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26 23:35      字数:4798
  张知渔笑着说:“当然,我没怪你们,没你们带我进山,我也不可能讨了老婆有了家。你们想怎么回去就怎么回去,佟家湾的规矩改了,从今天改了,一成也不抽了!”
  孔大脑袋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眼泪流出来了,说:“张爷,小的谢你了!”孔大脑袋就跪下了,又说:“你还是收点吧,你的兄弟也得吃饭用龙洋啊。”
  张知渔拉起孔大脑袋,说:“我一直盘算着怎样才能养得起佟家湾百十口子人,而且还要做到不抢人家也不被人家抢,这挺难。你们不知道我娶了佟九儿。哎……”张知渔又说:“那不对,是我嫁给了佟九儿,佟九儿她人挺善的,拉绺子也是没法子。我得想个法子做个好的强人,可是又没法子可想,孔大脑袋你说,我这丈夫当得是不是有点不够味儿?”
  孔大脑袋点点头,说:“是啊!没什么味儿,你是汉子啊!”孔大脑袋说完又怕张知渔恼火,小心地查看张知渔的脸色。
  张知渔拍着孔大脑袋的肩头,说:“是啊,我是汉子,碰上你们家乡人可以说心里话了。可是,娘的!怎样做男人呢?靠‘棒槌’才是一半啊!”
  只一会儿,几个放下心又高兴起来的北方汉子就给张知渔出了七八条主意,都是些不是抢人家就是被人家抢的主意。
  张知渔仔细听,又想了一会儿,说:“吃、吃,可惜我没带酒,等下山到了佟家湾我给你们补上。”
  孔大脑袋眯缝着眼珠装了一袋烟,叭嗒了两口烟锅,说:“我走遍了山东、河北两省,哪儿的土地也没有关东的土地肥,这里最肥的土地还是长白山的老黑土。我总想,如果我是这里人,开上几顷地我就是财主了。”
  李馒头笑嘻嘻地说:“你是说种山东的地瓜、麦子吗?那哪儿行啊。”
  第一章 熬鹰(6)
  孔大脑袋瞪了眼李馒头,又转眼瞅着张知渔,说:“是这样,张爷,若以佟家湾的势力,拉上些外来人开荒种地,我想不愁养不了人口。”
  张知渔眼前一亮,冲口说:“娘的!对!对!我心里敞亮了,我可以做个好男人了!可是上哪儿找人来开荒呢?怎么个开法?”
  孔大脑袋沉默半晌说:“就看怎么订个抽成法了。”
  张知渔问:“抽成!还得抽成吗?”
  孔大脑袋点头说:“对,得抽成。接受佟家湾抽成的垦户,佟家湾负责保护人身安全。垦户开垦十亩地收成十亩地的粮食和佟家湾五五分账,垦户对其中五亩地有买卖权。”
  张知渔笑着说:“明白了,你来佟家湾吧,来做我的管事。”
  孔大脑袋笑着说:“好!如果能成,我可以带几十户来……”
  佟家湾响起了爆竹,内当家佟九儿与外当家张知渔为吉家庆迎娶了鹰屯大户熊连丰家的丫头熊小丫。吉家庆跟随佟九儿闯出了名声,加上佟家湾的威名。在成亲之日,临江、抚松两县山林草莽各寨各屯的头面人物大都到了,就连离开佟家湾去桦甸打地盘的崔豹子也来了。而重占磨盘岭的谢达山却带着朱小腰来了,谢达山有意让骚媚入骨的朱小腰压一压佟九儿的美色。佟九儿很热情地问候这位远亲,又和谢达山说了几句问候保重之类的话,谢达山就想踹朱小腰几脚。朱小腰在人眼里只是个骚媚的婊子,而佟九儿却是让人又敬又怕又爱的女人。
  在酒席前,佟九儿正式说明佟家湾放弃所有地盘,并希望各绺子、各屯、各寨在日后分担点儿面子,然后喝了一碗酒,酒席就开始了。
  谢达山向崔豹子一递眼色,两人找上应付客人的张知渔。谢达山叫人在张知渔和崔豹子面前倒满二十碗酒,但谢达山想不到张知渔天生海量,张知渔和崔豹子对干六碗酒就把以酒量称豪的崔豹子干败了。谢达山续上和张知渔对上三碗酒,谢达山腿软了,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手下人急忙把谢达山、崔豹子抬了回去。
  佟九儿笑吟吟在旁瞧着,佟九儿都吃惊于张知渔的酒量。
  到了月亮回来的时候,酒席散了。
  佟家湾里的人大都睡了,吉家庆开始忙了,尽情地用裆里的“棒槌”犁着熊小丫,犁得熊小丫唉呀哎哟的叫唤声满屯都听得见。
  离吉家庆和熊小丫最近的房子就是张知渔和佟九儿住的房子,张知渔刚刚送走客人回来,这会儿正在洗脚,熊小丫的叫声传了过来,张知渔支棱耳朵听了听,爬上炕拥着佟九儿说:“吉家庆想把三十几年的种子全送到熊小丫的肚子里去。”
  佟九儿一笑,佟九儿说:“你的种子发芽了。”
  张知渔吓了一跳,“什么?种子,发芽?”懵懂地望着佟九儿,佟九儿只是笑。
  张知渔喃喃地:“娘的,我还没做上好的男人就要当老子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满山满岭满屯都白了。人一走出房门,脚下就开始嘎嘎地响,山林里的雪下得更厚,低洼处人一脚进去就是齐腰深。
  这是一个雪后的早晨,张知渔踩着嘎嘣、嘎嘣响的雪,推开乌大脚的屋门去叫乌大脚。乌大脚不愿起炕,却说:“干什么也不去,我要睡觉。”
  张知渔说:“月亮回来了你才能睡,赶紧些走吧,跟我去捉河鱼给佟九儿补身子,我的种子发芽了。”
  乌大脚无奈地爬起来穿衣裤,却又愣了愣,问:“发芽有我什么事?”问完停了停,又问:“什么是发芽?”
