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1:41      字数:4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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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则淡淡道:“国师可认得此人?”
  秦伤何忍着疑惧反胃,勉强应道:“他是臣的师兄……”
  那似鬼多于似人的人果然便是明焰教前任教主的单传徒弟华苛诣!
  列则一笑即敛,冷哼道:“此獠居心险恶,在国师归途设下埋伏,意图谋害国师。幸得他手下之人及时悔悟自首,国师方才逃得一劫。”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秦伤何。
  秦伤何蓦地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因为“逃得一劫”,而是猜不透列则擒拿华苛诣的用意。到底是想以此挟制于他,亦或杀鸡儆猴?
  他不得不道:“臣……陛下仁爱宽厚,臣感激不尽……”
  “国师以为该如何惩办此獠?”
  秦伤何脑中瞬时转过无数念头,顺水推道:“臣惶恐,但凭陛下决断。”
  列则寒声道:“国师未免太过敷衍,朕现下正是要问你的意见。”
  秦伤何额上凝出一滴汗,暗自咬牙,跪禀道:“臣无状。臣以为……华师兄虽有过失,尚未铸成大错,且他……且他已成残废,难以为害。陛下君临天下,德被苍生,何不法外施恩,留他性命,也显出陛下宽仁过人。”
  列则凝视他许久,倏然长笑出声。笑声在御书房中跌宕环绕,震耳欲聋,秦伤何因之微一分神,身旁异变陡生。
  一直瘫痪在地的华苛诣突然间发难,他暴弹起身,合掌向秦伤何小腹印去,眼中射出嗜血的精光。秦伤何大惊之下,心神提升至极点,眼看华苛诣血掌不过一尺外,千钧一发之际,硬是扭身让开了脐下三寸要穴。
  闷响一声,华苛诣双掌击中秦伤何左下腹,他退开半步,体内真劲流转,试图化去华苛诣的掌力。同时,一手护紧胸前腹下诸穴,一手成爪,已按在了华苛诣印堂上,劲力一吐,华苛诣就魂飞九天。
  秦伤何守避得精彩,反攻得漂亮,可华苛诣亦非常人,他虽重伤在身,这下突袭却是集了十二分真力,务要一击得手。
  秦伤何虽应对及时,匆忙之下,还是有几分真劲漏网,侵入经脉。胸中窒闷难当,肺经已伤。
  他惊怒交集,几乎便要当场毙了华苛诣,忽然想到列则在旁,此乃皇宫内苑重地,这般私行杀戮,虽属自卫,必然会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
  思及此,他弹指制住了华苛诣的行动,一面暗运内气,调息疗伤,一面收掌拱手道:“皇上受惊了。”抬眼瞥见列则一手扶着书桌边沿,脸色微微泛白,目有惶色,似乎也吓了一跳。
  列则干咳一下,神色阴狠盯着华苛诣,厉喝道:“好恶贼,死心不息。来人!”外面侍卫推门而入,看清内里情形,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将此人拿下!即时正法!”
  秦伤何心中警钟大响,列则的行为令人起疑。按常规,刺客若非当场击毙,当交由刑部审讯定罪,明正典刑。列则看似莽撞冲动,每一步倒像安排有秩一般。
  莫非今日他将自己传到宫中,也别有用心?
  原本软瘫在地,粗喘气促的华苛诣听到列则的话,血红的眼睛越瞪越大,一目不瞬的死盯着列则,射出惊恐愤慨暴怒,难以置信的利芒,仿佛要把列则生吞了。
  两名侍卫上前来拖华苛诣,他穴道被制,虽无能挣扎,口中却不断发出模糊的声音。他张开嘴哇哇大喊,始终只听清一个“我”字。秦伤何这才看清,他的舌头只剩了血肉模糊短短一截,原来他口中淌血是因为这个!
  华苛诣的目光投向秦伤何,悲鸣呜咽含泪求恳。秦伤何心下微恻,躬身道:“陛下,华苛诣乃是臣义父卜教主的单传徒弟,据臣所知,他尚未有传人,若此时杀了他,臣义父的绝艺也将失传于世,未免可惜。何不暂留他性命,待他戴罪授艺完毕,再做论处。”
  列则冷笑道:“姑息养奸,后患无穷!你等还犹豫什么?!”那两名侍卫本在停步等待列则改令,闻言心惊胆战,快手快脚将华苛诣拖出了御书房。
  秦伤何心中一痛,华苛诣虽向与他为敌,总算曾和他同尊一父,此时终于性命不保,难免感伤。他心情抑郁,因拜请辞出。
  列则挥手默许,秦伤何暗松口气,叩请圣安,将要踏出书房时,列则忽道:“国师府中可有一处‘雀园’?”
