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117
  “听我说,我亲爱的伯爵,马尔塞夫是我的朋友,说得更准确些,是我过去三十年来的老相识。 你知道,我竭力提高我的名誉和地位,可是我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出身。”
  “那是一种非常谦逊或者说非常骄矜的风度。”
  基督山说。“嗯,我做公司职员的时候,马尔塞夫还不过只是个渔夫。”
  “他那时叫做……”
  “他就叫弗尔南多。”
  “只是弗尔南多吗?”
  “全名是弗尔南多。 蒙台哥。”
  “您确信没错?”
  “我觉得应该不会!
  我从他手里买过很多的鱼,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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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那么您为什么想到要把令媛给他儿子呢?”
  “因为弗尔南多和腾格拉尔都是暴发户,后来都成了贵族,都发了财,所以都差不多,只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人提到他,却从来都不提我。”
  “什么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
  “啊,是的!
  您的这番话使我想起了一件关于弗尔南多。蒙台哥这个人的历史来了。 是我在希腊听到的。“
  “那事是不是和阿里总督有关系?”
  “没错。”
  “这是一个迷,”腾格拉尔说,“我承认我愿以任何代价来查明它的真相。”
  “您真想这么做,是很简单的。”
  “怎么会?”
  “您在希腊应该有交往的银行吧?”
  “当然。”
  “那么在亚尼纳呢?”
  “也有。”
  “那就好办了,写一封信给您在亚尼纳的交往银行,问问他们在阿里。 铁贝林蒙难的时候,一个名叫弗尔南多。 蒙台哥的法国人曾扮演过怎样的角色。”
  “您说得不错,”腾格拉尔猛地站起来说道,“我今天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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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吧。”
  “我肯定写。”
  “假如您听到有什么的确极其不名誉的事……”
  “我一定让您知道。”
  “那么谢谢。”
  腾格拉尔急步冲出了房间,马上跳进了他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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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检察官的办公室
  我们暂且抛开驱马疾驰回家的那位银行家不谈,先来看看腾格拉尔夫人的晨游。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腾格拉尔夫人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吩咐套车备马。 她驱车由圣。 日尔曼路折入了玛柴林街,在奈夫巷口下了车,然后穿过那条巷子。她的穿着非常朴素,象是一个喜欢早晨出门的普通女子。 她在琪尼茄路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吩咐车夫到哈莱路去。 一坐进车厢里,她就摸出一块极厚的黑面纱,绑在她的草帽上。 然后她戴上帽子,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发觉人们所能看到的只有她那雪白的皮肤和那一对明亮的眼睛,觉得很高兴。 穿过了奈夫大道,那辆出租马车从道芬广场转入了哈莱路。 车门一打开,车费便递到了车夫手里,腾格拉尔夫人轻捷地踏上楼梯,一会就进了高等法院的大厅。那天早晨有一件大案子要开庭审理,法院里有许多人忙忙碌碌。 人们极少去注意女人,腾格拉尔夫人穿过大厅的时候,没引起多大的注意。维尔福先生的候见室里有一大堆人,但腾格拉尔夫人却连姓名也不必通报。 她一出现,接待员便立刻起身迎上来,问她是不是检察官约见的那个人,在她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之后,他就领她从一条秘密通道走进了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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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福先生的办公室。那位法官正坐在一张圈椅里,背对着门,并在那儿写着什么。 门打开了,接着又听到声“请进,夫人”
  ,然后又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一直没有动;但等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消失以后,他就一下子跳了起来,闩上门,拉上窗帘,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当他确定决不会有人看到和听到时,才放下心来,他说道:“谢谢,夫人,谢谢您准时到来。”
  他递了一张椅子给腾格拉尔夫人,她坐了下来,因为她的心此时跳得非常厉害,差不多快要窒息了。“夫人,”检察官把椅子转过来半圈,让自己和腾格拉尔夫人面对面说话,“夫人,我有很久没有享受到和您单独谈话的愉快了,而我们这次相见,却是要作一番痛苦的谈话,深感抱歉。”
  “可是,阁下,您看,您一约我,我就来了,尽管对于这次谈话,我肯定会比您更痛苦。”
  维尔福苦笑了一下。“那么,古人说得对,”他说道,此刻的他像是在朗诵他心里的念头,而不像在对他的同伴讲话。“那么,古人说得对,我们的种种举动都在我们人生之路上留下印迹——有伤心,有欢乐!那么,古人说得对:我们在人生道路上的每一个脚印都像在一片沙上爬行的昆虫一样——都留下了痕迹!唉!有很多人,在那条路上留下的痕迹是泪水凝成的呵。”
  “阁下,”腾格拉尔夫人说道,“您没想我此刻的心情,是吗?那么,别让我再受这种折磨了吧,我求求您了!当我望着这个房间的时候,我想到,曾有多少罪人含羞带愧,浑身战栗地离开这里,每当我看到我现在所坐的这张椅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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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想到有多少人曾含羞带愧,浑身战栗地站在这儿。噢!
