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18 00:59      字数:4770
  着一身深色长袍的诸葛正我微笑着对前来贺寿的文官武将抱手还仪,闲暇之间却望见自己的四个弟子中,两个正忙着招呼宾客,还有两个却不见踪影。
  “游夏。”轻声将铁手唤到身边,诸葛正我低了声问道,“略商和余儿呢?”
  “大师兄怕今日府内人手不够,一早便让四童前来帮忙。方才略商担心大师兄一人行动不便,去小楼接他了。”
  微微点头,诸葛正我见宾客渐齐,便让铁手与冷血请大家入了座。正待开口寥表几句谢意,便闻得那门前的小厮一路小跑着高声报道:
  “神通侯府小侯爷到!”
  席间一阵撩动,众人的目光似被门前刹时湛放的奢华所吸引,不自觉的望着那一身凌傲之人踏着满地的纷繁款款而至。路过之处的众官纷纷起身拱手,一时间倒有几分众星捧月之势。行至厅前,方应看微微鞠身,一笑一礼,恰倒好处。
  “应看特来向诸葛神侯贺寿,来迟之宜还望神侯海涵。”
  诸葛正我笑道:“小侯爷多礼。老朽生辰之日能得小侯爷亲临贺寿,实属蓬璧之事。还请小侯爷随我上桌入座。”
  行了一路,方应看也寻了一路。
  直至追命推着那白衣胜雪之人进入厅内。
  直至那满溢着的华丽与喧嚣在一瞬间嘎然而止。
  厅内隐隐的升起几缕异常飘渺的灵动,撑起一片远离尘俗的静逸。一对清亮异常的眸不经意地扫过众人止不住的惊叹,亦扫过方应看如海般深邃的眼,最后定在了诸葛正我的身上。
  “世叔德为世重、寿以人尊。”
  朗朗数声,这几字贺词便被洗净了浮华而诚然献上。
  诸葛神侯轻捋长长的白须,目中慈爱,开口欣然:“余儿今日可得陪世叔好好喝上几杯!”
  无情清秀绝伦的面庞泛起浅浅的笑意,扼首之间如白莲绽放。懵懂之余,却无人注意到方应看那以极小幅度微微扬起的唇角。
  即便是一片喧闹的纷杂,无情的白色依然若皓月出尘,在人群之中份外耀目。
  所以,方应看很容易的瞧见他适时微笑下不适时的倦怠。他也很容易的瞧见,他身边不住帮他挡下酒局的追命,那眼中满满的宠溺与关怀。
  眉头渐紧,直至视线中之人终究耐不住贪静之意,独自推了椅轮悄然离席。
  无情的小楼前,有一大片盈翠的竹,层层叠叠,宛如悱恻的缠绵,交合着一份难以言明的清冷。他就在那片潇湘掩盖下的窗棂中,透过班驳的阴影,静静地看着他。
  推开小楼虚掩的木门,方应看寻着星点的橘光,径直对上了满目萧然的无情。
  其实,一个绝色的样貌,是可以给人很多感觉的。
  可以是淡如茉莉的清雅,可以是浓若牡丹的华丽,亦可以是傲如寒梅的高洁。
  但此刻火烛下的无情,什么都不具备。
  只有漠然,不着边际的漠然。
  然而正是这样的漠然,却让方应看的心中卷起了层层的热浪。那蓦然翻滚的金銮殿,惊为天人的清伦绝丽;那数年相对无言的校场,不动声色的浅眉沉吟;还有……还有那湘西离别凤凰湖畔,掌中微颤的余温……
  一声贪恋般的低呼,宛如将满腔蒹葭融入其中;一声辗转似的轻唤,亦如丝线,缠上无情清透的心脾,将缕缕的温柔允自化开了去。
  望入那双近在咫尺的深潭,于是,无情发现再也移不开了。
  素手焚香,相顾无言。蜿蜒的柔情绕过交叠的指尖,在烛火阑珊的跳动中无声无息的蔓延。一时的情难自禁也好,良久的诺诺深情也罢。
  这一刻,他们,只是他们。
  血引剑
  诸葛神侯六十大寿的那一夜。
  吏部尚书庄韦颜遇刺身亡。伤在颈部,有一道薄如丝片般的剑痕。
  朝野震惊,龙颜色变,一纸圣喻喝令六扇门三月之内彻查此案。
  京城街头巷尾流言四起,江湖之中也纷纷兀自猜疑。
  四大名捕联手追查,其之严峻,彼之火急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还有一柄泛着红光的血剑。
  醉酒的更夫口口声称他在四更天瞧见了那柄红色的剑,在漆黑的深夜中划过天际而入了眼。
  方应看的脸上,此时的笑容颇有几分清闲不明的意味。
  “这寒兰果真难养的很。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也只能保其叶翠而不萎。要闻得那般素雅的花香,还不知要待到几时呢。”
