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7      字数:4781
  徐奶奶坐在椅子上,有些浑浊的双眸宠溺地看着阿丑:“成,今后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可奶奶也有老去归西的一日,要是不教阿丑——”
  “奶奶不准胡说,奶奶万寿无疆,不会离开阿丑的!”阿丑伏在徐奶奶膝前,坚定地说。
  徐奶奶摸摸阿丑的头:“好,我也希望这把老骨头,能多活几年。”
  阿丑拉着徐奶奶的手臂站起来:“不说这些了,奶奶您先教我生火吧。”
  注:'1'里正:村长
  ☆、011 柴火
  厨房里,火石摩擦,阿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蹦出的火星燃起一把枯叶。
  她早已除去面纱,蹲着身子,将枯叶塞进灶中,把搭好留足空隙的干柴挪动些许。几番捣鼓,已是汗如雨下,可火就是没有生起来。
  阿丑叹口气,懊恼地跌坐在地板上,也不管满地的黑灰,有些气馁地耷拉着脑袋。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如今从零开始,她要走的路太长了。
  枯叶的灰烬微弹散开,天色渐晚。
  在一旁指导的徐奶奶蹲下身,捋了捋她乌黑的头发,声音慈祥安抚人心:“莫急,慢慢来,哪有一下子学会的咧。我小时候呀,比你笨多了,烧一把枯叶还能烧着自己的手。”说着撸起袖子,指了指手上的印记。
  阿丑偏头看去,只见徐奶奶左手手臂上一个小伤疤:“真的假的?”说着眨眨清澈的眸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
  徐奶奶伸手点点阿丑的脑袋,脸上的皱纹随笑容晕开:“奶奶骗你作甚!傻丫头,这么快就放弃啦?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语气带着激将的鼓励意味。
  受到鼓舞的阿丑又有了斗志,扭头撇嘴,手一撑地蹿起来:“怎么可能?今日不学会,誓不罢休!我再试试,奶奶你看着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徐奶奶看着恢复斗志继续努力的阿丑,双眸欣喜:“好,记得一开始挑细柴,别放太多,留些空隙好烧旺,别急着加柴。”
  半个时辰过去,疲累不堪的阿丑终于将红苕蒸熟,把野荠菜过水煮熟拌了盐。只是手上面上都蒙了一层乌压压的黑灰,活像煤堆里滚出来的炭人。裂开嘴一笑,纯白的牙齿格外璀璨,而那双永远不变的清澈双眸,此时闪烁着克服挑战的喜悦。
  火石摩擦,枯叶引燃;先点细柴,再加粗柴;加柴送风,减火抽柴;……这样的技巧,她总算基本掌握。至少以后落单了,不至于狼狈到茹毛饮血的地步。
  徐奶奶挑了个大红苕放进她碗里:“饿了吧,赶紧清干净开饭。”
  阿丑点着头笑嘻嘻地去了。
  清洗一番,吃饱喝足,收拾干净,沐浴更衣。回到自己的屋子,阿丑在空间中用药泉处理了一些明天要种下去的药材,才回床上休息。
  早已累坏的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虽说这床硬邦邦并不舒适,但她还是很快迷蒙入睡——这一天的体力活实在太累!
  一夜好梦。
  第二日天刚亮,阿丑就扛着锄头去田间锄草。
  田地十五亩,其中上田五亩,阿丑筹划用来种些蔬菜粮食;中田十亩用来种药。
  锄头砸下再挖开,杂草清理出来不少。将土层再次平整出沟壑,便可以开始种植。
  临近冬日,阿丑只挑了天麻、黄芪和忍冬种了三亩。这三种药材耐寒,其中天麻还是古代只能野生无法种植的药材。不过有药泉处理过,她相信天麻的长势会很好,等到明年立夏之前挖出来,就能收获第一批“春麻”。
  忙完这些,已经快晌午了。阿丑坐在田间地头,一只手捧着水碗喝了个畅快,另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腰椎,心道这身体真是缺乏锻炼,就看见一位少妇从不远处走来。
  “姑娘,瞧着眼生,是昨个才来的山脚下那户?”少妇五官虽不出众,长得倒白皙,笑容温暖可亲,一身简单干净的灰布短裳利落干练。
  阿丑放下水碗站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蒙着面纱的脸微抬:“嫂子好,我昨儿才来,叫我阿丑就成。”
  “俺夫家姓赵,就住村头第二户,叫我赵三嫂,”赵三嫂挎着提篮介绍自己,双眼明亮真诚,“听佟里正说,你们家就一老一小两人,有什么困难,找里正找俺都成,别客气!”