  张知渔说:“是佟九儿怀上孩子了,你高兴吗?”
  乌大脚听了满脸兴奋,说:“这样好,我没那本事,我那死媳妇只能干不能发芽。”乌大脚住了嘴,叹了口气。
  张知渔在佟九儿嘴里知道乌大脚有过一个媳妇,是佟河帮乌大脚讨的,后来生病死了。可是张知渔想不到乌大脚还会叹气,好在乌大脚只叹了一口气,就穿上欤B鞋站出来,望着张知渔空着的两只手,问:“用手捉河鱼?”
  第一章 熬鹰(7)
  张知渔说:“河都冻严实了,我不知道怎样捉才叫你,你说怎么捉就怎么捉。”
  乌大脚在屋外间翻了半天,拿出一张网、一个大筐,两个苞米面大饼子,又拿了一把长柄开山斧,说:“我一网准拉上来十来斤活蹦乱跳的鱼。”
  两个人不用走平时走的吊桥,河面被冰封,从佟家湾的四周平坦处都能走到河面上。两个人顺河沿走下冰面,张知渔看到围着貂皮围脖的熊小丫在往雪地上撒苞米粒。还离挺远熊小丫就喊:“外当家的好,起得真早!”
  张知渔走过去看着俊俏的熊小丫,说:“嫂子你干什么呢?还支撑个大扁筐。”
  熊小丫仰着红彤彤的脸,说:“我捉山鸡。”瞅着张知渔又说:“雪封山了,山里的松鸡、山鸡找食难了就往屯里跑,在咱鹰屯,山鸡还会跑到各家院子里和家鸡争食呢。”
  张知渔十分好奇地问:“真有这事?”还想和熊小丫说两句,耳听嗵嗵地响,回头看去,看见不远处的乌大脚已将河面砸出一个窟窿,河水就像泉水一样往上涌。
  熊小丫问:“你们捉鱼?”
  张知渔说:“是啊,我的种子发芽了要吃鱼。”
  熊小丫问:“什么种子还能吃鱼?”
  张知渔见熊小丫一副想知道的样子,就说:“是这样,在山东老家谁家的女人怀孩子都吃些鱼汤、鸡汤补身子,我今天打鱼呀……”
  熊小丫高兴得跳了下脚说:“呀!是内当家有喜了!”
  张知渔说:“得守秘密,佟九儿脸皮薄,挂不住这件事,她不让说。好了,你捉山鸡吧,我站远些瞧你们是怎样抓鱼捉鸡的。哎,对了,家庆大哥怎么不来捉鸡?”
  熊小丫说:“他在屋里熬鹰,过些天进老林里狩猎。”
  张知渔又好奇了,问:“什么是熬鹰?鹰可以熬吗?”
  熊小丫说:“就是捉只小鹰,把小鹰绑着站在圆木上,你不停地转动圆木,小鹰就不停地在圆木上走。你要一刻不停地转圆木,直到把小鹰熬倒了精神,驯服了才行,小鹰就听话了帮你狩猎。”
  张知渔想想说:“那很容易啊!就是捉鹰难点。”张知渔抬腿要走,耳听熊小丫说:“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张知渔停下又问:“真的会不容易?”
