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4-04-29 11:09      字数:4831
  恭太默默地点头。
  “我是警察,有点事想问问你。”
  “嗯?”
  “你每天早晨送牛奶吗?”
  “是。”
  “今天早晨几点钟送的?”
  “什么呀?”恭太稍皱眉头,问道。
  刑警靠近他,又说:“事情很重要。你好好想一想,今天早晨在芜藏寺附近遇到过谁?”
  “有啊,遇到过。”恭太点头答道。他脑海里浮现出青年的身影。
  “在哪儿?遇到什么样的人?”刑警不禁提高了嗓门,直勾勾地盯着恭太的眼睛。
  恭太的母亲闻声走出屋子,欲向恭太说什么,但突然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男子,便惊吓得哑口无言了。
  “我是筑紫野警署的长冈。”刑警从怀里掏出身份卡似的物件向她出示。另外一个圆脸、面目温和的男子默然点头,算是打招呼。
  长冈马上追问恭太:“遇到过什么人,请详细地告诉我,好吗?”
  “是个年轻的男人。我快要掉进河里时他救了我。”
  “认识的人吗?”
  “不,不认识。”
  “那人从什么地方来的?”
  “大概是从芜藏寺里出来的吧?”
  “是不是和今天早晨发生的案件有关?这孩子……”神情不安的母亲忍不住插嘴道。
  “是的。罪犯6点半多逃离现场。因为恭太每天早晨都是在这个时间路过附近,所以问一问是否见过可疑的人。”长冈说着压低了声音,并扫视四周。在孩子们的后面,他们的母亲三五成群地在交头接耳。
  恭太的视界突然远离了这人群。罪犯!刑警在追捕着罪犯!恭太也知道了今天早晨在芜藏寺后面发生过一起凶杀案。照这样,刑警把那个青年当作杀人犯的咯?
  “总之希望详细地告诉我们。好吗?”刑警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干笑,并把手搭在恭太的肩上。恭太一缩肩,刑警的手滑落下来。
  “你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有多大年龄?”
  “不清楚。”恭太两眼看着脚下。接着,含糊地说:“想象年轻,可能还老一些吧?”
  “30左右吧。”
  “可能有40也说不定。”
  “照你这么说,不那么年轻,但想是年轻的吧?”
  “呣……”
  “那就是30岁左右,是吗?”
  “可能是吧。”
  刑警咬着嘴唇,从鼻孔里发出深重的叹息,竭力显出温和的神色。“身材是高,还是矮?”
  “一般。”恭太一边用脚踢着石子一边答道。其实被搭救后并肩站在路上,他就发觉对方是高个儿。
  “你发没发现他行动匆匆。就是急躁不安?”
  他确实很匆忙,连恭太的道谢也没答理就飞似地跑了。他一定有急事。但是,恭太却用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干脆的口气回答:“没那样的事。如果他急躁不安的话,能特意来救我吗?”
  “呣——?”长冈被噎住了。他注视恭太片刻,接着又问:“除那个男人之外,你还遇到过谁没有?”
