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7      字数:4769
  “嗯,我知道了。”阿丑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看着人影远去,才转身回屋。
  徐奶奶整理着阿丑的衣物:“这些好衣裳,还是按以前的做法,收起来压箱底吧。”
  “自然是要压箱底的,干活要方便,这些衣裳碍事,也穿不上。”阿丑点头称是,边说边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华缎,仍旧穿上普通衣裳,外罩徐奶奶亲手缝制的深青色袄子,简素干练。
  “到时候你出嫁,这些就是压箱嫁妆。”徐奶奶笑言,布满皱纹的眼角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阿丑没有答话:且不论这辈子她是否能嫁出去,就算要嫁,嫁妆也不能是小数目。她会努力奋斗,靠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的。
  “那个江三哥的事情,后来怎样了?”阿丑转了话题。
  徐奶奶一声叹息,摇摇头,苍老粗糙的双手停了下来:“江家也不知祖上犯了什么错,这江家老三,真是作孽呀!”
  阿丑闻言心头一紧:“他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哎,当初村里头就有人议论,怜香那样的姑娘,怎么会给江老三那个混账做外室。这不,如今怜香跑了,还捅出个大秘密:那孩子根本不是江家老三的!”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些许惆怅。
  “这么说,”阿丑低头若有所思,“怜香从一开始就骗了江三哥?”
  “可不是吗,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徐奶奶不免唏嘘。
  阿丑眨眨眼,看着天边的殷红霞光,不由想起江三嫂,想起当初那个撞墙自尽的女子,想起她咬牙切齿的恨,和无可奈何的爱。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过往如云烟,人要向前看。
  只是,怜香到底是真失踪假逃走,还是假失踪真逃走?怜香肚子里的孩子,爹又是谁?那些幕后主使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
  她无解,也不想解。如今的她,依旧是谯郡古井村的一个平民百姓。再多的事情,她无力去管,也无法去管。她只要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这辈子平淡从容,也就够了。
  想罢,她长叹一声,终是露出笑容:“奶奶,这回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足够咱们过个好年了,来看看。”
  祖孙俩开始收拾东西,清点数目,计划着新年。院子里不时笑语连连,直至金乌西坠。
  淮南城一处僻静的院落,男子一身极浅的蓝,冬日的夕光将这颜色映衬得十分夺目。
  “阿泰,你可知,你的弱点是什么?”男子面对着一片竹林,语调悠然。
  徐泰单膝跪在男子身后,看着他在背后交叠的双手,语气有些懊恼,也有些郁郁:“主上……”
  “阿泰,医者仁心,你的弱点,就是心不够狠。”他说这话语气极淡,清雅蕴含着贵气。
  “主上,属下以为,对阿丑并不需要下此狠手,毕竟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徐泰微微叹息。
  浅蓝男子轻笑:“当初对怜香也是如此,你最后还不是去补刀了吗?虽没闹出大动静,可是——淮南城,蒙城,谯郡,都出现了太子派系的踪迹。”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慎重。
  徐泰讶然中有些惊慌:“太子他们已经有所觉察?”
  “你且放心,察觉有何用,线索全断了,他们查不出什么,”浅蓝男子朝后方轻轻抬手,“你先起来。怜香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那个阿丑——”
  “属下这就去补刀!”徐泰起身一咬牙。
  浅蓝男子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唉,补刀就不用了。如今时机不对,但是,若不能杀之,我必用之。我说过,那是把利刃。既然不折断,那日后定要好好用起来。”说罢,他轻合双眸,似乎已有几分倦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告退。”徐泰察觉到他的倦意,识趣地告辞。
  “嗯,明早出发去滁州,捎上清澜回建业。快过年了,她这个尚书府嫡女,可不能不在呀……”最后一句,似乎是一声十分悠远的叹息。
  年二九一早,阿丑和奶奶刚吃了早饭,赵三嫂便挎着篮子来了。
  “阿丑,早呀,吃过没?”赵三嫂笑语盈然。
  “赵三嫂早,我刚吃完,你呢?”阿丑连忙把她请进屋,倒了茶水让座。
  赵三嫂坐下:“也是刚吃完。前日你送了好些桂花糖、芝麻糖,家里孩子都爱吃。俺拿了些自家做的腊肉,你若不收呀,就是嫌弃俺们自家做的,手艺不好。”她语气颇有调笑的意味,说着把篮子里的腊肉拎了出来。
  阿丑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赵三嫂,你看你这么客气,不过是些甜食零嘴。”
  “俺这也不过是些自家做的,随便吃吃就好。”赵三嫂爽快地说。
  阿丑这才收下,趁着日头好,挂在院子里晾晒着。
  徐奶奶插了一句嘴:“这天可真好,一直大日头,也没下雨下雪。”
  “可不是嘛,”赵三嫂抬眼望望天空,“晴了好些日子了。”
  “大晴天也暖和一些。”阿丑正说着,就听见大老远传来佟宁信的声音。
  “阿丑阿丑,在吗?”佟宁信小跑过来,在阿丑家院门口停下,扒在门边张望着。
  赵三嫂正好透过房门看见他,撑着脑袋快言快语:“佟家老五呀,整日里就看见你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冒冒失失,阿丑在呢,有啥子事?”
