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1:41      字数:4816
  一顿,肃然沉声道:“你和严沉夜一年来的行踪我大致知道,那天听说你们在微风湖大战,一死一伤,我便马上派人去寻你,刚追到长安你就失了踪影。我们遍寻不至,没多久接获消息说你在大迟国都,本还以为是假的,多方查证,才知属实。唉,恰恰此时有刺客来袭,伤了齐叔,死了几个兄弟——”
  他本想随意带过,见夕逖目光询问,只得道:“小广和陈沓为护着齐叔……”
  夕逖心中一痛,这两个兄弟他都颇谈得来,当年还为他和沉夜说过话。此时非是伤感的时候,因淡淡道:“然后呢?”
  许夕铤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续道:“我们只得推迟来大迟,一边筹划如何能平安来去,将你救走。”
  夕逖浅笑道:“于是你扮做仆役混进秦府,吴策他们扮成你的模样大摇大摆晃来大迟?”
  许夕铤拍手道:“聪明,不愧是我的弟弟。”他说话时用了束音,因而不虞外面守卫听到。
  夕逖心念一动,扬声道:“你将饭菜放着在这里少待,等我用完,你一并拿走。”正要说话,却见许夕铤蹙起浓眉,一目不瞬的凝着他。
  夕逖不明所以,奇道:“怎么了?”
  许夕铤倏地捏住他脉门,一道真气探入,夕逖无奈苦笑,知许夕铤心思机敏,已从他中气不足的声音中察觉不妥。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与许夕铤同源同性的真气相和应了。心中好不苦涩,脸上却犹自含笑。
  许夕铤松开他的脉门,质问道:“你的内力呢?”夕逖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笑而不语。
  “是秦伤何?!”许夕铤的语气中饱含着杀气,他非是残酷之人,但任何人胆敢伤到夕逖,他绝不轻易饶过。
  夕逖默然承认,瞥见许夕铤悲愤难当,眦目欲狂,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伤心,掩饰般笑道:“今后叫你赖不得我偷柿子。”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许夕铤性子甚皮,常带着夕逖到处乱耍,看到别人家里的柿子长得好,便怂恿着夕逖同去偷来。
  结果给别人看到,上门来理论,父母苛责起来,许夕铤便一径赖在弟弟身上。夕逖老实听话,只怕无人陪他玩耍,哥哥叫他做什么,他都一一听教,就很义气的担起偷柿子的罪名。
  许夕铤直如不闻,霍地从椅中站起,夕逖惊异的随他起身,见他神情阴戾,眼眸血红,眼角莹光闪烁,浑身簸箕般抖着,拳头攥得死紧,筋节突现,显在苦苦忍耐什么。
  夕逖暗叹又暗叹,上前包握住哥哥攥紧的拳头,许夕铤顺势一拉,夕逖眼一花,已被他搂在怀中,力道之强,仿佛要将心中怨愤都发泄出来。
  许久,许夕铤只是闭目紧扣着夕逖,呼吸促喘,一言不发。
  夕逖知道许夕铤心疼他十余年的勤苦修炼尽赴东流,可现在多想于事无补,二人身处险境,不能为了此事分心,因强笑道:“哥,此事我慢慢和你说,其实也未必就此没了武功啊。”
  许夕铤松开他,四目相投,少刻,森然道:“你放心,此仇我必为你报。”夕逖心想,如今就算杀了秦伤何,也换不回武功了,但终是感激许夕铤的真情流露。
  他不愿让这事搅了他们兄弟重逢之喜,岔开道:“那是由吴策扮成你咯?”
  好半晌,许夕铤开颜笑道:“是啊,他武功路子和我相仿,人又最机灵,叫他来扮准没错。好在明焰教的探子远远窥看,即若露出马脚,他们也不能知道。”
  夕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又不能捕捉到,遂点头道:“你潜在秦府多久了?”
  许夕铤苦笑道:“这秦伤何治下极严,我三天前到的都城,不得门而入,好在最近事发频频,守卫不似平日的严密,昨日才混了进来。”
  “我们早购得秦府的屋架图,听丫鬟说起你住在秦伤何的卧室,就摸了过来,正巧遇上这小丫头,便‘请’她领我进来。”他指着靠在墙边晕睡的曲儿。
  夕逖听到“住在秦伤何的卧室”时,脸上一热,不敢与许夕铤正视。好在他并未察觉夕逖的异样,又道:“等吴策他们与秦伤何会面之时,你我早出府而去,咱们在这边放火引开明妖教注意,好让吴策三人全身而退,唉,我们本设想得完好,只没料到……你……你……”
  夕逖知他想说没料到自己失却武功,他心疲神伤,不愿再想。许夕铤见他眉目间锁着忧烦,关怀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夕逖摇头道:“不是,我只是隐约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合理,可又捉摸不到。“
  许夕铤捉起夕逖的手,傲然笑道:“我俩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复有何虑?今日定要把他明焰教搅个鸡飞狗跳!”