  熊小丫说:“听我爸说过,鹰性最烈,就像烈性的汉子宁折不弯,只有用耐心一点点地熬败鹰,鹰才向人屈服,而且只向一个人屈服。熬鹰就要先熬人,中间不能换人,一换人鹰死也不服了。”熊小丫说着向屯里望一眼,又说:“我男人熬了一天一夜就快成了,我捉山鸡一是给他补身子,二是准备喂鹰,鹰一吃人给的食就是向人屈服了。”
  张知渔说:“还真不容易,你捉吧,嫂子。”
  熊小丫又说:“噢,对了,还得给内当家送鸡汤喝,内当家怀娃娃了。”
  张知渔说:“那先谢谢你。”话音刚落,就听乌大脚在大呼小叫,张知渔就跑过去了。
  熊小丫却紧起了眉头,翘起了嘴巴,熊小丫想,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的我哪能捉到山鸡?有山鸡也叫你们惊跑了。忽听身后鸡叫,熊小丫回头一瞧,支撑起的大扁筐下已经扣住了一只火红的大山鸡,熊小丫一下子跳起来喊:“捉住了!捉住了……”
  张知渔掉头问:“捉住了什么?”
  熊小丫举起火红的山鸡迎风一晃,小声说:“可惜是只公鸡,熬汤给内当家喝不及母鸡养人。”这句话张知渔当然听不到,张知渔冲着熊小丫喊叫:“我也捉到鱼了!”嘿地一声,乌大脚驴般的嗓门震过来:“有20来斤呢,都是肉棒棒的小黑鱼。”
  然后,乌大脚提着鱼筐,带着张知渔向上游走,并说:“上游有好鱼,肉棒棒的小黑鱼大伙吃,给佟九儿吃得捉大鳇鱼和河鲤鱼。”
  佟家湾是个河岛,上游的河道比佟家湾周围的河道宽了两倍,水深有五六丈。佟家湾就像一个巨大的西瓜卧在蚂蚁河河道中部,将水流硬生生分成两股,过了西瓜屁股再合二为一。在春夏秋季里,佟家湾会被河水包围,屯东屯西的两座吊桥就是佟家湾外出的通道。
  第一章 熬鹰(8)
  在张知渔进入佟家湾之前,东西两座吊桥在夜里是悬空吊起的,还有人守桥。现在那两座吊桥都老老实实地架在河岸上。但仍有人日夜守在吊桥旁的茅屋里,因为放弃所有地盘的佟家湾在邻屯人的眼里还是个胡子窝,这就是张知渔急于改变的。
  乌大脚带着张知渔来到西瓜屁股后面的这一段河面上,乌大脚说:“这疙瘩水深,水还稳,常有大鱼翻水花。”
  张知渔看看方向,说:“这里是下游不是上游。”
  乌大脚说:“管它什么游,我正着走就是上游,倒着走才是下游,就这疙瘩了。”
  乌大脚清了清积雪,嗓子眼里发一声喊,几斧下去就砸了冰面一个窟窿,河水咕嘟嘟向外喷,渐渐由高变低水就向冰面上四浸。
  张知渔踩上浸上水的冰面,一下子粘掉了鞋,张知渔的光脚板一踩上冰面冻得他咧了嘴,急忙将鞋从冰面上拽下来穿好,就站到了厚厚的积雪里。冰面粘一下乌大脚的欤B鞋,乌大脚就弯腰翘屁股提一下,然后再砸一下冰,再翘一下屁股提一下鞋,这样反复做了几十次才把冰窟窿砸成,河水就不再向外冒了。
  乌大脚把鱼网丢进去,又从怀里掏了一个苞米面大饼子,掰成小块投进去。双手抓着绳子,看着冰窟窿上有阴影,就小声说:“你一边去,挡住太阳了。”
  张知渔挪开身体,冰窟窿里那片河水也就亮了,飘飘地像在吸着烟再向外吐烟雾。乌大脚静静地等着,风呼呼从河道上奔跑,扬起浓雾般的雪粉,两个人的身上都贴满了。
  张知渔将头上的狐狸皮帽子向下拉了拉,又围紧了狐狸皮围脖,双手插进袖口,躬起腰说:“真他娘的冷!”
  乌大脚不言语,突然乌大脚开始拽绳子收网。张知渔听到河水中哗哗响,股股水花从冰窟窿里飞溅出来。
  乌大脚叫喊:“大鱼!”猛一用力,呼啦一家伙拽上了鱼网,鱼网砸在冰面上。张知渔叫着跳起来,鱼网里的那条三尺余长的青黑色河鲤鱼在冰面上蹦跳,鱼嘴两侧的须足有三寸。
  乌大脚哈哈笑,叫道:“蹦跶吧!蹦跶吧!蹦跶不了多会儿就该睡了!”
  张知渔笑着说:“这一网就一条,有二三十斤重吧。”
  乌大脚问:“还捉不捉?”
  张知渔说:“太阳快到头顶了,该回去了。这条鱼也真够大的,但海里的鱼更大,有种鲸鱼有几千斤重。”
  乌大脚不信,问:“海有多大,有这疙瘩的河大吗?”
  张知渔向四周看了看,说:“海比整座长白山都大。”
  乌大脚嘿的声乐了,说:“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