  佟宁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赵三嫂也在呀!”
  阿丑洗了手,这才走过来,语气戏谑:“赵三嫂,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佟五哥,找我什么事?”
  “丁大哥正在村口写春联呢,俺们去瞧瞧呗!”佟宁信一脸期盼的样子。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明明是你自己想看,非要拉上我。”
  佟宁信见她没有表示,苦了脸,小声嘟囔:“阿丑你,每次都不给俺面子!”
  “得了得了,我和你一同去,”阿丑每每能把佟宁信逗得哭笑不得,她转身看着徐奶奶和赵三嫂,“奶奶,您也和我去吧,在家多闷哪!赵三嫂也一起,看看热闹去?”
  赵三嫂点头,利索地答应了:“好,都去凑凑热闹,回俺家也顺路。”
  徐奶奶摆摆手,笑容慈祥和蔼:“你们年轻人凑凑热闹就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在家里悠闲自在,到时候,你这丫头记得拿副春联回来贴着我看看就成。”
  阿丑细想一番:奶奶年事已高,的确不适合凑热闹,便也不再强求。
  “那我去了,奶奶您在家歇着,活等我回来干,我去看看也拿副春联!”阿丑柔声说完,便拾掇拾掇出门去。
  一路走来,虽然冬日的乡野田间都是一片枯黄,没什么看头。不过年关将至,有人的地方总是热闹非凡,正如此时此刻的村口。
  “对了阿丑,你去了淮南那么多天,俺还以为贵人不打算让你回来了!”佟宁信边走边说。
  阿丑摆摆手:“贵人是让我去治病,病好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呀。人呢,在需要你承担的时候站出来;等到成功了,问题解决了,你的专长和能力不再发挥作用了,你也要学会隐退。正所谓用舍行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也是最安全的处世法则。自己学会用舍行藏,总比狡兔死走狗烹要来得好。其实道理谁都明白,但是真正面对,又有几人能如此豁达,能舍弃已经到手的富贵荣华?
  想罢,阿丑无声叹息。
  走到村口,大家见了阿丑,纷纷打招呼问好。由于阿丑给每家每户都捎带了桂花糖、白切黑切,大家伙对阿丑的态度可谓热络不少,一时谈笑正欢。
  周婶子在旁边撇撇嘴,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哼,刚回来就闹腾上了,尽拿些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收买人心,还不知道是背地里干了啥子勾当得来的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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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 反击
  周婶子此话一出,谈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阿丑循声而去,看着一脸倨傲鄙夷的周婶子,声音温和无害:“周婶子,近来可好?”
  “哼,俺好得很。”周婶子三角眼吊起,神色不善地看着阿丑。
  “哦,对了,前日我拿给你的那包桂花糖,似乎是坏的,”阿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语气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太粗心大意了!”