  夕逖带着对兄长十二分的信赖微笑着,仿佛世上所有的烦恼都离他而去。就像从前,只要目光触及哥哥的背影,他就能安心理得,行事无虞。因为他知道,无论何时,哥哥都会给他无止尽无条件的依靠。
  仿佛哥哥随时会回身向他一笑,打趣他说,这么逊!没吃饭么?
  夕逖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上前,手臂环住许夕铤的健腰,脸埋在他宽硕的胸口上,第一次毫无顾忌的任泪儿洗开清雅的脸。
  @_@
  日已偏西,秦伤何在教内忙了大半日,总算得空缓口气,想着天未亮时就离榻而去,也不知夕逖醒来吃过饭没有?因丢下纷至飞来的烦冗事务,唤人备马,正要往府邸驰回。
  有人飞冲来报:许夕铤求见!
  @_@
  ^…^ 风过留痕,雁过拔毛,给我留一个微笑也好啊。
  第十一章
  许夕铤看看天色,喃喃道:“他们应该到了。”
  夕逖点头道:“秦伤何平日此时已回,想是有事绊住了。”又沉吟道:“假如他差人来提我,又或亲自回来,那该如何是好?”
  许夕铤阴沉沉的道:“他若肯来才好呢!”
  夕逖嗔道:“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我就算毫发无伤和他公平对决,也未必是他对手,你不可轻敌!”
  许夕铤笑道:“我从不敢轻视我的敌人。你还不知道么?”夕逖微笑,他这哥哥就是这么的狂妄自信而又谨慎细心。
  许夕铤敛笑又道:“我去将外面守卫点倒,你换上衣服,我们就走。”
  夕逖正要说话,许夕铤忽然肃容拦住他的话头,迅速和夕逖递个眼色,抄起依旧昏睡的曲儿,隐入耳房。一系列动作才做完,隐约听到屋外熟悉的轻脆女声:“奉少爷之命来提许夕逖。”
  夕逖心头一震,那是路沁,秦伤何怎么派她来了?是吴策他们到了吗?
  正无计较间,路沁轻巧的脚步声已入了厅房,夕逖压下不安的心绪,下意识的看看耳房,目光刚放正,路沁已出现在视线中。
  她一身青衣,素朴的衣襟上绣着几朵蓝色小花,栩栩动人,为沉闷的妆扮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妩媚。夕逖不由想起与她第一次相遇的情节,却是沧海桑田,不堪回首!
  路沁娇笑道:“怎么屋子里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委屈许公子了。”眼中闪动着不搭衬的寒光。
  夕逖淡淡道:“路姑娘近来可好?”
  路沁笑语嫣然:“听说许公子武功全失,小女子怎能不好?”
  夕逖讪笑无言,反正路沁恨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从沉夜和他坦诚相对的那天起,他们三人便陷入了尴尬的僵持中。
  路沁爱沉夜,理所当然该恨他,因为沉夜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爱怜留给了他。而且,沉夜为他而死,他的命是沉夜给的。
  夕逖想起旧事,心中酸楚难当,苦笑道:“沁儿,你该知我对你从无敌意,沉夜既去,我们三人的恩怨还不能了结么?”
  路沁面色微变,凄厉的道:“你闭嘴!似你这等忘恩负义,天性凉薄之人不配说沉夜,他死了,你呢?哼,在秦伤何身下缠绵求欢,厚颜无耻至极!”
  夕逖脸色剧变,杀机倏起,撮指成刀,上前两步。
  路沁畏缩的退了退,忽然笑得前伏后仰,花枝乱颤。“想杀我?你省省吧!一个没了武功的废物,什么东西!”她竟逼近前,扬手向夕逖脸上掴去。
  路沁笑得可怕,夕逖不闪不避,似已心灰意懒。突地,她细白的手掌定在了半空,诡异的僵硬。
  夕逖苦涩的不愿抬头,还是等来了许夕铤的声音:“没有人可以碰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让夕逖愈发难受。
  路沁竭力扭头,惊恐万分的看向身后,许夕铤恰好把她送入黑暗。
  屋子里外各晕着一名女子,移时,两人相对无言。夕逖顶不住这压抑窒闷的气氛,强笑道:“看来得快些动手了,她是……派来……”他终是说不出秦伤何的名字。
  “是不是真的?”许夕铤冷冷打断。
  夕逖漠然不语,脸上逐渐结上一层戒防的面具。许夕铤暗自恼恨,他与夕逖自小一体,怎不知那是夕逖关闭心室的预兆?每当此时无论许夕铤如何威逼利诱,夕逖也不会多说一字。他的性子极为坚韧,下了决心的事,从不回心转意。
  然由此,许夕铤已知路沁所言非虚,“缠绵求欢”云云他自不会相信,但夕逖被秦伤何强暴是绝无疑义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许夕铤暗自赌誓,今生不杀秦伤何,他誓不为人!
