下一辆马车,而马车里,走出一个令她有些怔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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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3 恶霸
  俞则轩步下马车,随手甩开折扇,四下打量一番谯郡最繁华的洪济大街:“的确不太热闹,但也看不出灾情如何严重。”
  下属低声回道:“这几日能维持现状,全是墨家的功劳。”
  俞则轩一扬手收起折扇,神色幽深。沉吟片刻,方走入开安客栈:“准备两封银子,一封四两,一封九两,送到他手上。”
  阿丑看着紫色锦袍的俞则轩走入开安客栈,拐过转角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在建业,她从此人马蹄之下逃出,而且还令他起了杀心,她自然对此人印象深刻。他和那个诡异莫测的种ma是一伙,应该是朝廷的人。大旱已持续多日,朝廷也该有所动作了。这几日的勉强维系,都是靠墨玄的民间力量,要是朝廷依旧没有反应,那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总之,他能来谯郡,也算是一个好的迹象。
  “阿丑姑娘所言调水,所需人力物力和时间,都难以计数,”墨玄平淡的声音把阿丑思绪拉回,“并非短时可奏效的。”
  阿丑微微叹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调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动工也要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良策。
  清浅一笑,她有些叹息:“因此不过说说而已,我一个小女子,会有什么好办法?要是真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向知府大人献策了。”
  “阿丑姑娘亦不需要妄自菲薄,调水虽然不是短期有效的方法,却是个好方法。假以时日,姑娘能大有所为也未可知,”顿了顿,墨玄侧头看向窗外清蓝的晴空,“至于大旱,且看天意何如。”没有希冀,也不曾埋怨,只是淡然。
  马车在街口停下,阿丑走下来回身行礼:“多谢墨公子,我也不叨扰了。若想知道灾情如何,最好还是去亲眼看看。我一面之词,有不周到的地方,只希望能帮上墨公子。”
  撩起帘子的墨玄点头:“多谢阿丑姑娘,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会在谯郡,若有什么墨某可以帮得上忙的,来开安客栈便是。”
  最后一句,阿丑只当是人情客套话应下。谁敢麻烦第一富商?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墨玄客气有礼,她也不会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转身朝佟宁信那边走去,车轴辘辘的声响在身后渐行渐远。阿丑偏头瞅了眼一脸惊奇的佟宁信:“这样看着我干嘛?”语气稀疏平常。
  “那是个什么贵人呀?”佟宁信好奇地问。
  阿丑只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这小半天,有人买东西吗?”既然墨玄选择不声张不留名,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些日子的好事就是墨玄所为,也不会透露墨玄的行踪。
  佟宁信看着阿丑在隔壁坐下,摇头似拨浪鼓:“半个都没有,这都啥日子了,还有人买东西?阿丑你太会挑时候了!”
  “总不能让东西烂在家里吧?来城里看看情况,也是好的。”阿丑拿起书,不以为然。
  “看看情况?所以那个公子,到底啥人?”佟宁信不死心地再度开口,笑得别有深意,八卦气息十足。
  阿丑抬起下巴,语气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瞧你这模样,就和村里嚼舌根的大妈似的,有点气质行不?”
  佟宁信讪讪低头:“老被你嫌弃……”也不敢再多问了。
  街上行人越发少起来,也愈加安静,是以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是清晰。
  阿丑放下手中书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金黑宝相纹靴,接着就是一位暗青衣袍的男子。
  “这些药,我都要了,赶紧包起来。”薛临海高高在上地俯视阿丑,眼眸中神色不善。
  阿丑并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是按习惯询问:“这位客官打算出多少价钱?”
  “怎么,你觉得我像出不起钱的人?”薛临海语气有些冲,似乎阿丑轻视了他。
  阿丑自是看出他衣着华丽,只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更何况,做生意怎么能不长心眼:“并非如此,公子财大气粗不假。但生意是另一回事,谈好价钱,日后谁都方便和气。”
  孰料她自以为在理的说辞,引得薛临海勃然大怒:“没眼色的轻贱东西,大少爷我肯买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还想讲价钱!”
  阿丑抬头起身,对上他戾气横冲的双眸,微微眯起眼睛:“既如此,东西我不卖了。”此时她万分肯定来者不善,这人怕是想挑起什么事端,否则怎会蛮不讲理故意惹事。
  可既然对方有备而来,目的不纯,拒绝交易就能息事宁人吗?
  “本少爷想买的东西,还没人敢说不卖!来人,”薛临海面目狰狞,高声厉喝,“把这些给我砸了!本少爷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要!”
  他身后的小厮闻声而动,立刻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佟宁信见势不妙,赶紧跳出来想说和:“等等,各位大爷,等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阿丑本来不为所动,只静静站在原地:东西砸了也就砸了,也不是缺这些银子。她想知道的,是这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把她暴打一顿?还是直接杀掉了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按理来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以前见没有见过,怎么就结下梁子了呢?
  却不曾想,佟宁信跑出来想要说和。若能和平解决,这个人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横。与一心想找茬的人谈和平共处,太天真了吧?
  阿丑伸手一拉佟宁信,让他退后几步:“这位公子,阿丑向来是直接的人,公子目的何在,不妨明说。”等下若是开打,伤到佟宁信该怎么办。何况,事情针对她,她不想拉佟宁信下水。
  薛临海玩味着阿丑坦然平静的语气,冷笑道:“有点意思!你这毛丫头,自视甚高,以为能逃过本少爷的手掌心吗?每次见你都是蒙着面纱,不知脸蛋如何。要是个小美人,就去给本少爷当通房得了。”
  无耻贱男!阿丑咬牙切齿,在心中暗自咒骂。
  只是表面上,却不能太过放肆,论力量人数,她可是处在下风的:“越说我越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阿丑以前有哪里得罪了公子,可否明说,也好让阿丑死个明白。”
  “得罪?”薛临海讥讽地反问,“真是好大胆子,你不知道,在谯郡行医先要薛家点头的规矩?太医院都敢得罪,你既然胆子这么大,我们薛家的惩罚,肯定也扛得起!”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发狠。
  阿丑怔了一瞬:薛家?就是上次她在谯郡行医,派家丁来打砸的,有京城太医院背景的薛家?
  “薛少爷,上次的事,是我不清楚规矩。后来知道了,也并没有再冒犯薛家。况且,此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薛少爷大人有大量,何苦再和我们这种小人物计较?”阿丑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他——欺善怕恶、蛮横无理、罔顾法纪、卑鄙无耻,可是她能怎么办?硬碰硬?那是鸡蛋碰石头。于是她只能选择表面的暂时妥协,日后待她预备好刀子,可要好好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不过薛临海只是小人,也没有大量,不耐烦地伸手一挥:“黄毛丫头废话真多,把这里砸掉!那多管闲事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这丫头带回去。”
  阿丑险些忍不住大骂出口:打砸,牵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