  “还有一个。好象遇到过一个女人。”话题变了。恭太心安理得地回答,“上坡时好象看到过一个女人,可我马上去了寺那边,因此说不太清楚。”
  刑警点点头,与同伴相觑一眼,同伴收起了记录。调查大概结束了,可并非如此。
  恭太被带到国道3号线旁的筑紫野警察署,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了下来。这回对座是一个额头宽阔、目光温和的男人。他向恭太自我介绍是“久松”。恭太对此感到很满意。
  提问的内容同先头刑警的差不多。回答方法也如同一辙——恭太始终不肯实说那个青年的情况。接着,久松让恭太分别看了十张陌生男人的相片,问道:“这里面有今天见到过的男人吗?”全是脸色灰暗、长相蛮横的男人。
  “没有。”恭太答道。
  只有这次回答是诚实的。
  恭太被长冈送回家已是夜晚8时左右。郊外的幢幢房舍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因恭太的证词令人失望,长冈向他母亲简短说明迟归的原委后,便快快不乐地回去了。
  到今天早晨已经四天了。这期间恭太被警察叫去两次,仍然是看陌生男人的相片——都不是那天早晨邂逅的青年。这使恭太既安心又忧虑。他不愿想到那个青年是罪犯。如真是这样,他稍向警察露露面就好了。或许很忙,或许不知道发生了案件……
  恭太思索着踩起自行车,送牛奶,先把销售店附近的温泉旅馆密集区域送完了。梅雨季节的天空飘落着霏微细雨,拂在脸颊上。早晨6时多的旅馆街几乎没有行人。出了这地带便来到沼泽边。雨水在暗绿色水面上溅起无数个圆圈。环围沼泽的是樱、柳等丈把高的树木。背后是座山,因此白昼这里也是一个僻静的地方。
  恭太将自行车停放在附近,沿着沼泽边的小道把牛奶送到对岸几户人家中。雨中的道路泥泞难行。他提着牛奶袋没走多久,便听到从山麓树林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狗?恭太顿时紧张起来,身体变得僵硬。他讨厌狗。果然是条狗,一条棕色的日本种狗!套着面具,箍着项圈,这使他稍放下心来。狗朝他跑来,他加快脚步将它甩在身后,可这时在他前方数公尺处出现一个戴着遮阳镜、身穿灰色衬衣、身体矮胖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上来。这男人在恭太面前站住了。恭太心想对方大概是问路。他那遮阳镜后面尖锐的目光,从恭太的脸上移到牛奶袋上。
  “送牛奶,辛苦咯。”他声音低沉。
  “赶路吗?”
  “是……”
  “有件事想麻烦你,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男人不等恭太答话继续说,“刚才在那儿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他的粗手指指向树林,“想报告警察。我去叫来巡警之前,请你看守一下。行吗?”
  “什么东西?”
  “呣……搬起来较重啊。”男人边说边向树林走去。
  恭太无奈尾随其后。耽误15分钟,上学是不会迟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好奇心在驱使着他。
  男人径直朝林中走去,走到一棵山毛榉下,向恭太招招手。恭太拨开枝叶走上前,当站到男人身后时,男人突然转过身,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同时推倒在草丛中。
  极端的恐怖袭击了恭太,他拼命地挣扎,却被矮胖男人压得动弹不得;想呼救,嘴巴却被捂得几乎窒息。眼前是油黑而粗糙的肌肤,混浊的眼睛,急促的喘息——是的,这个男人一定是杀人犯!在绝望中,似灵感的念头在恭太脑海中漂浮。
  五
  “你在发抖。”各务彻夫在朝子耳畔嗫嚅道。
  她稍偏的头摇着,然而她自己也感觉到埋在他怀里的上身在颤抖。于是,她加重了抱在他背上的双手的气力,使自己的脸孔压在他白衬衣上。这时,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香味,清洁的男人的体味,掺着栀子花和修面化妆水的馨香……各务再次将朝子蒙遮似地抱紧。两人头脑里空荡荡的,沉溺在超脱现实的混沌境界之中。
  当两人勉强地将身体分开时,朝子眼眶里流着泪。各务亲吻一下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每次幽会,朝子总是流泪,因此各务不那么吃惊。但她今天脸色苍白,好象有什么委屈,引起了各务不安。下午2时。福冈市以南丘陵地带中的饭店和式房间里,充满温馨而又幽静的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
  “我害怕呀。”朝子闭上眼喘着气,“好象……丈夫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他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不是这样……我想,他在没抓住真凭实据之前,会装出全然不知的样子……”
  “哈哈哈……”各务发出故作镇定的笑声。“你是疑神疑鬼,——心理作用。咱们俩这么小心谨慎,是不会被发觉的,再说你丈夫现在……”
  各务的言外之意是,眼下,桂木谦介正处于参加竞选的最重要时期,即使发觉到妻子不贞,也不会轻举妄动的。然而他也感到所谓的“最重要时期”,同样符合自己目前的处境。数年前,他通过司法考试,又经过实习,获得律师资格后,在一直关照他的前辈律师下面工作过五年。四年前他和另一个同学历的伙伴在商业街旁经营一爿法律事务所至今。各务今年35岁,从年龄上来看,正是创业的开始,尽管取得了一点实绩,但也是胜负未见分晓的“重要时期”。他深深懂得私生活中人格的“信用”是律师的财产。而事务所开业前后与他结婚的妻子正是他前辈律师的远亲。瞻前思后,他大有如履薄冰之感。那么,就同朝子一刀两断,分道扬镳吧?但他却又不死心,他到这个年龄才有了“染身”的经验,没有朝子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想到这里,他觉得今后自己的一举一动要格外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不要说啦。”朝子轻声说道。
  各务扳住朝子的肩头使她面向自己。
  “不管怎样,难得相会的时候,相互不要寻找苦恼吧。”各务的嘴唇触到朝子的鼻尖,然后是长时间的接吻,最后互拥着倒在铺上。朝子任凭他爱抚,无神的眼睛瞪着各务的胸膛。
  “怎么啦,今天有些反常?”
