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7      字数:4769
  墨公子轻轻点头:“正好,我可以捎带你们到滁州。”
  她此次计划的目的地是滁州以北的谯郡,也就是现代的安徽亳州。
  亳州有中国药都之称,自古以来,气候、水土就适宜生长药材。在那里定居种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此时她们身上,除去偷渡费和买衣服的钱,还有四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到达目的地,再买几亩薄田了。
  不过……“墨公子大恩,阿丑和奶奶无以为报,恳请一路上住宿和饮食由我们出。”阿丑诚恳地说。
  墨公子闭上双眼:“不必,若你想报恩,日后会有机会。”似乎不愿再说。
  一路无言。
  ☆、009 行医
  一日赶路,下午在乌衣停下。
  进城门前,阿丑才想起她们是无法通关的黑户,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和墨公子言明。
  墨公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给了她们一人一块通商铁券。
  阿丑接过黑漆漆的通商铁券,扫了眼上面金漆描绘的“墨”字。
  翻到背面铭文,内容大致是:此铁券乃墨家通商所用,于大乾境内畅通无阻,若与商货同行,须另附辖区官府批文。
  阿丑眨眨清澈的双眼,郑重道了谢,叹息有钱有势就是好。
  对于阿丑身上已经极淡的伤口,墨公子和护卫初七没有多问,连一分好奇的神色都没有显露。不过依墨公子那冷淡的性子,本就不会多嘴,遑论迄今为止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初七。
  阿丑和徐奶奶很自觉地换下一身因逃亡弄得有些不堪的衣裳,打扮干净整洁。毕竟墨公子看着就气度不凡,衣着用度也暗含低调的奢华,还拿出那样厉害的通商铁券,定然是富贵之人。她们跟着人家,也不好太寒碜。
  可是当第二日她们离去结账时,才察觉到墨公子拒绝她们出差旅费的原因——
  墨公子住店吃饭,压根就不用给钱!
  这可是据传大乾全国连锁的开安客栈,不用给钱,那么只有如下几种可能:第一,这家店是墨公子开的;第二,这家店是墨公子的朋友开的;第三,这家店是墨公子常来的,早早存了大笔钱财在里面。
  阿丑坐在晃动的马车上,脑子跟着车轱辘一起转着:这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能推测出一个结果:墨公子身份不凡,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罢了罢了,想不出来,还是算了。总之能认识一个身份不凡的人,有利无弊。
  滁州附近,山路蜿蜒。环滁皆山也,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果然不错。正想着,阿丑偷瞄一眼闭目养神的富翁君:他要去滁州,莫非在醉翁亭那样山水秀丽的地方有个别墅?只是,看他这两日,在车上除了闭目养神,就是闭目养神,想来也是没什么情趣的人。就算有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好别墅,也是不会欣赏的。
  想罢,阿丑又开始翻阅她在乌衣买的医书。倒不是要以此学医,而是起码要熟悉一下繁体字。
  滁州是傍晚时分到的,阿丑和徐奶奶拜别墨公子,来到客栈下榻。
  客栈内,两人酒足饭饱,徐奶奶着手缝制两人过冬的衣裳,阿丑则一边看书,一边思索未来生计。
  这个时代的医药没有现代发达,许多有名的方剂,诸如安宫牛黄丸、桑菊饮等尚未出现。而且,如今人们只是用药治病,其实药材还可用于制造药皂、熏香、精油等等许多东西。因此,她的家族本行医药业,将会有很大发展空间。
  自然,当务之急,是买几亩田地种药,先有了合法身份和稳定收入,凑够生意资本金,再议其他。
  “阿丑呀,来帮奶奶穿线。”徐奶奶年事已高,眼花是难以避免的,故而穿针引线都是阿丑帮忙。
  阿丑答应着,接过针线。女红她也不是一窍不通,缝扣子、补衣服她都会。但要做衣裳,遇上量身、裁剪什么的,她就傻眼了。
  针线穿好,交给徐奶奶,阿丑提议:“奶奶,明日我们在滁州多呆几日吧,我想去行医赚点钱,毕竟滁州是大城。”
  赚钱是一方面,了解市场是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常见病有哪些,什么药最常用,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徐奶奶咳嗽两声:“你自己小心着就好,要不我陪你去哩?”