  我必须用我的全部理智,才能使自己认为我并非是罪人,同时您也不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法官。“
  维尔福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而我,”他说,“我觉得我不是坐在法官的审判席上,而是坐在罪犯的椅子上。”
  “您?”腾格拉尔夫人惊愕地问道。“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我想,阁下,你未免对自己太严,把情形夸大了吧,”腾格拉尔夫人那双美丽的眼睛一时间闪烁了一下。“凡是热情的青年,都会经历过。 您刚才所说的那种道路,当我们沉溺在热情里的时候,除了快乐,还觉得有些懊丧,福音书上曾为此举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例子,并且用改邪归正来安慰我们——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 所以,我可以说,每次说起年轻时代的那些荒唐做法时,有时候,我想上帝已经宽恕了我们,因为我们所遭受的种种痛苦即使不能使我们免罪,但或许也可以赎罪的。 但您——你们男人,社会人士是从来不会责怪你们的,而且受非议愈多愈能抬高你们的身份——您为什么要为那愁苦呢?”
  “夫人,”维尔福答道,“因为我不是伪君子,从不毫无理由地自己骗自己。 假如说我的额头上杀气太重,那是因为那上面凝聚着许多不幸;假如说我的心已经僵化,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经得住打击。 我年轻时并不是这样的。 在我订婚的晚上,当我们大家围坐在马赛高碌路侯爵府的桌子旁边时,我并不是这样的。 可自那刻起,我周围和内心的一切都改变了,我已习惯于抵抗磨难,已习惯于在斗争中打垮那些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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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无意、自动或被动来挡住我的道路的人。 照一般的情形来说,凡是我们所最热切希望得到的东西,也往往是旁人最热切希望阻止我们去获得或阻止我们抢夺的。 因此,人类的过失,在未犯之前,总觉得自己有很正当的理由,是必需这么做的,于是,由于一时的兴奋、迷乱或恐惧,过失铸成了。而在出了错以后,我们才看到它原来是可以避免的。 我们本来可以用某种很正当的手段的,但我们事先却一点也看不到那种手段,只有事后却似乎觉得很简单,于是我们就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不那样做呢?
  ‘女人却正好相反,女人很少吃后悔药——因为事情并不是由你们决定的,你们的不幸往往都被认为是别人强加到你们身上来的,而你们的过失也几乎总是由别人造成的。“
  “可不管怎么说,阁下,您大概可以承认,”腾格拉尔夫人答道,“就算那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昨天晚上我也已经受到了一次严厉的惩罚。”
  “可怜的女人!”维尔福紧握着她的手说道,“这的确会使您受不了,因为您已经受到两次严厉的打击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嗯,我必须告诉您。 鼓足您的全部勇气,因为您还没有走完那条路。”
  “天哪!”腾格拉尔夫人惊惶地大声叫起来,“还有什么路要走呢?”
  “您只是回顾过去,过去的确是糟透了。 嗯,可是您不得不为将来画一幅更可怕的图画,那也许更糟!”