  “谢谢赵三嫂,有困难我不客气的,你们有啥我帮的上忙,也别客气就是。”阿丑看着赵三嫂真挚的笑意,不由得放下心防。
  “是哩,不多说,家里还等着俺回去,得闲聊!”赵三嫂说着,踩着稳健的脚步离开。
  阿丑望望晴朗的天空,扛着锄头回家去。
  院子里,徐奶奶刚把过冬的棉衣收了针脚,放在劳动归来洗完手的阿丑身上比划着:“嗯,特意做大了些,明年你长个子长肉了,也还能穿。”
  深青色的棉衣只浅浅绣了几道纹路,其余了无装饰,拿在手中厚实暖和。比一比大小,虽说比如今阿丑的身量略大一点,但冬日里多添几件衣裳,明年再长些个子,也就正好合适了。
  阿丑看着手中外观朴实却暖和的棉衣,笑容满满:“奶奶,您针线真好!我看看您那套呗!”
  说着边让徐奶奶也比划一番,又是一阵说笑逗趣。
  两人将棉衣过水晾晒在院子一角,阿丑便说,下午让徐奶奶带她上山捡柴,顺便学习辨认一些野菜野果。
  秋光里,稀疏斑驳的树影投下。拨开一根枯枝,阿丑指着前方的植物:“这个看着好像蒜呀,是大蒜吗?”
  细长微黄的叶片一根根紧挨着,阿丑只觉得它长得像大蒜。
  徐奶奶偏头一看:“这菜我们叫小蒜,也可炒来吃,比寻常蒜小得多,味道也没差多少。”
  阿丑点着头,挖出一点,放进身后背篓,打算回去研究。
  徐奶奶又走了几步,拨过一丛松针,从上面摘下一颗松球。松球外形圆润对称,鳞片规则,颜色古朴清雅。阿丑接过捧在手心,只觉得就像一个小小的艺术品,应该摆放在卧室的书柜上。
  不过徐奶奶却告诉她,这松球是烧火的好材料,要是生火用上它,能省事不少;还能烧来当油灯用。
  阿丑闻言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微微有些不舍。
  “这么好看的松球,烧了我觉着可惜呢!”阿丑将松球收进背篓。
  徐奶奶有些好笑地看着阿丑:“又不是仅此一件,烧了世上再没有了。这满山的松树,不缺这一个!”
  言罢继续往前走,忽听得一声叫喊。
  发生什么了?阿丑和徐奶奶对望一眼,急匆匆向着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012 丁家
  阿丑和徐奶奶快步穿过树林,只见一男子坐在石头上,左脚脚面鲜血流淌,疼得汗如雨下,咬着牙没有再吭声。在他身旁安抚他的,是昨日见过的佟德全第五子佟宁信。
  “丁大哥,你忍着点,”佟宁信说着,把身上的竹筐卸下,“俺先下去找俺爹他们,让他们把你背下去。”
  阿丑闻言,看了看那个丁大哥,大约十*的样子,根本不是十四岁的佟宁信能背得起的。
  “佟五哥,这是怎么了?”阿丑上前询问,看样子那个丁大哥伤得不轻。
  佟宁信扭头见到阿丑,如同看见救星:“阿丑!你们也在这里,正好,俺去找俺爹,你帮俺看着丁大哥就成。”
  阿丑点头,心知不是询问缘由的时候:“你快去,我在这等。”
  佟宁信一溜烟去了,丁举文忍着痛,打量阿丑一眼,眼中露出些微好奇:“你是外地来的?”
  “嗯,”阿丑也没什么惊讶的,她口音太明显,很容易听出来,“你伤口被利器贯穿,幸好没有碎片残留,需要立刻止血。”
  身上无药,只能就地取材。
  接着她扫了一眼附近的植物,发现丁举文所背药筐里就有止血良药侧柏叶。于是拿了一些,找到两块石头将侧柏叶磨碎。
  “奶奶,帮丁大哥把左脚的鞋子脱下来,慢点别弄疼他。”阿丑一边制药,一边和徐奶奶说。毕竟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她去帮丁举文脱鞋,甚是不妥。
  徐奶奶小心翼翼把鞋子取下,却还是难以避免听到了丁举文的吸气声。
  伤口还在溢出鲜血,阿丑将侧柏叶磨成的绿色浆液淋在丁举文伤口上,丁举文的眉头又皱得深了一些,就听见佟宁信带人回来的脚步声。
  “爹,就在这里!”佟宁信带着佟德全和赵大庆跑过来。
  几人二话不说,赵大庆背上丁举文,佟德全拿着药筐,急匆匆走下山去。
  徐奶奶背着东西先回去生火煮饭,阿丑则跟着他们把丁举文送回家。
  一路上,阿丑走在后面询问佟宁信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佟宁信和丁举文上山采药,丁举文误踩了狩猎者放的陷阱,被尖刺贯穿脚背才受的伤。陷阱估摸着是山那边的村里人设下的。
  走进丁家院子,只见丁大娘被这场面吓得失魂落魄:“文呀,这,这是弄啥子!”手中还在做的针线一抛,便跑过来颤抖地扶着丁举文,眼中满是焦急担忧,泫然欲泣。
  阿丑轻拍丁大娘的手臂,安慰道:“丁大娘别急,丁大哥没有危险,休养一阵子就好的。”
  “啥子没危险,”丁大娘甩开阿丑的手,瞪着阿丑疾言厉色,“路都走不得还没危险,丫头片子懂啥子!”说完便扭头,只顾拉着丁举文问长问短。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这是,被鄙视了?