  阿丑摇头:“奶奶您就休息几日,这些天也苦了您,之前被秦爷打伤,现在虽吃了我的药,也要将养几日才好。”
  徐奶奶只得点头。
  第二日,阿丑蒙上面纱,前去滁州街头行医。
  米色的面纱从额头一直遮到下巴,将一张丑颜完全遮盖。一身素衣的她在看不到面容之后,总算有了几分医仙下凡的味道。
  只是,人们看着那娇小的身板,还是不禁怀疑,如此稚龄是否真能治病救人。
  不过由于她的诊金便宜,只有寻常医馆的一半,因此还是有不少久病难愈的百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她的摊前。
  正写着方子,忽的手中笔被人夺走,一个略微尖利的女声响起:“快给我们家姑娘诊脉!”
  面纱下,阿丑眉心蹙起:谁这样没有礼貌,仗势欺人?
  抬头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相貌英气有余,清秀不足,眉眼间厉色几许。
  旁边端坐着衣着鲜亮的年轻女子,丁香色面纱遮住眼部以下,一双妙目,眉间含愁,气质温婉如秋水,在这英气丫鬟衬托下,端的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阿丑无声微笑:若不是这姑娘太懦弱无能管不了自己的丫鬟,就是太过心机深沉,表面上圣洁柔弱如仙子,内心却骄横刁蛮。
  阿丑若无其事地抢回丫鬟手中的笔,继续给上一个病人写方子:“这位姑娘若是着急,还请往人少的医馆去。我这里讲究先来后到。”语气淡然。
  英气丫鬟双手叉腰,横眉怒目:“我们姑娘维护闺誉,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才不在这受委屈呢!也不知道你的破烂医术——”
  “蜻蜓,”温柔似水的声音打断了英气丫鬟的话,“不得无礼。”言罢又咳嗽几声,好不凄楚。
  蜻蜓急忙上前安抚她家小姐:“姑娘,您看咳嗽又严重了,奴婢都说,让姑娘少言,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都怪奴婢没用,害得姑娘如今……”说着便声泪俱下。
  阿丑挑眉,清澈的眸光看向蜻蜓丫鬟眼中虚假的泪意,暗自庆幸:没重生在大户人家,也算她的造化了,否则成天应付这些虚情假意的做戏就够她恶心的。
  最后一笔落下,阿丑将药方递给上一个大妈:“陈妈,您慢点儿。”
  陈妈付钱道谢离去。
  阿丑这才伸手按上那位姑娘的脉门,许久恍然一笑:“我听闻,姑娘爱惜闺誉,那这连日奔波,天葵期还受寒,又怎么解释,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脉相显示,这女子体质本就偏寒,素日有痛经之症,如今恰逢天葵之期,还有连日奔波操劳,至于受寒之象。
  再看那姑娘微蹙的眉心,原来不是含愁,而是忍痛。
  阿丑暗自摇头:你找我一个女郎中,不就是因为大姨妈痛经吗?
  这女子羞赧低头,蜻蜓被这么一数落,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阿丑把方子递给蜻蜓:“照看好你家姑娘,要是再这么胡来,我也没辙。”
  蜻蜓没好气地接过药方给了钱,扶着那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010 置田
  一路行医,经过淮南等地,阿丑已大致了解大乾的医药卫生和市场情况,在十一月初四抵达谯郡。
  站在谯郡城门口,仰望秋日湛蓝清澄的天空,鸿雁成群飞过。艳阳下,原本朴素的青砖灰瓦似乎染上淡淡的光辉,在街头巷尾的喧闹中溢出几丝安宁平和。
  阿丑长舒一口气,多日的奔波劳累就此成为过往,如今,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开集都是一、四、七,今日恰逢初四,正是赶集的日子,买卖的人来来往往。
  “奶奶,我们先去衙门挑田地,把户头办下来,再考虑安置问题。”阿丑蒙着面纱的脸微微抬头,小大人似的说着行程规划。
  虽则有了通商铁券,但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年代,身为女子不能出仕,还是靠着田地混一个农民身份比较好。何况,她依旧想做回家族的医药本业,如今资本金有限,既有药田空间,那就从第一产业种药开始吧。