  “……”
  “又遇到什么令人担忧的事吗?”
  “嗳。”朝子点点头,用沉重的声音回答。
  “什么事?”
  “上次在电话里告诉过你……”
  各务这才回想起来,那天在芳鹿山庄分别后,朝子打电话到事务所说过芜藏寺后发生的凶杀案和她周遭的情景,并说那位青年人可能是罪犯。当时,各务不以为然,回答说“不一定吧”。他认为偶然的巧合是不足为奇的,再加上自己同朝子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朝子爬起身,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认为那位青年与凶杀案有关……”
  “为什么还要……”
  “你还不知道。当时的男孩差点儿被人暗算。”
  “嗯?”
  朝子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报纸。九州地方版。6月14日——昨天的夕刊。标题是《小学生遭袭击——投送牛奶的途中》。内容:昨天早晨,投送牛奶的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在二日市南部菖蒲池附近被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骗进树林实施暴力时,恰遇练习长跑的学生队伍路过这里,男人放下孩子仓惶逃遁。“……E君说:‘他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又说,‘如果不是有人经过,很可能会被杀死’。如果该犯是心理变态的行凶,流血事件是不可避免的。这使当地居民深感不安。市政府计划在不久后将这片树林改造为市民公园……”
  “报上所说的那个E君就是那天早晨被救的孩子。我向那里的销售店打听过,目前送牛奶的,除大学生和妇女之外,还有一个小学生。”
  “后来呢?”各务竭力用冷静的语调追问道。
  “那个孩子见过青年人,并记住了他的脸孔。我读到这一段时,马上意识到那个青年人是杀人犯,那个孩子是罪犯追杀的对象。”
  “可是……报上明明写着袭击孩子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
  “那是同伙干的。”
  “嗯。总而言之,这种事,警察听取孩子汇报后马上会采取行动的。”
  “是真的?”朝子胆怯地垂下睫毛,视线落在铺上。
  “我,不能不担心。杀人案发生四天后,又发生了这种事……”
  “什么意思?”
  “如果警察把孩子的证词作为依据加以重视,并采取有力的保护措施的话,罪犯敢再次行凶吗?”
  “你是说警察没重视孩子的证词,是吗?”
  “难道不是吗?”
  “呣——”
  “各务君,”朝子抬起头,探询的目光,“如果我上警察署去把那天早晨所看见的情景述说一遍……我的话,警察会相信的吧?那个青年人的特征我记得比较清楚。这样不仅能尽早逮捕罪犯,而且那个孩子也能得到保护了。”
  “但是,你这样做就会……”
  不言而喻,这样做就会把两人的隐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为她是重要证人,警察会对她的证词进行核实。芳鹿山庄一夜风流韵事一旦公开,那牺牲就太大了。当事者的两人且不用说,连桂木谦介也会因妻子不贞的丑闻,失去政治家的将来。而且,各务和朝子恐怕再也不能见面了……
  朝子也知道这是件很痛苦的事。她又低下头去,少倾,发出喃喃私语:“我还没拿定主意,想和你商量后再……”
  两人片刻的沉默。
  各务看见朝子又热泪潸然,便说:“看情况再说吧。”
  “可是在这期间,那孩子再发生意外就……”
  “不必多虑。警察出于对孩子的安全考虑,不会对记者和盘托出,会运筹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