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25 04:10      字数:4911
  卡瓦尼两人各三千两白银。满朝文武为之大吃一惊,待看了样机,也只能点头称
  赞,因为这钢家伙的确值这个价。犁耧由一匹马牵引,前边有一个可调节长短的
  犁,后边是一架中式马车,车上有一个装种子的耧箱,有孔,可同时播种3 行种
  子,并带了一个蜂窝孔状圆筒和弹簧装置来调节播种量。车尾部还有一个挂耙,
  可以在播种后顺势把种子埋好。(原发明者为詹姆斯· ;史蒂斯,现代播种
  机雏形)。
  耧本是西汉武帝(公元前140 ─前86年)时都尉赵过发明,也是世界上最早
  的畜力播种机。由耧架、耧斗、耧腿等几部分组成。耧架木制,可人扶牛牵;斗
  是盛种的木箱,分大小两格,大格放种,小格与播种调节门相通,可均匀送种;
  耧腿是兼有开线沟作用的小型犁头,由于播种面积差别,后逐渐演变为一腿耧,
  二腿耧、三腿耧等。其中以三腿耧最善,它一次能完成开沟、播种等多项作业,
  一天能种100 亩地。而西方的原始播种机是一辆两轮车,由行走时产生的震动使
  种子箱内的种子播入土中,再由播种机牵挂耙将种子埋住。武安国主持的科学院
  近两年资金充足,网罗了海内外很多奇异之士,威尼斯传教士马可。卡尼瓦随着
  商队来到东方传教,怎奈东方古国不接受他那怪力乱神,穷困潦倒,无奈之下经
  人介绍到科学院当翻译混饭吃。这个卡尼瓦祖辈原为农夫,见大明皇帝重视农桑,
  索性改行专门“盗版”故国的农具,以期能赚笔回家的路费。可惜当时西方农业
  技术照东方差距审远,他的发财美梦一直不得实现。一日看到凌昆摆替农牧科的
  耧,灵机一动,立刻平跑去将故乡的播种车画了出来。二人一拍即合,经仔细研
  究,终于造出这结合东西方之长的犁耧来。
  那京城周围的商户这几年没少借科学院的新发明捞钱,这大明南有科学院,
  北有北平书院,两大钱眼无人不知。见了犁耧问世,不待朝廷号召,立刻有商人
  买了图纸赶工。马鞍山冶炼厂的钢材作枪炮不是最佳选择,做这些农具却是绰绰
  有余,没等开春,已经有犁耧摆到江淮一带大街上叫卖。进城赶集的农户见了,
  围着左三圈又三圈,赞赏不已。不少大户人家买了去,春天播种时效率立竿见影,
  节省了不少雇短工费用。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武安国感受着周围世界的变化,也感受
  着收获的喜悦。大明朝严令禁止土地兼并,没有权势的小地主从土地上赚了钱只
  能存起来,或者是投入到武安国等人开创的工商业中。全国唯一不限制购买土地
  的地方就是辽东,几百年未曾开发的黑土无意间受到这种政策的优惠照顾,日益
  热闹。大明朝矿山管制疏松,北平等地的工商阶层就是凭借这个政策迈出了第一
  步。于无中生出有来,于不可能变出可能,这时代每一条政策只要稍稍变通,就
  有希望走出一片新天地。通过这些年零敲碎打,通过改变一个螺钉,一根枕木的
  细微调整,终于看到了历史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整个冬天,京城最开心人就是武
  安国,怀着即将初为人父的欣喜,同时也听着新兴工商阶层,这个历史新生婴儿
  清脆宏亮的啼哭,怎能不醉……
  眼前的一切繁荣,看似于自己无关,但一切亦因自己而起,武安国是播种者,
  亦是灌溉者,还是历史的记录者,正因为熟悉于原来的历史,因此才比别人更强
  烈的体味到看见历史发生改变的喜悦。我来了,我经历了,我看见了,没人的时
  候,武安国对着空旷的屋子强忍住发自内心的呼喊。
  这个国家其实并不难改变,因为经历百年屈辱后社会各阶层的有识者都在对
  历史进行着反思。每个人的思维中,也许认定的强国道路不同,但大多数人的内
