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16 19:33      字数:4912
  毖啵 薄   ?br />
  条子
  还有一个星期就交期末作品了,田七终于火烧眉毛,早上六点就摸起床,赶到画室抢位子。别的学校期末自习室座位紧张,艺校就是琴房、练功房和画室人满为患,晚一点就没有地方了。
  傅令连续几天早晨被吵醒,终于在今天发作,拖着田七在床上胡闹了一个小时,过后他倒是心满意足地睡回笼觉。田七可怜兮兮地洗过澡往学校奔,比往常迟了一个多小时,一楼的两间小画室都塞满了,只有二楼有一间大画室还有有空位,但也是人头满满了。偌大的画室只有最后几个一字排开,总共四个,有点突兀。田七松口气,还不算太晚。一个背着画板的女生,愁云密布,踟蹰不前,挡了田七的道儿。田七侧身经过,有些奇怪,有空位不坐站着干什么。等她看见画架上贴着的黄色便笺时,她明白了,顿时脸色大变,血气高涨!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此位已占”
  歪歪扭扭,龙飞凤舞,好一通辨认,才确定写的不是英文。
  田七挨个儿撕掉四张便笺,实在是太霸王了,她田七再霸道,也没干过这样没情操的事儿,好歹放支画笔搁管颜料的充充数,都强过整张破纸来占座。虽说都是占有资源而空置资源,却有本质的区别。调色盘或者橡皮擦占座的,直接担有物品被盗或失窃的风险,收益相应的回报也无可厚非。贴便笺无异于零投资买卖,不如干脆去抢来得洒脱。不花本钱的买卖谁都相干,区别是有的人就是想想,有的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想干就干,当然了,这种事情上,宁可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田七不吃这一套,大马金刀地坐下,大姐大的威风一览无遗。刚才站着的女生犹豫了片刻,抿抿唇,还是退了回去,默默唧唧出了教室。两个注意到动静的女生朝田七投来担忧的目光,又小声地交头接耳。田七凶狠地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路见不平啊!只是她为人比较务实,路建不平,拔刀助自己。
  诸事不顺,先是颜料爆了肚,喷了她一手,后是调色怎么也调不出想要的,气得她摔了笔。她是铁了心今天要完成一幅的,午饭在食堂草草解决又回到画室,画室里多数人吃饭去了,还剩几个啃面包的。教室变得开阔,满屋的油彩香涩涩飘荡。
  “他妈的,谁干的!”田七暴跳如雷,面前她工具箱倒在地上,盖子烂成两半,细碎的塑料星子咯在脚底。画具凌乱散落,画笔掰成两段,碳棒粉末黑黢黢一地,踩扁的颜料管上留着灰白的鞋底印。两个铁夹子落在凳子边上,凄凄惨惨。快要完成的画作脏兮兮地躺在地上,洗笔的小水桶歪在上面,红棕的污水浸湿画卷,金黄的麦田斑驳的色彩已不复存在。
  两个面生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吹口哨,正在刚才还空着的几个位子上。这样干了坏事还得瑟的神情田七熟悉无比,精准地判断这两个倒霉催的毁了她一上午的成果。
  “你们他妈瞎爆眼了,老娘的东西也敢碰!”身体血液倒流,田七重重跺脚。
  亮黄色短袖花衬衫的男人腾地站起来,撞翻一个画板,教室前方啃面包的女生倒吸一口气,接着咳嗽起来,该是被面包屑呛到。
  “贱B,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男人指着田七,指尖只离她鼻子寸许。田七噗地笑喷,怎么会有这种说话不动脑子的蠢蛋。另一个男人,稍高一些,黑黑瘦瘦,像草原帅哥,大概也觉得同伴理直气壮的对白太过惨淡,憋笑的同时还是出来壮场面,“占了我们的位子,砸你的东西,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帅哥,草原铁路公路高速路开通多少年了,草原儿女受教育程度在党中央的关怀下节节攀升,您能别乱用成语吗?田七突然有点言语无力,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能说什么,看来她还是没有混出境界,混出风格,眼前这两人才是混混界的神话,浑至上则无理,人至混则无敌。混混文化培养任重而道远。
  田七也不是软柿子,“你们哪儿的啊?不收拾满意了,你们休想出这个门儿!”