  未及反应,佟德全、赵大庆已经把丁举文抬进去了,丁大娘也急冲冲哭进去,一把鼻涕一把泪。
  佟宁信见状走过来,有些愧疚地看着阿丑:“丁大娘就是这样,丁大叔去得早,大娘只有丁大哥一个儿子,书也念得好,所以……”说着挠挠头,一副既无奈又叹息的样子。
  阿丑看见眼前大男孩的动作,扑哧一声笑了:“我没放在心上,咱们进去看丁大哥吧!”
  “唉,丁大哥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佟宁信跟着阿丑走进屋子。
  佟德全仔细观察了丁举文的伤口,神色疑惑又含几许惊奇:“举文,你弄的啥子神药,血已经不流哩!”
  躺在床上的丁举文目光看向蒙着面的阿丑,眼神里是同样的疑惑和惊讶。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望向门口的阿丑。
  阿丑刚要开口解释,只见丁大娘已经冲到她面前摇着她的肩:“你这混账丫头片子,乱搞啥子祸害俺家文,要是举文有个长短,俺就不活哩啦!”说着又大哭大号,开始在地上耍泼。
  佟宁信早就伸手格开丁大娘的手护着阿丑,阿丑则紧拧双眉:这是,更年期的神经质反应?也太奇葩了吧?想着又可怜起丁举文,他有一个这样不定时发作的娘,该怎么忍?
  佟德全毕竟是里正,见过些许风浪,还算理智,没理会痛哭撒泼的丁大娘,只是认真地问阿丑:“阿丑,这是啥子药?”
  阿丑有些无奈:“你们采摘侧柏叶,不知道它的药效吗?”
  几人面面相觑。
  “侧柏叶有凝血止血成分,还可镇咳、祛痰、平喘、镇静。”阿丑解释。
  赵大庆恍然大悟:“你懂医?”
  阿丑点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平和淡然:“略通,日后村里有什么需要,来找我就是。”
  佟德全看着阿丑的目光立刻带了些敬意。要知道,古代正是缺医少药的年代,有个通医术的人住在村里,省去大伙多少麻烦,能挽救多少性命呀!
  阿丑走到丁举文床边嘱咐:“你的伤口,用烈酒擦拭外表,石膏、韭菜研磨撒上,桑根白皮捣烂封之。另外你失血过多,如果口渴忍着别多喝,吃些肥腻食物止渴。忌水忌寒忌酒,饮食清淡少盐,静养即可。等伤口大好了,再食些补血的。”'1'
  丁举文感激点头。
  “若是发热得厉害,赶紧找我。”受伤最怕伤口发炎,还会引起发烧,若是体温没有大问题,也就脱离危险了。
  阿丑正要离开,丁大娘却再次扑上来:“别走,你害的俺儿子下不得地,就想走!”
  拿手拍拍脑袋,阿丑只觉得头痛:“丁大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你儿子害成这样的?”
  “不是你还有谁,”丁大娘伸手指着阿丑,眼神凌厉,“你昨个才来俺村,今天举文就出事,还是和你个扫帚星一起——”
  佟德全上来拦住丁大娘:“丁嫂子,误会,举文出事那阵,阿丑不在。要是没阿丑,举文哪止得住血。阿丑是福星,不是扫帚星!”
  丁大娘不依不饶:“她一个不知打哪来的丫头片子,能有啥子本事帮举文,没把举文害死就是天可见怜咧!”
  阿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遇上那种好心扶了老太太,还被勒索钱的事情了?
  注:
  '1'出自《四科简效方乙集》,清·王士雄著
  ☆、013 奇葩
  阿丑微微蹙眉,有些反感地看着丁大娘:无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