  秦伤何心头突的一跳,脑海中电闪而过万千念头,回身答道:“回皇上,臣鄙宅中确有一处名唤‘雀园’。不知皇上如何得知。”
  列则漫不经心的道:“听说‘雀园’中的仆役非聋即哑,森严神秘,朕一时好奇。却不知‘雀园’中有何奇珍异宝,国师竟要如此掩人耳目。”
  秦伤何暗叫不好,仍是不动声色的笑道:“这定是外人不明情由,添油加醋,胡乱编派,其实哪有什么‘奇珍异宝’,不过关押了个把疯癫怪人,不值一哂。”
  “是嘛?”列则轻笑,“果真是‘个把疯癫怪人’?”突然拍案而起,喝道:“秦伤何,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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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列则勃然拍案,怒喝:“秦伤何,你好大的胆子!”
  秦伤何一时摸不清他的真意,索性作无辜到底,扑通跪倒,惶惶然道:“臣斗胆请皇上明示。”
  列则笑得悠远,问道:“‘雀园’中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秦伤何暗恨,微一踯躅,狠咬银牙,决然道:“是先帝的翎妃娘娘。”
  列则似乎毫无诧异,咄咄逼问:“为何将她囚禁于府?”
  秦伤何心念已定,不卑不亢的答道:“臣不敢!臣只是尊义父卜教主之命照料娘娘。”
  “翎妃乃先帝弃妃,早已打入冷宫,何以逃逸出宫?卜教主又为何会令你照料于她?”
  秦伤何微笑道:“这个臣就不知了,义父并未知会与臣。现下……恐也难以问到了。”
  列则面上戾色闪现,前任明焰教主卜天在存帝归天当晚就仙化遁去,难道雀园的秘密也随之灰飞烟灭?
  正盘算计较着,有人叩门,列则随声应道。一名内廷侍卫捧着个方盒入内,下跪请安,高举过顶上呈道:“叛贼首级在此,请皇上过目。”
  列则微微颔首,一旁那个默然垂首,几与书房融为一体的内侍,走下去接过方盒,奉上列则。方盒盖被揭开一缝,列则瞟入一眼,笑道:“拿给国师看看。”
  秦伤何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看清时,仍是被骇得出了身冷汗。
  那盒子里的头颅是华苛诣!
  圆睁的无光灰目,犹能看出死前的怨愤不平,瞪着盒子外看他的活人。嘴唇微张,仿佛想要告诉他什么……
  “这是违抗朕的下场。”列则轻描淡写的说道。
  秦伤何心中冰寒,随口道:“皇上英明。”
  列则笑道:“朕连个小小雀园也摆不平,谈何英明?”秦伤何不敢接口。“翎妃既是先帝妃子,理当照规矩,削发敛容,为先帝守灵。”
  “削发敛容”是明焰教教规,丧夫女子,需得剃去青丝,以黑布缠头,遮掩容貌,以示忠贞不二;而皇家妃子更是要为先帝守灵终生。
  秦伤何迟疑道:“翎妃神志有些不清,于旧事——”
  “国师可曾听说过‘血咒’一说?”
  秦伤何一怔,道:“略知一二。”
  列则在龙座坐下,不经意的问道:“国师以为如何?”
  秦伤何垂下眼睑,从容应对:“惑众之言,无稽之谈。”
  列则微笑道:“朕倒以为灵验得紧呢。”秦伤何哪肯多话。“朕闲时无事,派人查访过那贱妇的后代家人,竟有些收获。国师想听听么?”
  秦伤何怎能说不,恭身聆听。
  “当年此妇的九族尽数伏诛,却不知单单漏了一支。百余年,那一支传到今日,剩了二女。一女嫁了个武夫,诞下一子,不久瘟疫横行,夫妇一齐撒手。另一女,哼,阴错阳差,居然混入了宫。那女子将姐姐的儿子托付给她位高权重的情人,每每借口探望外甥与情人幽会。终致东窗事发,此女被打入冷宫。她这情人也当真长情,居然将她偷偷接出宫,安置在他义子——她的外甥的宅子里——”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凝视着秦伤何,唇角挂笑,道:“国师,这个故事可还有趣?”
  秦伤何心神剧震,难发一言。惊骇之余,更是万分不解,列则从何处得知的?!
  “国师?这等淫荡毒妇按照教规,该当如何处置?”
  秦伤何细牙几乎咬碎,勉强道:“为妇不贞,该当……该当堆木烧死。”
  列则森然道:“不错,叛逆之后,为妇不贞,远非——”
  “皇上不可杀她!”
  列则眸光一戾,冷冷道:“凭什么?”
