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201
  “老实说,不是差不多,我的的确确损失了这么多。”
  “糟糕!”基督山非常同情地表示,“对于一位三等富翁来说这可是一个很厉害的打击。”
  “三等富翁,”腾格拉尔觉得有些受辱,“您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罗,”基督山又说,“我历来把富翁分成三等——头等、二等和三等。 凡是手中有宝藏,在法国、奥地利和英国这种国家里拥有矿产、田地、不动产,并且这种宝藏和财产的总数约为一万万左右的,我叫他们头等富翁。 至于那些制造业或股份公司的大股东,负有某重任的总督,小国王公,年收入一百五十万法郎,总资产在五千万左右的,我就把他们叫作二等富翁。 最后,那些把资产分散在各种企业上的小股东,靠他的意志或机遇赚钱,经受不起银行倒闭,经受不起时局急变,财产的增减单纯靠搞投机,受大鱼吃小鱼定律的支配,虚实资本约莫在一千五百万左右的,我称他们为三等富翁。 我想您大概就是这最后一种吧?”
  “问题就出在这儿!是的!”腾格拉尔回答。“那么,像这样再过六个月,”基督山平静地说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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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等富翁就要完全绝望了。“
  “噢,”腾格拉尔说道,脸色变得苍白,“您讲得快啊!”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这六个月吧,”基督山仍用他一贯平静的口吻继续说道,“告诉我,您有没有想到:一百七十万的七倍几乎就是一千二百万?没有?嗯,你是对的,因为要是您能反省一下的话,决不会把您的本钱拿出来冒险了,因为本钱对于投机家来说,正如文明人的皮肉一样。 我们都穿衣服,有些人的衣服比别人的华丽。 ——这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但当他死了以后,只剩下了皮肉。 同样的,当退出商场的时候,您最多也只不过剩下了五六百万的真本钱,因为三等富翁的实际资产决不会超过他表面上的四分之一。 这与铁路上的火车头一样,由于四周有煤烟和蒸气包围着它,才显得特别庞大。 嗯,在您那五六百万真本钱里面,您刚刚已经损失了差不多两百万,这一定已经使您的信用和虚产也相应缩小,按我的比喻来看,您的皮肉已经裂开并流血了。 要是照这样再重复三四次,就会致你于死地的。 啊!您必须得千万小心才行,我亲爱的腾格拉尔先生。 您需不需要钱?要不要我借些给您?”
  “您这位计算家的话真令人失望,”
  腾格拉尔大声说道,并尽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并用种种乐观的念头来支撑着他自己。“我同时还会有成功的投机买卖可以赚钱,我可以增加营养来弥补大出血造成的损失。 尽管这回我在西班牙打了个败仗,我在的里雅斯特吃了次亏,但我的海军会在印度捕获到大商船,我的墨西哥先遣队会发现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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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极了!
  但伤口依然,一遇损失便会旧病复发。“
  “不会的!我只做十拿十稳的交易,”腾格拉尔用江湖医生吹法螺的那种廉价的雄辩术回答说。“想弄垮我那可得有三个政府垮台才行。”
  “喂,这种事也是发生过的呀!”
  “那除非是泥土里长不出庄稼来!”
  “请记住七年丰七年灾的那个故事吧。”
  “那除非是大海突然枯干,象法老王的时代那样。可现在海水还多得很,而且即使遇到那样的不测,还可以把船只改换成车辆的。”
  “那就好了!我向您道喜,我亲爱的腾格拉尔先生,”基督山说。“看来是我的失误,你应该是二等富翁才对。”
  “我想我应该得到那种荣誉,”腾格拉尔说着,微笑了一下,这微笑使基督山联想起画家们在画废墟的时候常常喜欢连带涂上去的那种病态的月亮。“既然我们谈到生意上来了,”
  他又说,很高兴可以转变话题,“能否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怎样面对卡瓦尔康蒂先生?”
  “给他钱呀,如果他给你的票据依然信得过的话。”
  “这办法非常可靠!