  男爵夫人知道维尔福一向克己镇定,但目前这种激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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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使她感到非常惧怕,她张开嘴想大声呼喊,但那只到了她的喉咙里便又哽住了。“那件可怕的往事是怎么被唤醒的?”维尔福大声说道,“它本来已被埋葬在我们内心的深处,现在它怎么又幽灵似的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再次来拜访我们,吓白了我们的脸颊,羞红了我们的额头?”
  “唉!”爱米娜说,“毫无疑问只不过是碰巧!”
  “碰巧!”维尔福答道,“不,不,夫人,世界上根本没有碰巧这种事!”
  “噢,有的。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碰巧的吗?
  难道基督山伯爵不是因为碰巧才买了那座房子?难道他不是碰巧去那个花园?难道不是碰巧在那棵树底下挖出了那个不幸的孩子的尸体?——我那可怜的不幸的孩子,我连吻都没吻过他。 我为他流过多少眼泪啊!啊,当伯爵提到他在花丛底下挖到他的残骸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他离开了。“
  “哦,不,夫人!我要告诉您的正是这个,”维尔福用一种深沉的语调说道。“不,花丛底下根本没什么东西。 根本没有什么孩子的尸体。 不,您无需再为此哭泣了,您也不必唉声叹气了,您该发抖才对!”
  “您是什么意思?”腾格拉尔夫人问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是说:基督山先生在树丛底下挖掘的时候,并不会找到什么骸骨或箱子,因为那儿根本没有这两件东西!”
  “根本没有!”腾格拉尔夫人吓得瞪大了眼睛,死盯着维尔福。“根本没有!”她又说了一遍,象是要用自己的声音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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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这句话,深怕它逃走似的。“没有!”维尔福把脸埋在双手里,说道,“没有!压根就什么都没有!”
  “那么您没把那可怜的孩子埋在那儿,阁下?
  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喂,请告诉我呀!“
  “我把它埋在了那儿!
  您听我说,您听完以后就会怜悯我的,因为二十年来,我一直一个人忍受着这份煎熬,丝毫没有让您来分担,但现在我不得不讲出来了。“
  “我的上帝,您真的吓坏我啦!快点讲吧,我得知道。”
  “您还记得那个悲惨的晚上吧,您在那个挂红缎窗帘的房间里躺着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也怀着同样激动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您的分娩。 可孩子生下来了以后,交给了我,他不会动,不会哭,也不会呼吸,我们都以为他死了。”腾格拉尔夫人做了一个吃惊的动作,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似的。 维尔福急忙阻止了她,紧握住她的双手,象是在请求她注意倾听似的。“我们以为他死了,”他重复道。“我就拿了一只箱子暂且代替棺材,把他放到了里面,我下楼到了花园里,挖了一个坑,匆匆地把那只箱子埋了。 我刚把土盖上,那个科西嘉人的胳膊就向我伸了过来,一个影子猛地跳出来,同时看到亮光一闪。 我便只觉得一阵疼痛,我想喊叫,但一股冰一般的寒颤透过我的血管,窒息了我的声音,我昏死了过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当我恢复知觉后,我一丝半气地拖着自己爬到了楼梯脚下,您尽管已累得精疲力尽,但仍在那儿接我。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那种崇高的勇气。 我们不得不对那次可怕的灾祸保持沉默。 您以坚韧不拔的精神,在您的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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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照料下回到了您的家里。我的受伤算是一场决斗的结果。尽管我们本来也知道很难保守这个秘密,但我们还是守住了。我被带回到凡尔赛,和死神挣扎了三个月。 最后,我好象到了生命的边缘,我被送到南部去了。 四个人把我从巴黎抬到了夏龙,每天才走十八里路。维尔福夫人的马车跟在担架后面。到了夏龙后,我就乘船从索恩河转入罗纳河,顺流漂到阿尔,到了阿尔,我又被放到担架上,继续向马赛前进。 六个月以后我的伤才痊愈。 我始终没听人说起过您,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