  “你居然拿了一包坏的给俺,你这没良心的贱蹄子!俺家闺女吃了那么多,俺也吃了好些,出了啥子事,你要赔俺钱!”周婶子一听桂花糖是坏的,登时激动起来。
  阿丑一个撑不住,笑出声来:“周婶子,你不是说,那些东西登不得台面,收买人心?那你吃了登不得台面的东西,心怎么没被我收买呀?还有,你说,我是拿黑钱买的,你怎么就敢吃了呢?嗯?”尾音轻声上翘,带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你,”周婶子指着阿丑,因为羞愤涨红了脸,“你给了俺家坏东西,还占理了!你要赔钱!”
  阿丑双手一摊,很是无辜:“我刚才说的是似乎,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包桂花糖是好的。你看,你们家人这不没事吗?要是坏的,早吃出病来了。”
  周婶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这死丫头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吃了桂花糖,好打她的脸。她咬牙一甩手,愤愤离去。
  此时,围观的明眼人自然看出来,那周婶子是故意找茬,阿丑则不甘示弱。这两家的梁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结上了。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站一个队,去反对另一方,两边都不得罪是最好。虽然心理上,他们还是比较偏向阿丑,毕竟阿丑背后兴许还有贵人撑腰,而周婶子平日里,得罪人不讨喜不说,还爱占小便宜。
  站在石台前写春联的丁举文,从阿丑来了,便放下笔,看了一场绝妙的没有硝烟的反击。他看着聪明狡黠的阿丑,眼中不自觉流露笑意,轻轻摇头:这丫头,嘴还是这么厉害。上次扶摇一事争论谢礼,他可是差点就要败在她手上了。幸好最后还是扳回一局,他康复后按照约定上限送的谢礼,她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下了。
  等到周婶子离去,他才再度拿起笔,就听见佟宁信的声音。
  “丁大哥,给俺也写一副呗!”佟宁信满怀希冀地看着石台上的笔墨纸砚。
  “佟家的春联早就写好了,估计佟里正已经拿去贴了。”丁举文手握毛笔,沾了些墨汁,继续书写。
  佟宁信摆摆手:“俺家是俺家,俺自己要一副!”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佟五哥,你自己要一副,你放在什么地方?”
  “俺,”佟宁信揉揉脑袋,“俺就贴自己房门口。”
  赵三嫂插话:“贴自己房门口算什么?俺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才把每间房都整上对联。你这小子,志气倒是不小。”她半开着玩笑。
  “俺就是觉着好看呗……”佟宁信讪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丁举文一直不曾抬头,此时才开口:“等下给你写一副,你喜欢挂在哪里就挂在哪里。”
  “还是丁大哥好!”佟宁信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阿丑扯了扯他的衣袖:“高兴什么,你看得懂写了啥不,还是闻着墨香就睡得香了?”
  佟宁信被阿丑这句话噎住了,正要去看春联的内容,一个有些稚嫩的女声带着不怀好意的怒气,搅散了这一片热闹祥和。
  “阿丑,阿丑你这个害人精,你出来!”周灵巧穿着绯色的碎花袄子,怒气冲冲地叉着腰,三角眼直瞪石台边的阿丑。
  阿丑闻声叹息:刚走了一个大的,又来一个小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周姐姐,有事情吗?”阿丑尽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暗暗告诫自己:息事宁人,息事宁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呀。
  周灵巧年纪虽小,骨子里却有一股泼辣劲。纸包里的桂花糖已经所剩不多,她拿着纸包大步上前砸在阿丑身上。本来是要砸在脸上的,可惜力道和距离没把握好,不当心给砸偏了。
  佟宁信伸手拦了一下,终究是没拦住。纸包打在阿丑手臂上,痛感立刻袭来。
  周灵巧三角眼怒火凶凶,破口大骂:“阿丑,你给俺们家送的啥子破糖,俺不稀罕!前日不知道是你送的黑心糖,知道了是你送的,俺如今恨不得全吐出来!俺娘现在吃了你的东西,都生病了,你方才还出言顶撞。害人精,扫帚星——”
  “够了!”丁举文扔下笔,语气严肃,“砸人,骂人,诬陷,周家就是这样做人的吗?”
  “举文哥哥,”周灵巧听了他的话,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她欺负俺娘欺负俺,你怎么反倒说俺!”说着,便抽抽搭搭哭起来。
  阿丑扶着手臂,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眼:刚才还是母老虎呢,怎么一下变成受伤小羊羔了?难不成,周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