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1:41      字数:4838
  夕逖忙摆手谢绝,毕竟是个羞人的部位,而且容易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许夕铤嗔道:“我是你哥,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夕逖心想,就是因为两个大男人才害臊啊。他宁愿窑子里的阿红阿绿,也不要个大男人,特别是他的亲哥哥替他上药。
  许夕铤见他排斥的厉害,无奈道:“到时你坐不得板凳,看你来和我哭。”
  夕逖笑道:“到时恐怕也练的不需要坐板凳了。”站立十天还是要点本事的。
  许夕铤心疼的把他压靠到胸前,让他挨着自己休息。这次,夕逖没有拒绝,安心衬意的让心在兄长的胸口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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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仍旧是那间金銮肃穆的书房,端坐中央的仍旧是那个水青服色的英武少年,守护他的也仍旧是适时聋哑的内侍。
  不同的是没有了一个时辰前惨烈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静谧儒雅的文士意韵。
  厅中伏地跪着一名侍卫,列则恍如不知,片晌从卷案中抬头,似不经心的道:“都安顿好了?”
  那侍卫模样的人低伏的头微抬起,答道:“回皇上,臣已将国师‘请’到镇火窟,由鹰队五百人照料着,当无怠慢。”
  列则不置可否,静静听他说完,忽地从龙座中长身而起,背着手在厅中踱走。那不敢打断他的思路,默然跪地。好一会,列则道:“去问问他有何遗愿,若非过分,不必奏报,一概允准。”
  那侍卫心中大感诧异,不敢表现出来,忙朗声答应。
  列则垂头望着地上光亮的金砖,漠然道:“送上一顿‘酒菜’,让他好生离去。”话音落,人已出,背影没在华丽厚重的门毡之后,掩盖了不为人知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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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生爱美,要死也须死得体面风光。若能有‘天然坊’的师傅伺候着焚香入浴,更衣梳洗,我死也无憾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因此秦伤何话出没多久,黑巾黑襟的鹰队士兵便押着两名反剪手臂,罩着头罩,战战兢兢的“天然坊”师傅来了。
  其后跟着六名士兵,两人抬着个大澡桶,另四人各提着一桶热水。十人检验身份,对应切口,通过道道铁门,在那条可容十人并行的石道中,往极底处行去。
  镇火窟其实是由一座石体山改造而成的监牢,其石极为坚硬,穷了大迟数代无数人力物力,在其中挖出一条甬道,加置层层关卡,铸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房,专门关押钦命要犯。
  秦伤何本事再大,也别想逃得出去。且不说山体牢不可捍,就是外面那五百精锐兵卒,以他现在的状态,也绝无生机。
  他倒也不是绝望,而是无可奈何。
  列则一心要破解“血咒”,重振大迟皇族声威;而他既是血咒所涉之人,且是下血咒之人的后代。那是非杀不可的,求情也是惘然。
  他不禁感慨,果真是一代强似一代。好一个隐忍深沉的列则,十余天就把大迟上下各派别肃清整治。先擒了华苛诣,再诱他杀伤自己,既而定了他罪;最后一举杀了自己,就大功告成了。
  好手段,好计谋!他单单不知道最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无须破解血咒,那血咒于他毫无效用。他恐怕不知,其实他列则压根儿不是——
  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响,开了。“您要的东西来了。”
  秦伤何暗自好笑,这些人虽训练有素,冷血无情,终也是凡体肉身,岂能真无情感?刚囚进来时,他们每次送东西,都要喝令他靠墙站好。后来见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看来人都是懒惰,安于惯性的。
  十人刚入,牢门已在身后关上。几个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浴水,两名士兵手持钢刀,一左一右守在秦伤何身旁,另一人为两名澡堂师傅解开缚索头罩。
  那两人一高一矮,看来五十上下的年纪,脸上皱纹满布,相貌实在不敢恭维;一副吓得呆了的神情,更添愚钝。一身布裰甚是洁净,发髻也梳得整齐精致,倒还有点“天然坊”师傅的派头。
  一切安排停当,四名士兵迅速退了出去,另四人解开了秦伤何手上的镣锁,仗刀各守一角。
  秦伤何揉着手腕,冷笑道:“要我在你们面前脱衣解裤,不如干脆一刀杀了我。出去!”