  他今天早晨亲自拿来了一张四万法郎的支票,是布沙尼神甫开给您,经您签字以后转给我的。 那是可以凭票即付的,我当时就把四万法郎的钞票数给了他。“
  基督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还有,”腾格拉尔又说道,“他还替他的儿子在我的银行里开了一个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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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问一下他允许那个青年人用多少钱吗?”
  “五千法郎一个月。”
  “一年才六万法郎。 我预料到了卡瓦尔康蒂是一个吝啬鬼。 五千法郎一个月叫一个青年人怎么去生活呢?”
  “您知道,如果那个青年人想多要几千……”
  “千万别透支给他,那老的可是决不肯认账的。您不太了解这些意大利富翁的脾气,他们是绝对的守财奴。 哪家银行开的那封委托书?”
  “哦,是福济银行,那是佛罗伦萨信用最好的一家。”
  “我并不是在说您会吃倒账,但我想提醒您,您必须得严守委托书上的条款。”
  “那么您是不信任卡瓦尔康蒂吗?”
  “我?噢,只要他签字,我垫付六百万给他都不成问题。我只是指我们刚才所提到的二等富翁。”
  “虽然很有钱,他却是那么的平淡朴实!
  我一直当他只不过是个少校而已。“
  “您实在是恭维他了,的确如您所说的,他没什么风度。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就觉得他是个又老又潦倒的中尉。但意大利人都是这样的,当他们不象东方的圣人那样大放光芒的时候,他们就象犹太老头子。”
  “那个青年人相对好一点。”腾格拉尔补充说道。“是的,或许有点神经质,但大体上来讲,他似乎很完美。我有点为他担忧。”
  “为什么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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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据说,您在我家里和他见面的那一天,他还是第一次踏入社交界。 他以前出门旅行,身边总有一位非常严厉的家庭教师跟着,而且他也没来过巴黎。”
  “这些意大利贵族都是在本阶级内部互相通婚的,是吗?”
  腾格拉尔随随便便地问道,“他们喜欢地位相当的婚姻。”
  “当然罗,一般说来是这样的,但卡瓦尔康蒂是个有个性的人,他凡事都与别人不同。我认为他带着儿子到法国来,是为给儿子挑媳妇的。”
  “您这样认为吗?”
  “的确如此。”
  “您听人谈到过他的财产吗?”
  “那方面的事老是听人谈到,只是既有些人说他有几百万,可也有些人说,他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您觉得怎样?”
  “我不想来影响您,因为那只是我个人的感想。”
  “那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些边关大将,这些节度使——您应该了解卡瓦尔康蒂曾统领过大军,坐镇过几个省。 ——他们的百万家产都藏在秘密角落里,只把这种秘密传给他的长子,再由长子一代代传下去,这样做的证据就是他们都干黄枯瘦,像共和国的金币一样,真是愈看愈像。”
  “当然罗,”腾格拉尔说,“另一个证据就是他们连一寸地产都没有。”
  “或者可以说很少,除了他在卢卡的那座大厦以外,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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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还他有别的地产。“
  “啊!他有一座大厦吗?”腾格拉尔笑嘻嘻地说,“哦,那大厦倒值点钱。”
  “是的,更妙的是,他把它租给了财政部长,而他自己却住在一所很简单的房子里。 哦!我以前早对您说过了,我觉得那人是吝啬鬼!”
  “好了,别替他吹了。”
  “我几乎不认识他。 我记得,我一生之中曾见过他三次。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布沙尼神甫和他自己说的。 神甫今天早晨跟我谈到了卡瓦尔康蒂代他儿子所定的计划,还说卡瓦尔康蒂不想把他的财产再埋没在意大利了,意大利是个死地方,他很想找到办法到法国或英国来把他那几百万翻几个翻。 请记住,虽然我极其信任布沙尼神甫,但对于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我不敢保证。”
  “没关系,谢谢您给我介绍。他给我的顾客名单增光不少。当我把卡瓦尔康蒂的身份解释给我的出纳听的时候,他也会认为很荣耀的。 慢,顺便问您一个问题,当他那种人给他的儿子娶亲的时候,是不是要分一点财产给他们呢?”