  他索性装做无事人一般,说道:“你搜搜她,我去收拾外面的人。”不等夕逖答应,躁急的冲出了屋。
  他拿着一包衣服,回得内屋,路沁已被抬到床榻上,夕逖对着个小铜牌出神,看来像是令牌。许夕铤笑道:“看什么呢?”
  夕逖的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清透的脸颊辉映出智慧的神采,看床榻上路沁一眼,道:“她不是秦伤何派来的。”
  许夕铤微惊,皱眉道:“她不是明焰教的人吗?”
  夕逖道:“她确是。但她有私心。”
  “你又如何知她不是秦伤何派的?”许夕铤从夕逖手中抽出令牌,在手中翻看;做工精致,该不是假的。
  “因为她太嚣张。”不但是她肆无忌惮的态度,还有她不紧不慢的动作。以秦伤何的乖戾,绝不能容忍下属办事拖拖拉拉。
  许夕铤一怔,微一沉思,已明了夕逖所疑。
  “那她又是听命于何人呢?”
  夕逖随口淡笑道:“那就得看我对何人最有用了。”
  许夕铤冷笑道:“原来明焰教内部也不平静嘛。”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夕逖道:“不错,秦伤何继位之路并不顺畅——”许夕铤询问的挑眉,夕逖油然道:“明焰教主的单传弟子,华苛诣。”
  @_@
  映祺阁的守卫两个时辰换一次班,他们必须在下一班守卫接手之前混出府去;而换班时刻已快到了。
  夕逖换上守卫的衣服,被许夕铤逼着戴了唯一的面具,许夕铤担心路沁武功高强,又给她补了几指。他本是要杀了她的,夕逖却阻住他说:她毕竟只是对严沉夜痴心一片。
  许夕铤清楚夕逖的心事,不愿令他难过,遂把她丢在屋内,反正到时她如何和秦伤何解释就与他们无关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挨出映祺阁,并未沿着上回夕逖挟持秦伤何出府的路线,只因上回夕逖挟着一人出于无奈不能越墙而去。今日他有许夕铤相伴,不但是多人帮手,心中也比当日平静宁和得多。
  夕逖随着许夕铤在秦府的树丛花草回廊暗径中东钻西蹿,见他对周遭表现得异常熟悉,颇感诧异,奇道:“怎么你倒似比我还要熟这儿?”
  许夕铤回头露齿而笑,道:“那张秦府屋架图都快给我翻烂炒熟了,我现在能随手画出百儿千张来。可惜这儿风水不好,否则倒是可以贩出去大赚一笔。”
  夕逖心中感激,讪笑道:“你把我这亲弟弟卖了,反赔了不少。”他说的是先前他和严沉夜负气而走,许夕铤立即宣布和他断绝兄弟关系之事。
  许夕铤没好气的狠瞪他一眼,佯怒道:“臭小子,你明晓得我是为了你好。”
  夕逖心中涌出暖意,他又怎能不知许夕铤的苦心?他对外宣布和自己断绝关系,是为了造成他们兄弟失和的假象,使得他的对头不致打夕逖的主意。
  要知江湖上步步荆棘,许夕铤如何放心夕逖和同样极端性子的严沉夜独闯?为了保护他,只得出此下策。可世事难料,他们的把戏瞒得过外人,瞒不过和他们家仇深似海的叔父,终叫他钻得空子,而令夕逖陷身于此。
  许夕铤烦躁的吐口气,收摄心神,机敏的闪避过一队巡逻守卫,拨开一丛茂盛芬芳的花,现出一条低矮的密径。两人弯腰爬过,夕逖正要探出头,许夕铤硬从他身旁挤了出去,夕逖暗叹他保护过度,心中更为没了武功而恼烦。
  出了密径是个小小的庭院,谧静清雅,甚是喜人!许夕铤指着对面十丈外的一堵高墙,道:“过了那道墙,就是府外,按图上所书,应该是条长巷。”
  夕逖讶道:“你如何购得如此详尽的图解?”这图恐怕比实地侦察来的还管用。
  许夕铤神秘兮兮的笑道:“这世上只要你肯出钱,什么都买得到。”
  夕逖涩然笑道:“我都说你养了我,是赔定钱了。”
  许夕铤肃容坚定的道:“所以即使我赔光了,也还有你!”夕逖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