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16 19:33      字数:4923
  “原来就有的,还有锅和碗,都是现成的,大哥也奇怪,房子他也不住,还买这么多餐具。”
  傅令盯着不经意间翻看到的生产日期,目光慢慢收拢,机器压印的数字定格在两个月前,这套房子,肖自明两年前就有了,却摆进来一套才生产不久的刀具,显然是新添置的,又是为谁添置的?
  主意
  苗秀芬有两天没有睡好觉,闭眼就是田七一头黄毛对自己狞笑。傅令老爹傅教授对这个儿子早就不抱希望,得知他娶了田七以后,轻微震惊,只说,木已成舟,婚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到底是他的亲骨肉,扛在肩膀上带大的小子,再不争气,做老爹的也嫌弃不起来,婚都结了,总不能亏待他。他虽然不满儿子草率行事,对田七还没有多大的意见,只是苦笑,真是乌龟配王八,男混混配女混混,这也是他气急无奈之想。苗秀芬没有从丈夫那里得来一致的意见,又将这笔账记在田七头上,小妖精给小的灌了迷魂药,连着老的也一并收服了。这话好没有道理,田七还是看不懂大人脸色的时候在傅令家玩儿,见过傅教授几面,十岁以后就是在教工区里碰见,也不会问声好的,何谈收服。傅教授之所以没有在电话里表达对田七的不满,一是出差在外说不清楚,二是他太了解苗秀芬了,完全可以想到她愤怒颤抖口不择言的样子,这个时候,他一旦附和,她会更加来劲儿,只怕要把怒火烧到田七家去,烧到田心身上。
  事实上,傅教授还是低估了自家老婆,没有他煽风点火,苗秀芬一样去了田心家。只是过程极其曲折。
  苗秀芬操持家务几十年,钱都用在丈夫老人儿子身上,轮到自己,能不花就不花,就是要花,也是要把一分钱掰成两半,唯一花钱的爱好,就是搓麻将。有了傅令以后,她就没有买过化妆品,雪花膏用得最好的就是大宝了,七块多一瓶,可以用一年。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也有上十个年头了。她打量镜中的自己,她很少这样专心地照镜子,头发就是挽在脑后一坨,打理很简单,用不着对镜梳妆,镜子于她最亲密的时候,就是吃饭嘴里打出了血泡,要对着镜子用针挑破的时候。剩下的饭菜舍不得倒掉,她就都撑进肚子里,小肚子一圈一层厚膘,胳膊却在家务活中锻炼得肌肉紧绷。巷子口内衣店十二块钱一个的白色棉布内衣,没形没状,没海绵,没钢圈,就是两个布兜,一种款式穿到现在。不到五十岁,□下垂得很厉害了,软绵绵地挂在胸前。她站在镜子跟前,穿上料子最好的一件花格衬衫,灰色绵绸裙,还是哀叹一口气。
  为了去见田心,她翻箱倒柜找出最体面的衣服,头发也比平常打理得用心,终究遮掩不了岁月的痕迹,失去比例的身形,暗黄的肤色,眼角深深的沟壑,她自己看着都丧气。婆婆见了,狠狠剜她一眼,恶语相讥:“老几十岁,扮成朵花,也只是昨日黄花,看着你儿子结婚你心痒痒了?”话语恶毒无比,苗秀芬也不甘示弱:“花黄也比黄昏强,怕是要等入了土,坟头上才开得出花啰。”
  苗秀芬受了婆婆的闷气,到三楼跑了好多趟,田心都没有回家。第二天她照样又去敲门,还是没有人,她嘴上谩骂,烂女人就是破,四十好几还整天彻夜不归,也不知道睡到哪个野男人床上了。
  到了第三天,苗秀芬没有上楼找人了,却在厨房里瞄见楼下田心回来。她一身油烟味,冲出门把田心堵在家门口。
  岁月不公,田心的脸上细纹浅淡,扑了薄粉,干净白皙。头发应该是美发店里做的,盘出了花样,精神地拢于后脑。大红的韩版T恤盖住屁股勾出腰线,浅灰色的七分裤搭配一双老北京布制高跟鞋。
  面对眼前的田心,苗秀芬顿感矮了一截,心里的恨和怒却高了数段。
  “苗大姐有事?”苗秀芬十几年不愿和田心打个照面,乍见她竖在自己家门口,田心很惊讶,手上打开铁门,把锁勾在手上,打开第二道木门,招呼苗秀芬进屋。
  “茶水我家有,用不着到你这里喝。”田心放茶杯在苗秀芬面前,苗秀芬冷冷拒绝。田心懒得计较,也看出了苗秀芬的计较,刚才她找茶叶,烧水,冲泡,苗秀芬都一声不哼,坐在沙发上瞧着,现在又不喝,存心是给她下马威,让她难堪。
  田心坐苗秀芬对面,一口喝尽杯中茶,也不装邻里和睦了,“苗大姐来我这里就为了告诉我你家有茶水?”