  四人面面相觑,似在考虑,秦伤何淡淡道:“水快凉了,若要你们再抬一桶水来,我可真是过意不去呢。”
  四人交换个眼神,敲击铁门,让外面的士兵开闩,出了去。
  “退到下一层去!若有一人在此门外,我立刻掀了水桶,毙了这两个家伙。”那两名师傅吓得瑟瑟发抖,哀声求告。
  外面当值的守卫心想,虽不知此犯是谁,但从左签事海远对他有求必应的恭谨态度看来,像是大有来头。他位低人微,毕竟不好得罪,反正退出一层他也逃不出去;而且人之害羞乃是常情。他想了想,挥手令十余名兵士退到了下一间被铁门隔断的石室中。
  合门声刚落,两名师傅同时一揖,道:“教主!少爷!”
  秦伤何道:“我还以为人都死光了呢。”
  其中一人在脸上小心揭剥,一层软而薄的皮质面具出现在他手上,而他的真面目竟和秦伤何一模一样!
  纯蓝莹眸——秦僻!
  两张酷似的面孔一室相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秦僻一言不发,开始脱除衣衫。另外一人长叹一声,束声答道:“教中人确是死得差不多了。”
  秦伤何冷哂道:“莫若只有你和秦僻逃得性命?仇生,我还以为你真‘仇生’呢。”另外那名丑陋模样的矮老者就是“仇煞医圣”仇生改装的。
  江湖上只道他医术精妙,谁知他的易容术更是冠绝当世!
  仇生对秦伤何的讥讽,全然不以为意,快速说道:“你走后七天,宫中传出噩耗,当晚卜教主仙化而去。第二日,那华小贼突然冒了出来,说卜教主传位与他,教中老兄弟居然有不少人支持。教主分明早已立你为宇圣子,大位自然是你的,可当时死无对证,你又不在,唉,我便叫了小僻出去挡驾。”
  “可坏就坏在这儿,不知华小贼从何处得知小僻是你的替身,当场戳穿了他。教中从无人知道小僻,都当他是浑水摸鱼的冒牌货,立时人人喊杀。要不是老蔡拼死相护,小僻怕已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既不能出面弹压大局,教中立时分做几派,一个拥华,一个拥秦,另一派墙头草观望;三派势均力敌。我不明白的是,那些老狐狸怎么会轻信华小贼的胡言?”
  “列则!”秦伤何冷冷道。
  仇生一楞,顿时明白了,该是列则暗中鼓动华苛诣夺位,他又以此争得教中元老支持,登时令明焰教四分五裂,此计兵不血刃,不可谓不毒。
  “两派吵的不可开交,大家都是暴烈性子,当时就动起手来。唉,一动手岂有留手,八大护法去其六,三大堂主更是无一生还。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仗着点童子功,怕也完蛋了。这一仗打完,华小贼也没沾到什么便宜。当夜他被传入宫,一去没了消息……”
  “一去没了消息”,自是被列则擒下了。
  “列则以华苛诣刺杀我为名,已经将他杀了。”
  “……我暗地里派了几拨人南下寻你,到现在也没回应,估计是给列则截杀了。你回来的消息,我们全不知晓,要不是宫中探子言到,昨日御书房有打斗,我也万万猜不到是你。”
  秦伤何看着身旁捧衣静立的秦僻,淡然插口道:“你要他来替我?”
  仇生眼中熠熠生辉,道:“不错。这是目下唯一的办法。”
  秦伤何向秦僻问道:“你怎么说?”
  秦僻敛目抿唇不语。
  秦伤何侧头想了想,轻笑道:“堂兄,你可知替我便是自寻死路?”
  秦僻终于开口,道:“我即若不替你,也未必能多活几年。”语气平淡如水。
  秦伤何凝目定视他移时,开始缓缓褪下血迹斑斑的衣裳。秦僻递上换下的布裰,从带来的篮中取出一套锦服,沉着闲定的穿上。
  仇生取了秦僻脱下的面具,为秦伤何小心翼翼的戴上,在接缝处细细压折,避免任何差失。
  “我给了小僻一颗药,服下后可在六个时辰内改换瞳人颜色,万一有人来提审,也不虞暴露。”
  秦伤何嗯了声,快速看了秦僻一眼。说话间,两人都已改装完毕。
  石室中卓立之人赫然便是秦伤何,若非有心,决难发觉眸色的微细差异。秦僻与秦伤何四目相投,深邃的湖底暗波涌动,似有千言万语。秦僻似乎要说话,忽听得外面关卡轰然作响,山呼万岁——
  列则!