  徐奶奶同阿丑经过数日相处,早就明白,这孩子虽小,可人小心思大,这几日差不多都是她在拿主意挑大梁,而且做事也稳妥,叫人放心:“好,你看着办就是。”
  阿丑点点头,搀着徐奶奶向衙门方向走去。
  同主簿翻查了一遍谯郡当前闲置的土地册子,阿丑和徐奶奶细细讨论起来。
  “东屯的地最肥沃,价格也高。但我私心想着,用来种药,太肥沃的土地反倒不好,买了也是白搭,不如考虑些实惠的。”反正她有药泉,经过处理的药材,长势也能极好。药田空间的事情,阿丑没有告诉徐奶奶,毕竟对古人来说,这太匪夷所思,要是真被当成妖怪可就糟了。
  “也是,我们银钱不多,还是算计着花罢。”徐奶奶十分赞成。
  阿丑颔首:“谯郡西北的古井村我看不错,价钱适中,那一片水也好,靠山一带风景秀丽,奶奶您看怎么样?”她说着伸出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通。
  徐奶奶一一赞成:“都好,靠山脚那片种些果树也好咧。”
  “好,就照奶奶说的办。不过,住哪的问题十分棘手。”阿丑有些发了愁,村里的屋子,一般都是自己盖出来的,可是叫徐奶奶和她自己盖屋子?怕是盖到猴年马月也只能盖个危房出来。
  另一个方案就是花钱请工匠,可是如今他们的钱,买下这十来亩地和坡地,再买些生活必备品,就要身无长物了。
  主簿见状开口:“古井村说不定还有些空置屋子,你们找里正'1'问问再拿主意也不迟。”
  阿丑点头道谢:“多谢大人,只是里正我们也不认识……”
  主簿挥挥手:“得,今儿个正好集市,里正想必在谯郡城中,我带你们找找。”
  阿丑又道一声谢,庆幸主簿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牵着徐奶奶跟上主簿的脚步。
  “玉竹嘞!”
  “上好麦冬!”
  吆喝声在耳边回荡,阿丑边走边打量集市上的药材。秋冬季节是收获期,药材品种倒是不少,品质却良莠不齐。
  “佟里正,”主簿打着招呼,“这是要在古井村安家的,我带来问问村里还有空屋子吗?”
  佟德全年纪不大,五十许人,生得倒高大,一副庄稼汉子模样,从自家卖的玉竹中抬头,面带微笑地打量着阿丑和徐奶奶两人:“来俺们古井村安家?空屋子倒有几间,今年初,徐举人搬到淮南去,去岁李家睢阳投亲戚咧。都不是祖屋,你们可以借住着先,一会儿俺卖完了带你们去看看。”
  阿丑笑着道谢:“谢谢佟里正,既如此,我带奶奶先回衙门办好户头,再去逛逛添置些东西,过会儿来找您成不?”
  “好嘞,你们先转!”佟德全点头。
  户头办完,阿丑拿过来看了看,上面还标了纳税细则,都是按拥有田地质量、数量计算,每年秋季征纳一次。因为她们是女户,也就是没有男丁的户头,征纳减半。
  同徐奶奶走出衙门,购置了些锅碗瓢盆、床褥被子,阿丑又装模作样买了些种子,其实主要是蔬菜种子。
  佟家的黄牛拉着满当当的板车,阿丑和徐奶奶跟着佟德全以及他的第五子、十四岁的佟宁信坐在车上前往古井村。
  到村里时,正当夕阳西下,阿丑把东西放在佟里正家,就和徐奶奶去看屋子。
  “这里虽小些,位置怪好的,又挨着河。”佟里正介绍着。
  阿丑打量一番,这房子原是睢阳投亲戚去的李家的,位置的确好,离河边也近,取水方便,不过离她们的田地远了些。
  第二处屋子,是徐举人以前住的,靠近山脚下,离她们的田地近,但是离村里其他住户有些远。至于水源问题,阿丑发现附近的山溪十分干净清澈,倒也不输那边的小河。
  权衡一番,阿丑还是选了山脚下的屋子,一来地方宽敞;二来离田地近,方便照料;第三个原因,就是这里屋子多,不必和徐奶奶挤在一间房,否则她进空间不方便。
  选好屋子,把家当搬过来,徐奶奶去山坡上挖些红苕当晚饭,阿丑很自觉地选择了打扫卫生这个任务。要说挖红苕,她连红苕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挖出来了。
  新家打扫干净,床褥铺好,锅碗瓢盆整理妥当,只见徐奶奶揣着红苕背着一小捆干柴回来了。
  阿丑跑上前帮忙把东西放下,又给徐奶奶捶背揉肩。
  “奶奶,这些活,我以前也不会,您从头教我成吗?”阿丑摇晃着徐奶奶的手臂撒娇。
  徐奶奶坐在椅子上,有些浑浊的双眸宠溺地看着阿丑:“成,今后我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