  “哼,我告诉你,你教唆你闺女勾引我儿子,就算结了婚,也休想进我老傅家门!以为领了证就万事大吉了,休想,没教养的小太妹。”苗秀芬本性暴露,田心什么不说就单在她面前,就能挑出她全部的脾气。
  “田七和傅令,结婚了?”田心不可思议。
  “到现在你还装,你闺女,你还能不知道!”苗秀芬唇齿像上了发条,而田心的话就是拉动发条的机关,言语“彭”地一声弹出去,与思考无关。
  接下来就是苗秀芬个人专场,“我们傅家的媳妇儿,绝对要有名牌大学的文凭,”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家傅令毕业也只是个三流大学,“身家要清白,爹妈都要有正经活儿干的,你们家田七不合适,”到后面还有种苦口婆心的味道,“看看田七,流里流气哪点有姑娘样子,念艺校,以后出来干什么?想指望我们傅令养活她,门儿都没有,她认识的人都是乌七八糟的,别到时候干出什么脏事给我老傅家抹黑!归根到底,还是家教不好。”说完最后一句,她挑衅地直视田心,松弛的眼皮耷拉在眼角,气势大打折扣。
  “说完了,就回去,等田七回来,我会问她。”田心没有表现出一点动气,脸色依然平淡。
  “问有个屁用!”田心一副淡漠无关的样子,让苗秀芬觉得她的话就像打在海绵上的拳头,软趴趴地,没有威力,这样的态度,像淋了一瓢汽油在她头上,她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按你的话说,他们婚也结了,你说怎么办?”
  苗秀芬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她来找田心,大部分是想发泄心中郁积的不快,让田心颜面扫地好像才是她的目的。
  “绑着他们到民政局离婚?”田心轻而易举道出最终的结果,苗秀芬却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瞬间绷紧神经。离婚,放在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天大的丑事,哪家有个离了婚的,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全家人都要跟着被笑话,抬不起头来,茶余饭后的笑料,几个月都平息不了。等等,这到是提醒了她,傅令和田七结婚没有吹吹打打摆酒宴客,趁现在街坊邻居都还不知情,赶紧儿地离了,让麻将馆的牌友们闻得风声,她们还不得拿着大喇叭满街道地广播,到时候才真是丢干净了面子。
  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苗秀芬心情一下子好转,家都没有回一趟,直接上了巷口的麻将馆,她搓搓手,定要好好打上八圈,把今天的菜钱赢出来。
  傅令接了活儿,都是老主顾,请他帮忙打游戏赢装备,还有一个让他盗女朋友的邮箱密码的。海螺网吧的卡座,他十指如飞,有力的手指灵活地操控,黑色的键盘就是他的天下。屏幕上出现他华丽狠绝的攻击技巧,又一场PK赛完胜,血条还有三分之二的红色液体在汩汩冒泡,一套龙纹金甲攻击防御两用战衣沐浴着金光落入装备栏。
  田七坐在傅令的右手边,本来她是要到画室去的,半路上又跟着傅令到了网吧。出来时,天空已被薄暮笼罩,傅令把一下午挣来的三百块塞进田七的荷包里,“七儿,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呗?”
  “好啊,就做红烧肘子。”田七一口轻咬在傅令手臂上。
  网吧里信号不好,傅令手机上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家里打来的。田七也有两个未接,竟是田心,还有一条田心叫她回家的信息。傅令没有觉得稀奇,这就是他老妈的风格,二十几个已经算是克制的了。可是田心打电话找田七,一次就是两个,还发了信息,实在是怪异得很,要知道,她们母女两个,一个月不见面,也不会通一个电话的。
  两人对视一眼,傅令伸手招来一部的士,“走,回家。”说的是回教工区。
  傅令进家门,苗秀芬就勒令他和田七离婚。
  “妈!”
  “秀芬!”