  三人惶然互看一眼,仇生的眼珠子四处转动,察看有无破绽,忽瞥见水桶中水色纯净,打了个激灵,忙用手在里面捞了几圈,那水登时浑了。
  蓦然间,秦僻踏前两步,身子倾前,贴近秦伤何。他的嘴挨蹭到秦伤何耳际边,似乎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仇生实没听见。
  然而秦伤何听完后,浑身一震,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口唇翕动,又像是在发颤。他目不转睛的望着秦僻,眸中竟似莹光闪闪。
  仇生大叫不妙,刚冲过去拉住秦伤何,铁门已开。
  泰然踏入一人,正是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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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列则泰然踏入,他身后跟着一人,却是那个永无己见的内侍。
  秦伤何和仇生是“升斗小民”,当然要惶恐扑跪。伤何见到他二人,登时忆起旧恨。突然想,这时候若要挟制列则为质,不知有几分胜算,不自禁散泛出一丝杀气。
  他俯身跪在地下,只见那内侍的脚步在眼前顿了一顿,仇生大叫不好,伤何心跳到喉间,忙自敛气凝神,颤声大呼:“参见……皇上!万岁!万岁!”
  他心知大势已去,如列则甫入石室,趁内侍难及,尚有几分得手的可能。而现在他有伤在身,仇生和秦僻武功又不甚高,那内侍功力深不可测,三人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还是谨慎为好,莫要三人全都失陷,坏了大事。
  列则一心全在扮作秦伤何的秦僻身上,随口道:“你等退下。”
  伤何二人战兢兢爬起,垂手躬身退出。在铁门合上的一刹那,伤何和秦僻两两相望。
  秦僻的眸色已是猫眼石般的晶绿,眼神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心绪。而秦伤何复杂的墨绿眸中却充满了感激、不解、担忧,以及深沉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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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日被许夕铤撞到练功,导致走火入魔,夕逖回想起来,犹有余悸,说什么也不敢在水牢中运功了。
  如此一来,当真是无聊已极,又回到了刚入水牢时的百无是处。臀后的伤处仿佛更痛了,腿脚酸得抬不起来。膝下浸着水,他却口干舌燥;蜡烛燃尽,室中漆黑,他却看到金星一个排一个的在眼前盘旋。
  入水牢已有七天,头几日运气活血,小腿还不觉如何肿胀。现下探手摸去,已是浮肿不堪,一指按下便是一个坑洞,许久不能恢复。
  夕逖硬顶着一口傲气,不肯出牢,硬支着一身傲骨,不肯倒下。就只苦了一双腿脚,站立七天,没缓过一息气。
  耳听得脚步声在门外石道中回响,夕逖靠着墙角的身子立时直起,门开一缝,一把欢快的声音喊道:“开饭啰——”
  夕逖心中大奇,怎么会是他?
  门大开,灯火下照映的果然是风直的嬉皮笑脸。夕逖心中莫名一暖,提起灌铅的腿挨到门口,笑道:“风兄,久违了。最近在哪儿发财?”
  风直哈哈笑道:“前阵子小赚了一笔,索性懒上几天,在许大帅府上颐养休憩。”边说,边拣出饭菜,递给夕逖。
  夕逖接过,调侃着:“风兄这一懒,功夫可生疏不少。”适才风直的脚步声未免太重,连许祥也不至于此。
  风直撇撇嘴,拖长了声音道:“有个家伙跟我罗里八嗦,要我务必把脚步放重,免得把他的宝贝弟弟吓着。我只好一脚一脚跺下来。不过,嘿嘿,一步十两,这笔账我回头和他算。”
  夕逖为许夕铤的荷包默哀一息,失笑道:“风兄果真不负‘守财奴’的名号。可风兄攒了这许多钱,也不见你置个什么家当,吃的用的也是平常随便。难不成——风兄行的是‘劫富济贫’?”
  风直看他一眼,道:“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你哥哥这种‘财主老爷暴发户’。见到‘暴发户’不趁火打劫,实在对不住自己。”
  夕逖大笑,许夕铤若是知道风直称他为“暴发户”,非气晕不可。
  “那风兄接过最便宜的买卖是多少?”
  风直歪头想了想,道:“半文钱。”
  夕逖又好奇又好笑,是时最小的制钱是一文,何来半文?正要询问,突然心口剧痛,眼前晃的一黑,脚下趔趄,差点摔落水中。
  风直惊呼:“怎么了?”
  夕逖扶住湿滑的石墙喘气,好容易缓过神来,“没……没怎么。”仿佛利刃在心上割过,痛得撕心裂肺。
  风直见他气息不稳,一额冷汗,着实不似没事的样子,嗔道:“有事就说。难道我会笑话于你?”
  夕逖强笑道:“像给蜜蜂蛰了,痛得一下,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咦?我的碗呢?”手中空空,碗筷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