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1 07:15      字数:4935
  夕雾也就顺势咳嗽数声,虚弱不堪的靠在摇微肩上:“陛下,圣上与京畿守官成大人自会好生招待,夕雾倦了,这便告退。”
  南宫雍笑笑,点头答应了,心里暗忖着夕雾倒有个灵巧的侍女。
  夕雾与摇微坐入慕容潇的马车,迅速离去。慕容徽此时正步下城门,冷冷的看着马车驶过,双眸中有几分担忧,更多几分怨恨。不久,他便与出城相迎的成亦持一同来到南宫雍跟前,神色已软化许多。
  南宫雍微带着几分提防,笑脸相迎,对这少年帝皇合适的应对丝毫不讶异。
  接风洗尘宴后,南宫雍在凌宜皇城外最近的行宫住下了。不过两三天,他便领着三万军队前去慕容西方。
  三个月后,南宫慕容结盟军小胜,将叛军再度赶回千湖州。
  大兴帝回驾凌宜,当日皓命帝再度宴请,次日,首辅大臣百里夕雾便前去探望。
  “皇上不是有许多得力的将军么?政事不宜耽搁太久,还是回去罢。”甫相见,夕雾便认真的道。
  南宫雍的笑容僵在半途,见四周只有摇微,他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亦真亦假的抱怨:“朕还不是舍不得美人你么?”
  夕雾轻轻一叹。这三个月来,他以色事人的碎语又在朝廷上下传开,大臣们看他时的眼神更是不堪,他也就借病不上朝,尽量不与他们来往。但是,宫廷之中的杂言本就多,这些不知添油加醋多少倍的秽语竟传入了潇儿的耳中。不过五岁的孩子懂得也颇多,竟扑在他怀中哭着安慰他。
  别人不打紧,潇儿也是他从小疼大的,舍不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为了这个耿耿于怀。
  “朕可不是说笑。你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朕一离开,你还不立刻判个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么……”夕雾偎在他怀中,合上眼。
  “夕雾,朕知道你是盼着死的。不过,只要你一死,朕便领兵入侵慕容。你想,如今朕带着三万精兵就驻扎在凌宜,要颠覆这国家易如反掌。”
  “皇上,别威胁我。”
  “好不容易遇见个尤物,朕怎会轻言放手呢?”阵阵笑后,南宫雍贴上夕雾的唇。夕雾启口,任他侵入。
  摇微垂首退下,合上殿门。
  不久,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便时断时续的传出。摇微看一眼旁边静静立着的归风,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归风谨遵圣上遗旨,一直保护、监视公子,不让他自残。不管公子做了什么,不管公子想做什么,归风决计不会伤害公子半分。所以,摇微姑娘尽管放心。”归风像看透了她的担忧,转身向她作个揖,沉声道。
  “归风,不恨公子么?”
  归风沉默。
  摇微有些哀伤的背过身去,看着华美的宫殿,听着殿内的躁动声。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公子的错,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公子该死。可是,为什么呢?若是先帝杀了公子呢?天下人还要拍手称庆,说是皇上终于改邪归正了。没有一个人会责备先帝,会觉得先帝做错了。难道……就因为先帝是天子,而公子,不过是男宠而已么?
  这男宠的身份,不正是先帝与皇后给予的么?
  大兴帝愿意护着公子,再好不过。虽然他们也不过是互相舔舐着彼此的伤口罢了……
  云雨之后,夕雾在南宫雍的怀中蜷着,蹙起一双秀眉。
  此行还是不能将他劝走,看来他是执意要在慕容久待了。
  徽儿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冷,偶尔甚至还不掩憎恶……这样的目光,总是令他觉得仿佛在冬日被推入冰窟中一般,彻骨的寒冷。如此下去,恐怕不久他便能如众人所愿,死在徽儿剑下了。
  这时候有人肯如此护着自己,竟不知是福是祸。
  “皇上要在此待到什么时候?”他懒懒的出声问道。
  “怎么,要赶朕走了么?”南宫雍眯眼笑。
  “皇上不处理政事,不打紧么?”
  “谁说朕不处理政事了?许你有贴身侍卫,就不许朕有了么?”
  夕雾轻哼一声,转身面对着他的脸:“我可是认真的。皇上觉得,什么时候可以攻下西夕岛?”