  任怨偷眼瞧了瞧方应看手中的盆栽寒兰,翠翠的叶儿晶莹剔透,叫那夜星般深邃的目痴痴地望出了神。见自家主人似乎完全没有将方才的禀告听进去,任怨不禁轻声嘀咕了起来:“小侯爷此时倒还有养花的兴致……”
  方应看眨了眨眼,扬起唇角望向任怨。
  “这般的事儿也不是第一二次了,因它失了兴岂不冤枉。”
  “流言不利,属下担心的是那四大名捕找小侯爷的麻烦。”
  笑意更深,方应看用手指勾起寒兰娇嫩欲碎的长叶,轻轻的抚了半晌:“本侯倒是怕某人不来找麻烦呢。”
  任怨的心中打起了突,正犹豫着还要说些什么,任劳却一脸肃敬的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小侯爷,无情出府了。”
  金风细雨楼,此刻正一片刀光剑影。
  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那修长的褐色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明显。浑厚的内力使得那青色的逆水寒剑冷光四溢,在如林的剑影之中挥洒如风,充斥万夫莫敌之势。
  而最让人惊讶的却是那与戚少商缠斗不休之人。此人身着一袭蓝衫长袍,在逆水寒的强烈逼势之下显得身姿轻盈。手中一柄乌色古剑,剑身细长灵巧,柔软无比。蓝衫人就凭着这样一把不知名的古剑,居然与戚少商斗得伯仲之间而难分高下。
  另一边的情势则颇为不待,楼中的数人被一干高手逼至了墙角,而那些不知何来的武者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戚少商心中暗自焦急,恨不能立刻结束眼身之战去相助楼中众人。然而那蓝衣之人却着实难缠,他越是急于摆脱,那柄黑色古剑便粘的越紧。正当戚少商□乏术之际,他的眼角猛然扫到了一片幽然的素白。几乎是同时,一阵如雨的银针以破空之势飞速袭来,瞬间将一方劣势缓解。
  无情?!
  一方危机已除,戚少商不禁精神一震。尽了全力直将手中宝剑舞的徐徐生风,他瞬间便将眼前之人逼于劣势之中。
  “事生京城,无情不能不问。戚大侠能否卖无情一个面子,且罢了手。”
  掉转剑锋,清脆的入鞘声让无情微微点头,一双清眸不动声色地移上了那身着蓝衫之人。
  明明是一身飘然出尘的风姿,却在眉宇之间沾染着几分邪俊的玩世,细长的凤目带着略微的惊讶打量着无情。而最让无情侧目的是那把乌黑的古剑,那把能与逆水寒一较长短的剑。
  诧了半晌,那蓝衫之人眼中的惊讶渐渐被一种难以言明的兴趣所代替。转动手中的古剑,他轻笑道:“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果然不凡,今日得已相见,在下三生有幸。”
  淡然的话语悠然飘向剑的主人,而无情的一双清目却始终未曾离开那柄古剑。
  “不知阁下与戚楼主之间有何恩怨,却要闹进了金风细雨楼。”
  蓝衣人剑眉微挑:“在下不过是对戚楼主的逆水寒剑有几分兴致罢了。不过,今日既然无情公子到此,这借剑之事只怕也得改日再议了。”
  见无情不置可否的漠然抬首,蓝衫之人转而一笑向戚少商道:“戚楼主,逆水寒之事,在下改日再来相议。告辞。”
  话语刚落,人已远去。
  半晌,那嚣狂的声音自远方飘然而至。
  “后会有期,无情。”
  探 幽
  六月十四,兵部侍郎仇任天深夜遇刺。
  京城有传闻,那夜幸得六扇门的冷血相护,兵部方能安然无恙。
  亦有传闻那刺客以一柄血色长剑,即便是剑术闻名江湖的冷血,在缠斗中也没能全身而退。
  更为直接的说法则是,能以血剑伤及四大名捕之人分明就是神通侯府的方小侯爷。神通侯此举,已然挑断了两座侯府多年以来面上相安无事的脆弱丝弦。
  各种各样的传言在人事繁杂的京都不径而走,令人真假莫辨。
  方应看应约来到小楼的时候,透蓝的天空已然被日斜晕上了几抹红霞。
  无情依着窗,光洁的指尖绕过零散若帛的丝发,似无意般闲散。一缕云淡风清,一抹凉轻韵浓。所谓万顷丛中一雪白,大概也就是这番景致了。
  心念微动,方应看扬起了唇角:“一纸便签相约,不过只言片语,你便知我会来?”