  秦伤何适才冲口而出,只得硬着头皮道:“只因……只因她……”
  “只因她是你姨母?!”
  秦伤何脸色剧变,杀机顿起,阴沉沉的迸出两个字:“不是!”
  列则朗声长笑道:“国师太也矫情,就算——哎呀!”
  秦伤何在他大笑之时,已提高了十二分警惕,掌凝真力,随时准备着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待他“哎呀”声出,秦伤何感到身后紧闭的门缝中,隐隐透出的气息凛冽劲急,绝非善类。他不及多想,向列则扑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适才见识了列则的狠辣,宁肯以后受重责,也不能将性命交托给命运。
  列则微笑安坐。他身旁垂手静立,一言未发的内侍身形甫动,移到书桌前。他脚步一前一后,手臂一上一下,如抱一圆,堪堪截下了秦伤何所有的进攻路线。
  秦伤何别无选择,和那内侍四掌相印。萧瑟的掌风嘎然而止,仿佛遇到了一堵棉花墙,不论他如何催逼劲力,都被那墙一一收去。又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真力尽被旋搅之势化开。
  那内侍蓦地大吼,真力一瞬间狂吐,排山倒海般倾入秦伤何经脉脏腑中。他勉强化去七成,其余照单全收,霎时间只觉经脉暴涨欲裂,先前被华苛诣掌伤的肺经才刚愈合,又再度受创。
  他终于站立不住,踉跄着后退五步半,嘴角溢出血丝来。刚止住身形,后心一痛,尖物入肉。
  当头一张黑压压的捕网罩下,他倏地横移,肩头钩入一只铁钩,被外力一拉,铁钩带着血肉脱开,登时鲜血迸流。他定睛一看,见左右各一张捕网,上面触目惊心的挂着几十个银闪闪的倒钩,气势汹汹的向他盖来,钩尖幽碧,显是淬了毒。
  身后叮当作响,想来也是相同的捕网。
  前有内侍,左右后面都是银钩捕网,当头还有一张网罩下……
  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_@
  水牢不过三尺见方,仅容一人站立转身,许夕铤跳入,水牢中登时拥挤不堪,他只得和夕逖搂在一起。
  而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抱着夕逖,因为他走火入魔,气虚神散,实无法站立。灯火被他适才惊慌跳入碰落了水,牢中漆黑不见五指。
  许夕铤一只手压在夕逖背心,一手摸上他额际,只觉触手冰凉,抹下满手虚汗;鼻息微弱,时缓时促。他不由得大急,轻唤几声,夕逖也无回应。许夕铤骇得脑中一阵晕眩,腿脚发软,更加快了送气。
  夕逖身躯一动,一阵剧烈咳嗽,有气无力的道:“哥……你……你慢点啊。”
  许夕铤心头一松,缓了送气,连声叫道:“小逖,你不吓死我不成敬意是吧?”
  黑暗中,夕逖似乎笑了声,却没说话。许夕铤听他呼吸渐渐平和,大感安慰,忽觉背上凉飕飕的,原来衣服汗湿了。
  他不敢多加移动,以免加重夕逖的内伤。两人在黑暗的水牢中相偎相依,不知过了多久,许夕铤长吐一息,欣慰的叹道:“好在是被我撞见,要是别人,你这条小命就完了。”
  夕逖失笑道:“那我可多谢你了。”话语中仍听得出疲惫。
  许夕铤没好气的道:“我哪知道你会在练功。我仿佛记得曾跟你说过,若不确定周围清扫干净了,不得起手练功。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夕逖嘿的一笑,没答话。他却是想到了连使两回“死中求活”术的事。
  许夕铤搂着夕逖的掌力紧了紧,脚跟微提,夕逖明了他的意图,忙道:“还没到十天。”
  许夕铤气道:“你非跟我呕那口气是不是?我话是说重了,可你……唉,不说了。”
  夕逖挣开他扶在腰间的手掌,道:“第一,我没有在赌气,做错事本该受罚;第二,我已经熬过一半,如果半途而废,这五天的辛苦就白费。你会被说徇私,而我则是恃宠而骄的内亲。”
  许夕铤顿足道:“要不是你任性胡为,跑去‘自首’,哪会有现在的事?”
  夕逖叹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家总是会知道的。”
  许夕铤挨近少许,道:“还痛不痛?”夕逖不解。
  “我问你屁股还痛不痛?”
  夕逖脸上一热,羞赧的低声道:“还好。”
  “还好?那就是痛还是不痛?要不要再上一次药?”
  夕逖忙摆手谢绝,毕竟是个羞人的部位,而且容易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许夕铤嗔道:“我是你哥,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夕逖心想,就是因为两个大男人才害臊啊。他宁愿窑子里的阿红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