  “那位九王爷的领地么?首辅大人,慕容是不是惹上高人了?不论朕怎么与席将军商量围截拦堵,叛军总有法子看出漏洞,伺机脱逃。不然,这三个月就能将他们逼回西夕岛上去了。”
  “不知……延嘉帝算不算?”
  南宫雍瞠大眼:“朕倒也想过,但是……延嘉帝不是……”继而想到夕雾曾经的作为,他挑眉微笑:“确实也不奇怪了。那……可能要两三个年头呢。”
  “一定能胜么?”
  “一定。”
  “如此甚好,夕雾就以这身体,向皇上道谢了。”妩媚的笑起,夕雾蠕动着身体,吃吃笑着,咬住身边人的颈子。
  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再度响起,久久不曾平息。欲望所散发出的淫糜气息,漫溢了整个行宫寝殿,肆无忌惮的吟哦向寝殿四周蔓延。
  次日,首辅大臣与大兴帝来往过密的消息,在凌宜城内已是尽人皆知。但,在上朝之时,夕雾仍然平静得很,仿佛听不见大臣们的窃语与意有所指的嘲讽。慕容徽忿怒无比的视线他也当做没看见。
  他回宫之后,摇微与归风知道,夕雾累了、倦了,再也无法承担一切——他已打算要舍弃所有。
  如此三年过去,慕容首辅大臣淫荡放浪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慕容的每个角落。所有慕容百姓都不知道他的放荡是为着这个国家,他弑君也是迫不得已,他们只道让这样的人在朝廷之上,已是慕容举国上下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百里夕雾的死,已成定局。
  16
  慕容皓命五年六月初,白玉麒莲盛开的时节,西夕岛上负隅顽抗的叛军终于尽数被灭,九王爷引颈自刎。慕容国内欢声震天,百姓纷纷奔走相告。
  六月末,白玉麒莲仍然怒放着,南宫大兴帝即将率军回国的传闻遍布全国。盘亘在慕容上空三年之久的另一朵乌云也将散去。
  大兴帝归国那日,皓命帝率众臣送行。
  已经长成为一个修长俊俏少年的皓命帝,神色依然冷峻,看着大兴帝的目光复杂难懂。大兴帝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和众多臣子暗地里的打量,不为所动。他倚在棕色的马匹边,一面应承着京畿守官成亦持的谢意,一面眺望着城门内,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无人怀疑,大兴帝等待的人,亦是如今慕容国上下最痛恨的人。
  以色媚上的无耻男子,弑君不轨的可恨男子,首辅大臣百里夕雾。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三匹白马自城门内急急的冲出来。
  在接近两位君主十丈开外的时候,三位骑手身手矫健的自马上跃下,为首的一位目中无人,大步的走向大兴帝。
  紧紧随过来的赫然是扮作男装的秀丽女子和二皇子慕容潇。两人对皓命帝行礼后便退在一旁。
  皓命帝神色阴沉,盯着对面着银灰色纱袍男子的一举一动。
  “三年,也够了。”夕雾轻声道,浅浅的笑,仍是媚惑无比。
  “真的够了么?……罢了,既然是你的希望,朕也不好勉强。”南宫雍道。眼前的男子已经是将死之人,再多的怜惜,再多的不舍,也无法留住他了,他自是明白得很。
  “望皇上看在这三年……,今后与慕容交好。皇上是位英明的君主,希望夕雾的恶名不要污了皇上才好。”
  “即使死了,你还要护着这国家么?”无奈的一叹,更多的是了然。
  “是。夕雾为了另一个人,势必要守护这方土地。”既然是那人的托付,他必定不能违背。
  “好罢,朕会在每年的今日,命人为你烧上两柱香的。”南宫雍利落的翻身上马,马儿甩蹄喷气,准备踏上归途。
  夕雾没有退后,只是笑。
  就在南宫雍要拨马时,他突然拉住了缰绳。南宫雍回首,看着他娇媚而悲凉的笑容,双眸微黯,俯下身来。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皓命帝与百官的面,两人拥吻。
  淫乱无比……放荡不羁……
  祸国殃民的妖孽百里夕雾,做了一件千年之后仍然无人敢做的事,也是一件让他最终走上绝路的事。
  吻后,夕雾舔舔唇,笑了,风情万种。他依然拉着缰绳,回头唤摇微。
  摇微自白马上解下三坛酒,与归风抱着上前来。
  “这是我曾与皇上对饮过的酒,玉麒麟,皇上不是说喜欢么?那就送给皇上,最后的三坛。”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让此刻正气得脸色青白的慕容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很宝贝么?为何要送给朕?这可是日晖帝亲自酿制的酒啊。”既然要做戏,索性就陪着他做,反正已经三年,不差这一回。南宫雍也提高了声量,故作惊讶道。
  “正因为宝贝,才要赠给皇上。”
  “既然如此,朕就收下了。”吩咐侍从将酒接过,南宫雍深深看了夕雾一眼,拨马奔远。庞大的军队随之迅速迁移,马蹄扬起的灰尘,几乎遮住了天空。
  夕雾笑看着,看着,倏地转身望向慕容徽,敛去了笑容,面无表情。
  慕容徽按着腰间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剑上系着的明黄色剑穗子在风中飘动。百官开始骚动起来,已经有人呼喊着圣上手刃妖孽,渐渐的,呼声越来越大,竟然掩盖住了马嘶与马蹄声。
  慕容潇脸色惨白的奔过来,拉住夕雾的手,恳切的望着天子冰冷的双眼。
  夕雾反手握紧他的手腕,突然奔向白马。摇微紧紧跟上。
  三人上马,并没有入城,而是朝着凌宜正北方的山区而去。
  “皇上!妖孽要逃掉了!”官吏之中有人喊道。顿时守在慕容徽身边的数名侍卫举起弓弩,蓄势待发。
  “放下!”