  似雪之人清冷如斯,迸碎了一地的皓柔,失了棱厉的温润化为淡淡的朦胧:“今日不谈公事。”
  “崖余想谈私事?”方应看笑着走近,双手从前方压上轮椅的两边扶手,伏身对上无情那双璀璨如星的眸,“是谈风花雪月、长亭断桥。还是,想见我?”
  不置可否的凝眸而视,无情的目光清澈异常:“在下只是想请小侯爷今夜一叙,并无他意。”纤细指尖随波澜不惊的话语轻轻抬起,指向案台上早已备好的香茗美酒,“但不知小侯爷可有这份兴致?”
  “崖余的主动相约,本侯可是足待了四日。不过,本侯此来不为美酒月色,只为……”凑近那方幽凉,方应看话语如音,随着微暖的气息在无情的耳边沉沉溢出,“探幽。”
  晶亮的眸蓦然闪动了几下,无情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将一袭寒意生生的隐了下来。执起白瓷酒杯,浓郁的醇香刹时蔓延唇间,带着几分奢靡的意味丝丝缕缕的缠绕开来。
  对弈之于二人,已不是简单的熟悉。如同深谙彼此的思想,落子之余似乎再无分毫的悬念。向来是一人专心至致,一人心不在焉,也向来是那看似心不在焉之人却总能将两色棋子的差距控制在数子之间。于是充斥在一片静逸无声中的喋喋不休,偶尔还带上了几分心猿意马的笑戏。对于方小侯爷几乎没有歇息的天马行空,无情从早些时日的眉头紧楚到如今的至若旁闻,着实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冷四爷的伤,不知如何?”
  方应看捏着黑子,带出一句似不经意般的闲谈。恰倒好处,情理之中。
  无情沉吟,清澈的目离了棋盘移向对坐之人俊逸的侧脸:“伤入肌骨,深及肺脾,整三日方悠然好转。”
  “普天之下,能以剑伤了冷血的人怕是也寥寥无几。”那方声若悠然,如语家常。
  “能以血剑伤了他的人怕是更无几人。”这方不动声色,漠然相和。
  方应看闻言抬首,望了无情半晌,骤然间甩动宽大的袖袍,起身立于染遍月光的悬窗。银辉铺洒在他锻洁的衣袍之上,如抖落一身皓月光华,将满身华贵演绎的淋漓尽致。
  “如此看来,本侯注定难脱嫌疑。”
  无情俊秀的脸庞掠过片刻的失神,终究以一片淡到几乎无法觉察的笑意把满腔兀自的猜疑翩然洗净:“今夜,不谈公事。”
  似将几分无言的默契勾画的不言而喻,如同跳动的烛火下孑然相对的心,道不明立于暗藏测探的疑虑,还是丝薄飘渺的在意。
  夜的凉爽抖落瑟瑟的翠叶,翩然旋转归于无声的尘土。清风已然消散了日间遗漏的燥热,直将叶碎于土,情化于心。
  当方应看离开小楼的时候,漫天的繁星正隐去它们最后的一缕微光。有不知名的白色鸟儿呼扇着皓羽,以决裂般的姿态掠过楼前那一大片苏醒的翠叶,留下清脆的鸣啼。朝阳挥洒下温曦的晨光铺盖出苍茫而班驳的竹影,也一并映射着方应看抑制不住扬起的微笑唇角。
  本不该共度良宵却诚然相携的一夜,是于把酒望月、棋弈弄诗之中亦缠绕着几分缱绻情愫的一夜。这一夜,有人魂牵梦萦镌刻婵娟,有人剑锋饮血难觅明天。
  次日六扇门得报,出巡归来的京城府引陆青于当夜横死途中,家丁护卫,无一幸免。
  逆水寒
  征衣风尘化云单,剑藏金轩敛隐难。
  江湖落拓不知处,翻云唯出逆水寒。
  无情修长的指轻轻抚过雕刻精美的青色剑身,停留在尖锐的剑锋之上。略微点触,涓细的殷红便滚成了小小的血珠,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异常夺目。
  捕捉到那一声无奈的轻叹,戚少商不失时机的打趣道:“伤了大捕头的手,这逆水寒怕是又得多算上一笔‘血债’了。”
  淡淡的情素染上无情清秀的俊颜:“自铸剑大师慕容齐先生锻它出世,二十九年来,这逆水寒不知背负了多少杀戮与贪虐。无情的血之于它实在微不足道。这债字,太重了。”
  忆起当年连云寨的数百条性命亦是因此剑而断送,戚少商不禁一声长叹,悲怆之意刹时涌上心头:“慕容先生当年铸剑之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