  黄衬衫舌头顶着腮帮转一圈,嘴里的口香糖喷到田七脚面上,“老子偏不,你要怎么着?老子非但不收,老子还要砸个痛快!”一个画架应声而倒,黄衬衫斜着一双眯眯眼,目光不善地扫射田七,手上捡起一支大号的画笔,咬着牙齿敲响玻璃,一幅只要田七再啰嗦,他就要扑上来揍她的模样。
  田七最大的优点就是遇强则弱,见机行事,不行就躲。黄衬衫这样没有品格的混混她是不屑废话的,其实她是怕再废话下去,保不齐黄衬衫会打女人。田七在学校里还是有些小团体的,搬个把救兵不是难事,只是为这点小事儿不值得费这把儿劲儿。
  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画具,她又咽不下这口气,眼尖地发现草原帅哥脚边有个灰白色的工具箱,既然自己的东西毁了,他们的也别想全乎。主意成型,她就偃旗息鼓了,一副吞了黄连的凄楚模样,苦哈哈地蹲下去拾掇残局。田七看这两个人不像是美术系的,虽然他们和美术系的学子同样把自己折腾成美术品,扮相也极为潦草,但是潦草得过于凌乱了,不成路数。
  黄衬衫吹起口哨,陆陆续续吃完午饭回来的学生纷纷侧目,但都是你望我我望你,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的。田七手抖了,她从黄衬衫变调的哨子声中,不幸辨别出他吹的竟是一休哥的主题曲。
  原来这两个只是跑腿的小弟,帮老大泡女人,占座位。田七听他们肆无忌惮的谈话,恨不得把碳棒塞进他们的鼻孔里,他们老大到底是要泡多少个女人,需要四个座位?这是什么混混逻辑?这才是纯净的混混逻辑,占着茅坑不拉屎,物不尽其用,田七这个混混还是太过杂交。
  瞅准两人出去上厕所的空当,田七也不怕伤到自己,跳上工具箱蹦跶两下,一声脆响,箱面裂开,她赶紧跳下来,差点崴到脚脖子,还不要命地踢翻箱子里的画具,顿时掀出笔墨。噼噼啪啪的噪音贯耳,画室抱怨之声迭起,果然混混不比杂交水稻,还是纯净的好。惩恶扬善,干完不跑,等着警察发奖状,表彰除暴安良?田七深谙此道,快速溜号。
  画是泡汤了,经此一闹,田七再没有心情,绕道学校小池塘,看了几场免费的搂搂抱抱,觉得没意思,叼了一根冰棍在嘴上,砸吧砸吧着绕到2号门,她今天也委实点背了。学校四个出口,她偏偏弯了一大截到人烟稀少离车站最远的2号门,还偏偏让她撞上黄衬衫和草原帅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敌众我寡,走为上策。相对怒目,你追我跑。
  一辆人气公司挂牌出租恰巧停下,她来不及多看,猫腰钻进后座,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她才注意到同时上来个小伙子。
  “师傅,开车。”眼看着黄衬衫他们一人抱一半破工具箱就要追上来,田七催促司机。
  “我拦的车,你下去!”小伙子转身不客气地对田七说,又急道:“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大热天的,司机也燥得很,摸一把光溜溜的脑门儿上的汗水,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谁坐车,别耽误我做生意。”
  “师傅,踩油门,随便去哪儿。”田七急吼吼。
  “这姑娘有意思,我跑遍了武陵大街小巷犄角旮旯,还就不知道随便这个地方。”出租师傅,你能先分清轻重缓急再侃么?