  “秀芬!”三个声音混杂,一声是他的,还有两个是他傅爷爷和傅奶奶。
  傅令多机灵的人,一眼就看出是他妈单方面做的决定,爷爷奶奶不一定站在她那一边。
  “不可能!”傅令穿着球鞋踩进去,将门边的拖鞋踢倒一边,板着脸,声色巨震。
  苗秀芬早就料到是这样,傅令的性格她清楚,认准的事情要想给他扭过来,她还没有一次成功过。
  “傅令,妈是为了你好,你一时被田七迷住了,妈不怪你,听妈话,现在还来得及,趁早和她离了。”苗秀芬妄图用宽容打动傅令。
  “行啊,我离了就找男的回来,你信不信?”傅令躺进沙发里,双脚搁在茶几上,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给我坐好喽!”傅爷爷指骨敲击傅令的脑袋。傅令不情不愿地坐正一些。
  “真是个冤家!上辈子欠了你们傅家的,这辈子向我讨债来了。”苗秀芬哭咽抽泣,伴随着怨愤的低咒。她在外面都是“我们老傅家”地维护,关上家门,就成了“你们傅家”,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一家人,在家里,她又是外人。
  “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不要再提了,晦气,真离了,傅令不就快成了二婚了?你现在不行,但是我看得见的,那些离过婚的,身上有浊气,是要倒霉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泄露天机。
  “越说越邪乎,”傅爷爷呵斥,“这结婚才几天,就要离婚,胡闹!婚都结了,通知亲戚,请客摆酒,别搞得偷偷摸摸的,你们两个女人正经张罗,心思别动到歪门邪道上。”一锤定音,铿锵有力。
  这下傅令倒是慌了,急得跳脚,“诶诶诶,请什么客呀,爷爷!”
  “傅令,跟我进来。”傅爷爷带头走进里屋,傅令烦躁地跟上,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田七回家的时候,田心在卫生间涂面膜,灰绿的藻泥涂抹均匀,光滑如青瓷,指尖粘连的痕迹是自然的纹路。
  田七盘腿坐在她妈的瑜伽软垫上,半个多月没见她妈了,难得打个照面,居然也见不到真容,隔了厚厚一层遮挡。
  “你和傅令结婚了,他妈来找过我。”田心嘴巴开得小小的,小心地避免嘴角的面膜裂开变形。
  “他妈找得到你也算真本事。”田七讽刺。
  “你们结婚,认真想过没有?”两指并拢两边提拉下颚的肌肤。
  “没有。”田七索性躺下,闭着眼睛,回答干脆。
  田心心底升起些许无力,“你们的事,好坏随你,你要是真心喜欢他,你们就好好过,我也不管你。”
  “你也管不着。”田七倏地张开眼睛,一句话将对话打入死角,气氛僵住。
  “生活费在桌上,走的时候拿着。”面膜快干了,田心用手指试了试,背过田七走进卫生间,从始至终,表情都是一个样子,看不透。流水撞击瓷盆的声音清脆传出。
  “又傍上大款了?替我谢谢他们!”田七朝着卫生间大声说,手上装了钱的信封捏变形。
  这就是她们母女的对话,本来最亲近的人,对话却只有一个面膜干掉的时间。她们的母女情缘,就是商场里买来的一盒面膜,不需要在家打鸡蛋调蜂蜜和酸奶,不需要一步步将自制的面膜慢慢抹在脸上,只用撕开包装,直接敷面就好,太过简单,没有温情。
  田七将大门在身后粗暴地合上,她妈竟然让她走的时候别忘了拿上生活费,这是关心,他妈的狗屁!就这么见不得她,这么着急着赶她走?她不愿意正视牙龈齿缝中咬紧的酸涩,无比庆幸她和傅令结了婚,这个家不要她,她不会无处可去,还有另一个等着她回去。
  下楼敲响傅令家门,门开的瞬间,她听见傅奶奶说:“乖孙,今晚就睡在家里,奶奶给你煮汤圆。”
  田七露面,四下安静,她不管傅令家两个女人复杂怨念夹杂暗箭的目光,“我要走了,你走不走?”田七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傅令瞅瞅他妈,目光如炬,他爷爷,摆摆手,示意他快滚,他奶奶,没时间琢磨。三步并做两步,他搂住田七“走走。”门扉已将话语阻隔,他奶奶恨恨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奶奶,长了一副妖精相!”
  条子
  还有一个星期就交期末作品了,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