  天子冷冷的道,话语中蕴着的怒火让百官不敢再吭一声。
  “他会回来的!”丢下一句后,皇帝径直上马,飞骑回了皇城。留下百官,被皇帝的威势吓得冷汗涟涟,迟迟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南宫军队掀起的尘土,北方——三匹白马渐渐的消失在高大的城墙后。
  那天稍迟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从未时一直到深夜,没有停息。
  天亮时分,被归风与无歇抱回夕照宫的夕雾、摇微、慕容潇在暴雨中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昏迷了数日。
  此期间,皇帝不曾驾临夕照宫。
  夕雾醒来之时,已经是四天后的夜晚。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影,映在床帐上的影子,陌生得让他蹙起眉头。
  掀开帐子一看,重重叠叠的纱幕不知何时全被撤下了,内室内空空荡荡的。一位看不清面孔的侍女趴在矮几上打盹。
  原来墙倒众人推就是这样。他自嘲的想着,环视四周。曾经的过往,在这样的夜里也能平静的回忆起来,在撤去纱幕的空间里,一切美好的表相都被剥去,余下的是惨淡的结局。再真实不过的结局,不必找任何借口——就在这里,他亲手杀了皇帝。
  突然有些想念起御花园来,夕雾轻轻一笑,只找了件袍子披上,赤足走出了寝殿。夕照宫沉寂得仿佛人都空了,夕雾顺着长廊,再度巡睃了这片曾经独独属于他与他的天地。没有遇上半个人,他很顺利的出了宫,来到御花园。
  对御花园的印像实在少得可怜,先前终日难得出夕照宫一次,而后为国事忙得不可开交。他想起御花园,无非就为着记忆中慕容斐流泪的模样而已。
  夕雾走上亓善亭,带着无限留恋,一一抚摸着庭中的椅子,石桌。曾经有不少臣子上奏,说是于情于理也要让他搬出宫廷。幸好他以照顾二皇子为名,留在了夕照宫内,不然,这样流连忘返的时刻往那处寻去?只有这个宫廷,才载满了他过去的时光;只有这个宫廷,才能找到他过去的日子。
  缓缓的坐下,夕雾支着额头,望着黑暗中的花丛。
  大病初愈,如今又在微凉的夜中行走,他不禁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
  许久,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疾,而后,在他身边停住。
  夕雾费力的回首,睁着迷茫的眼,看着那张记忆中鲜明的脸。
  徽儿,当真长得越来越像他父皇了,只是这郁怒的神情却相差了许多。他想着,笑出声来,然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夕雾望着金色的床帐上盘龙白云的绣图出神。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曾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半年有余,直到慕容斐赏了他一座新建的宫殿,赐名夕照,然后他便搬离了这个时时让自己不安的地方。
  慕容皇帝的寝宫紫辰宫东阁。他正睡在久违的龙床之上。
  他坐起来,拉开帐子,瞧见外室闪烁的灯火。想赤足走过去时,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了他身前,俯视着他。
  夕雾看不清慕容徽此时的神情,也觉得还是不必清楚比较好。他将一双已经被石子、草叶刺伤的脚缩回,慕容徽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