  心深处都渴望着国家的富强。作为先行者,武安国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和他共同
  奋战的有郭璞、张五、曹振,还有数不清渐渐觉醒渴望在蓝天下直立行走的人。
  这次郭璞升迁问题上,大家的配合堪称经典。四省布政使郭璞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没给人招架的机会。武安国一直记着内阁大学士吴沉在第二天上朝时那
  两眼乌青的样子,这老先生一定是对着地图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东北三省加上北
  平、山西、陕西,新拓的热河、靖远,虽然都是边远之地,但也是民风最开放,
  最容易接受新政的地方,老吴沉只要有全局观就能发现,大明朝的四分之一江山
  已经落入新政支持者手中。这个亏他吃大了,带着一堆重臣瞪大眼睛盯了三年武
  安国,却万万没料到率先发起反击的是郭璞。
  有勃勃生机,也有沉沉黑夜,有胜利的欢歌,也有失败的眼泪,这一年就在
  悲喜交杂中临近尾声,年关快到了,收帐的收帐,打算盘的打算盘,做计划的做
  计划。历史总是以螺旋方式发展,或者螺旋前进,或者螺旋向下。
  腊月的秦淮河上画舫如梭,寒冷的天气无法阻挡游人的雅兴,年底朝中公务
  不忙,辛苦了一年的京官们都喜欢到河上聚一聚,踏雪寻花,在读书人眼里别有
  一番滋味。况且城中来往,人多眼杂,哪如河面上宽阔平静,不必担心隔墙之耳。
  一艘装饰典雅的画舫缓缓的驶离河案,伴着浆声灯影进入如画梦境。今天是
  东家的东家请客,负责招呼客人的大伙计王双喜分外卖力。这画舫上的领班跑堂
  个个都是火眼金睛,但从衣着上就能看出客人的家底来。无论是攒了半年钱充回
  大爷的穷酸书生还是钓着金勺子出生的花花大少,只要用眼睛的余光扫上一眼,
  都能把其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今天这坐位上可都不是凡人,若大个画舫就被他们给包了,单从他们看人
  的眼神和微微发驮的脊背来看,这伙人官职恐怕都不小”。王双喜一边吩咐厨子
  好生伺候,一边端着点心盘向顶层高间走去。也难怪他对自己的判断这么有把握,
  这京城除了这些官儿,有谁每天磕头虫一样跪着,以致脖子看起来都有点下弯啊!
  “爷,需要叫凌波阁的姑娘前来献一曲吗,那里新来的头牌弹一手好琵琶,
  号称这秦淮河上第一大家呢”,见这几个大老爷面前的海外瓜果都没动,王双喜
  怕伺候不好客人遭掌柜的怪罪,点头哈腰地提议。
  “出去吧,我们要什么自然会叫你,没事别进来”。靠进舱口的一个满脸晦
  气的官员不高兴的斥责道。
  “是,爷,您慢用,不打扰您清净”。王双喜一边点头一边半躬着身子退出
  舱门,没来由吃了一顿呵斥,满肚子气无处发泄,转过脸对着黑漆漆的河水嘀咕
  道:“不就是请客送礼跑路子要官么,装什么君子,你们哪个不是嘴巴上说一套,
  暗地里做一套。这种人我见多了,嗤!”
  “你在嘟囔些什么”!低沉的声音如河水般冰冷地钻入他的耳朵。
  王双喜回头一看,有两个老爷的跟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舱口,赶紧上前陪
  着笑脸说道:“二位大爷什么时候出来的,这儿冷,您别冻着,下边那个客舱的
  酒菜不对胃口还是伙计们伺候不周,您二位先回去坐,我一定让伙计们把几位爷
  伺候好喽”
  “油嘴滑舌”?跟班的低声骂了一句,打狗也得看主人,这画舫是户部尚书
  郭恒的弟弟的妻子的表兄开的,明知伙计在背地诋毁自家大人,他们也不能做得
  太过分。上下扫了小二几眼,冷冷地问道:“你知道里边的几个老爷都是谁吗”?