  “噢,那得依情况而定。 我认识一位意大利亲王,富有得象一座金矿,是托斯卡纳最高贵的贵族之一。 假如他儿子的婚姻符合他的心愿,他就给他们几百万,假如他们的婚姻是他所不赞成的,他每月只给三十个艾居。 如果安德烈的婚姻能够符合他的心愿,他或许会给他一百万、两百万,或是三百万。 譬如说,那是一位银行家的女儿,他就能在他亲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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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里投资得点好处。 要是那个未来的媳妇不中他的意,那就再见吧。 卡瓦尔康蒂老头就会拿起钥匙,把他的小银库牢牢地锁上,于是安德烈先生就会像巴黎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靠玩纸牌和掷骰子来生活了。“
  “啊!
  那个小伙子会找到巴伐利亚或秘鲁的公主的,他娶的得是极其有钱的名门贵族。“
  “不,阿尔卑斯山那边的大贵族们是常常和平民通婚的,象朱庇特那样,他们喜欢跨族联姻。 但是,我亲爱的腾格拉尔先生,您问这么多的问题,是因为您想跟安德烈联姻吗?”
  “说老实话!”
  腾格拉尔说,“这桩投机生意看来前景不错,而您也知道我是个投机家。”
  “我想您该不是在指腾格拉尔小姐吧。您不想看到那可怜的安德烈被阿尔贝割断喉咙吧?”
  “阿尔贝!”腾格拉尔耸耸肩膀说道,“啊,是的,我想,他不会怎么在乎这件事的。”
  “可他不是已经跟你女儿定亲了吗?”
  “当然,马尔塞夫先生和我曾谈过这件婚事,但我觉得马尔塞夫夫人和阿尔贝……”
  “您该不会说你们不是门当户对吧?”
  “的确,我想腾格拉尔小姐并不比马尔塞夫先生差。”
  “这是毫无疑问,腾格拉尔小姐的财产将来不会少,尤其是假如急报局不再出什么错的话。”
  “噢!我并非仅仅指她的财产,但请告诉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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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设宴为什么不邀马尔塞夫一家呢?”
  “我请了的,但他推托说马尔塞夫夫人一定得去迪埃普呼吸海滨的新鲜空气,所以不能来。”
  “是的,是的,”腾格拉尔说着大笑起来,“那对她确实大有裨益。”
  “为什么?”
  “因为那是她青年时所呼吸的空气。”基督山假装没有听到这句令他激动的话,让它溜了过去。“但是,即使说阿尔贝不如腾格拉尔小姐有钱,”伯爵说,“您也不能否认他们的门第很高贵的吧?”
  “他的门第的确高贵,但我的也并不差。”
  “当然罗,您的姓很普遍,而且您也有爵位,但您也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不知道: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一家有五世纪历史的贵族比起一家只有二十年历史的贵族来名声响亮得多。”
  “正是由于这个原故,”腾格拉尔带着自以为是讽刺的微笑说道,“我情愿要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先生而不要什么阿尔贝。 马尔塞夫先生。”
  “可是,我倒并不认为马尔塞夫比卡瓦尔康蒂差。”
  “马尔塞夫!慢来,我亲爱的伯爵,”腾格拉尔说,“您也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您懂家谱学?”
  “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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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瞧瞧我的纹章,它比马尔塞夫的更有价值。”
  “为什么?”
  “因为,虽然我不是一位世袭的男爵,但至少我的确是姓腾格拉尔。”
  “嗯,那又如何?”
  “而他的姓却不是什么马尔塞夫。”
  “什么?他的姓不是马尔塞夫?”
  “一点边儿都不沾。”
  “噢,说明白点好吗!”
  “我这个男爵是人家封的,所以我是货真价实的男爵。而他是自己对自己叫的伯爵,其实他根本就不是。”
  “这决不可能!”
  “听我说,我亲爱的伯爵,马尔塞夫是我的朋友,说得更准确些,是我过去三十年来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