  “哐”一声,车门开了,田七闭眼了。
  挣扎是要有的,毕竟有人在场,黄衬衫也不敢太过分。
  “哎哟,我今天的车怎么这么紧俏?”司机笑语。
  “你,下来!”黄衬衫门牙咬着下唇角,摆出一个标准的流氓发狠的表情,不过由于他下唇过于厚实,威慑不足,搞笑有余。见田七坐定不动,伸手就拽她胳膊。
  “光天白日,你还要打人!”田七不干了,扯足了嗓门,声音太大,车内空间太小,司机和前排小伙子都皱了眉头。
  “哎哎,有话好说,抽根烟?”司机打圆场,什么破事,倒让他赶上了。
  “干什么的,把手松开!”声音有点熟悉,田七抬眼看去,一下认出说话的抢车小伙子,就是那天在派出所接待她的小警察,还分了一份工作餐给她,人民的好公仆啊,她瞬间热泪盈眶。
  “警察叔叔,强抢民女啊,咳咳,我是说他们,不认识我?不要紧,人民的警察一般都不认人民。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个警察在这里,田七肆无忌惮起来,嘴巴吧嗒吧嗒不停张合。
  “小媳妇儿?”杨锦实,也就是小警察黑了脸。
  后面的事情,田七相当长脸,虽然狗仗那什么了一点,她还是觉得很威风。杨锦实警官证一亮,两个纯混混就屁滚尿流了,唯一不完美的一点,司机师傅变脸比换挡还利索,将他们双双赶下车,田七嘀咕,他定是和条子有过节,原因肯定出在杨锦实身上,绝不可能在她。
  杨锦实很郁闷,遇上田七就没好事,上一次在他实习的派出所,田七大闹,他被领导严厉训斥,然后他爸动用职权直接把踹他上直升机进入刑警大队。今天是他接的第一个任务,队里派的车熄火了,半路又杀出个田七,他是彻底把疑犯跟丢了。他本意是要在基层多干两年的,他爸非给他来个空投,队里的前辈都当他是没本事靠关系的奶娃娃,他憋了一口气要干出点成绩的,偏偏被田七给搅黄了。
  “那你到底是不是裙带?”田七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丢了疑犯,杨锦实很丧气,田七自来熟,硬是拉了他到学校门口的啵啵奶茶店。
  杨锦实懒得理田七,横了她一眼,没精打采地用勺子搅咖啡,金属小勺碰到陶瓷杯壁,响声刺耳,他更不欢实了。见他十足的小媳妇相,田七瘪嘴,还叫她小媳妇,不知道谁才是。他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告诉田七原委,看她太妹的样子,就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不过,一口气憋在心里太久了,吐出来,舒坦多了。
  “不是裙带,就是裤腿咯?”田七继续揭人伤疤,毕竟捉弄警察的机会实在难得。
  “奶茶还堵不住你的嘴。”看着田七花里胡哨的扮相,杨锦实就眼晕,偏生她嘴上还叨叨不停,烦不胜烦。
  “你愁个什么呀愁?不管裤管还是裙子,你好歹有个顺着爬的吧,好多人想捞条裤腰带都捞不着呢。”田七白他一眼,大致意思是“你太不懂事了。”
  “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把人给跟丢了?”杨锦实声音太大,小小的奶茶店顿时安静下来,邻桌的女生看过来,田七好心地安慰惊恐的美眉:“没事,就是七院刚出来,释放释放。”顷刻间,徘徊于杨锦实身上的目光尽是怜悯。杨锦实想拷了田七送进局里,告她个诽谤。七院是武陵市的招牌医院,专家门诊,优雅的康复环境,闻名全国的治愈率,赫赫有名的精神病医院。
  “你一个已婚妇女,哪来这么多废话,滚回去伺候老公,还有婆婆!”杨锦实是现场观摩了田七婆媳大战的,故意加重婆婆两个字。
  “坏了!”田七吐掉含在嘴里的吸管,框框当当撞到座椅,飞也似地跑出门去,又倒回来,手机递到杨锦实手边,声音干脆利落,隐隐透出几分急切,“把你电话给我,你们领导要是怪罪你,就打我电话,我送面锦旗到你单位。”
  杨锦实呆滞地按下自己的号码,茫然地还给田七,身边一阵风起,田七刮了出去,碎花门帘上缀着的木铃铛清脆闹响。
  杨锦实回过神来,低骂一声,靠,留的是我的电话,怎么打电话找你!想有事方便找警察就直说,我还他奶奶的锦旗呢。他一口灌下咖啡,鼻子都皱在一起,稀汤得跟水似的,还这么苦!
  会谈
  火车站出站口乌压压的人群缓慢地挪步,白晃晃的日光像强力的聚光灯,像贴在身上的狗皮膏药,黏得发烫。一丝活风都未经过,稀薄热辣的空气里是数以万计的人流,呼吸间是滞留的汗臭。拉杆箱完全没有施展空间,不是撞到围栏就是磕上旁人的脚踝。灰扑扑的蛇皮袋子磨起了毛边,被主人沙包一样扛在肩上。热汗淋漓的大姑娘猛然回头,谁的爪子掐了她的屁股。小偷的长夹子探进前面大爷的裤袋,几张百元大钞无声无息地落入他的荷包。路边拉活的的士司机耷拉着眼皮,像是睡着了,时不时吼两声“长途车站”“白云”“兰陵乡”。
  傅令拧起前胸汗湿的布料猛抖几下,一滴汗水从他的发线淌下,他烦躁地看下手表,已经两点了,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