  “二位大爷,瞧您说的,小人一个端盘子的见过什么市面,只要有人赏脸来
  我这里,我们都得叫爷。也不瞒您,待会儿您下了船,下次大街上见了,小的也
  认不出您来,更没胆子上前打招呼,您是什么辈分,小的是什么辈分啊”!听对
  方语气不善,王双喜连连鞠躬,一个劲保证自己老眼昏花。
  “你下去吧,离大人们远一点儿,国家大事,岂是你这些小百姓能知道的”
  跟班的对这番说辞还算满意,看样子郭大人的画舫安全不错。点点头让大伙计离
  开。
  王双喜郁闷的走到厨房,把收拾下的垃圾装到纸袋中,顺手又扔进两块从煤
  炭中拣出的石头,掂掂分量,嘴巴依旧抱怨着走向船尾,四下看看无人,扬手把
  垃圾扔进了河里。
  站在顶舱监视的大汉见到伙计乱丢垃圾,啐了一口,知道这是画舫入夜后处
  理废物的最常见做法,转过头不予理会。
  画舫渐渐划远,渐渐溶入黑暗。河面上突然有灯火一闪,一艘捞田螺的小划
  子顺着水波帖到了原来画舫停留之处。船老大伸出撑蒿向下一搅,复向上一钩,
  一个泡囊了的纸袋子便顺着篙杆甩到了船上。几个黑衣人麻利地从垃圾里寻出一
  个小油布包,拨开层层油布,拿出一个写满字的布条来。
  “头,收到,是船大鱼”,黑衣人低呼。
  “走,回岸,皇上早晚有收网的时候”。领头的首领低声吩咐,身躯微挺,
  露出外套里边的锦衣。
  第二卷大风生命(六)
  生命(六)
  “这伙天杀的蠹贼”,朱元璋“啪”地一下,重重的把锦衣卫的密报拍在书
  案上,喝了一半的参汤一下子溅起老高,没等汤落回,装参汤的茶碗已经骨碌碌
  从书案头滚下,掉在地上粉身碎骨。
  “万岁,万岁惜怒”,老太监王公公带着一伙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御书房,
  七手八脚将碎茶碗捡起来,兜在怀中收走。擅长揣摩皇帝心思的王公公把书案上
  的奏折一一归拢,用干净抹布擦去上面的参汤,然后挥手命令几个小太监退下,
  低声问道:“万岁,谁惹您生气了,要不要老奴拿把火铳来,伺候您到花园中打
  两枪”。
  对着靶子射击是朱元璋最近的两年喜欢的发泄方式,纵是开国之君,也不可
  能事事随心所欲,郁闷的时候打烂一张靶子,肚子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处理事
  情也会冷静许多。
  “算了,你也退下吧”。朱元璋重重地把自己摔进龙椅,满脸掩饰不住的落
  寞。“这就是朕依赖治国的名士么”?望着锦衣卫送来的密折,他陷入了沉思。
  内阁大学士吴沉等人画舫密议,朱元璋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谋划些什么。布政
  使郭璞前些日子乱拳打到老师傅,让反对新政的几个大臣吃了哑巴亏,作为这些
  人的领袖,大学士吴沉能咽下这口气才怪。朱元璋并不怕支持新政与反对新政的
  人内斗,因为最后决定权掌握在他手里,有矛盾和斗争,他这个皇帝才好驾驭。
  就像这次处理郭璞调任一事,朱元璋早就看出陕西和山西的官员对推行新政跃跃
  欲试,也早就想派一个得力且有经验的官员过去,把两地的制造业发展起来,把
  威北、定西二军的军火供应问题解决掉。所以才痛快的做出了对郭璞的奖励与任
  命的决定,吴沉等人对任命不满,自然会找机会挑郭璞的毛病,做为皇帝,他正
  好可以借机敲打新政的铁杆支持着,让他们时刻感受到天威的存在。问题是几个
  大学士到哪里商议对策不好,偏偏跑到了郭恒的亲戚开的画舫,那是锦衣卫盯了
  三个多月的窝点。御史章严弹劾户部亏空钱粮之事,朱元璋表面上不欲追究,仅
  仅听从武安国的建议更改了记帐方法,暗地里却想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贫民出
  身的他最恨贪官,在蒙古贪官污吏的压榨下四处讨饭的日子永远都是个梦魇。经
  得力干将的察访,贪污的焦点就集中在郭恒等几个户部和工部官员身上。吴沉等
  内阁大臣为了党同伐异,居然和郭恒勾结,让朱元璋对这些儒林名士倍感失望。
  他们曾经说得多冠冕堂皇啊,忠君,爱国,体贴百姓,廉洁奉公,但这些名
  士们真的有人两袖清风吗,朱元璋看不出来。当年大明立国,宋濂、高廉等名儒
  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明朝法律和很多政策也是以宋代理学为基础。国君统治百
  官,儒林提供官吏,官吏约束百姓。这是当时多么完美的一种设计,朱元璋曾以
  为这种治国方式可以确保他朱家江山万年。谁料到自己所倚仗儒林的蜕变这么快,
  建国才十几年,已经蜕化到和蒙古人的帮凶色目师爷一样黑心肠。
  怎么办呢,朱元璋提起笔,奏折上批示了几个字,复又把批示划掉,掷笔于
  案。仅仅凭一次聚会就治他们的罪,文武百官都会觉得不公平,况且治了他们的
  罪,朝廷的平衡怎么维持?谁来制约武安国、郭璞、费震等支持新政的大臣?帝
  王之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一种平衡之术,朱元璋必须在新旧两派间找平衡,
  在太子和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