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4-04-29 11:09      字数:4815
  “可是在这期间,那孩子再发生意外就……”
  “不必多虑。警察出于对孩子的安全考虑,不会对记者和盘托出,会运筹帷幄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尽管放心好啦!”各务为了减轻朝子的痛苦,真诚地表白道。
  在各务身边时,她暂时忘却了苦恼;但她独自坐进“的士”后,一种焦虑、内疚和不安混合起来的情感便涌塞了胸间。无论怎么说,目击者是她自己,而各务只不过是间接耳闻,所以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是自然的。如果那个孩子万一遇害,能说自己没有责任吗?想到这里,她象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
  “请问贵府在哪边?”司机问道。
  “啊,请停在前面篱笆边吧。”朝子慌忙回答,她刚要打开钱包时,脑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可以向警察报告目击的经过。
  六
  “我是在6月10日早晨6时40分左右,路过芜藏寺坡道时,看见送牛奶的孩子和一个青年人的。青年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身穿灰色西服,身材瘦高,颧骨微高,两眼凹陷。他是从芜藏寺境内扒开篱笆钻出来的,而且神色慌张。由于某种原因,我没能及时报告,也不能说出姓名。请原谅。此外,送牛奶的孩子可能还是罪犯袭击的目标,请对孩子的安全予以充分的考虑……”
  6月16日上午9时。
  筑紫野警察署刑警课长久松把这封匿名信反复看了几遍后,放在桌上,凝视良久。这是年轻警官刚送来的快件信函。
  他拿起信封。这是纸质高级、但到处都有的长方形信封。筑紫野署的地址是用老练的钢笔体书写的,准确无误。收信人是“刑警课长”。邮戳是福冈中央邮政局。昨天15日18时至24时间受理。信封的背面近似空白,封口处写有“封”一字,笔迹与信笺和信封上属同一人,用片假名书写,出于女性的手迹。每当稍微引起社会视听的案件发生,就会有恶作剧的电话和信件转到搜查本部。但这封信与上述有别,内容同远藤恭太的供述基本一致。这就是有力的证据。具有20年侦破经验的久松有一种直感,这封信可能使胶着状态的案情出现转机……
  “刚才县警本部平井先生来电话说10点钟要来。搜查会议是否提前召开?”刑警部长滝岛靠近久松说道。他是一位颇有现场经验的强手,比40岁的久松年轻三岁,但与气色良好的久松相比,略显得瘦小,再加上头发稀疏,更为老气些。他缄默地坐着,就会使人联想到执着的久经沙场的刑警形象。
  “呣。平井先生好象也很焦急。”平井是县警本部的警官,自筑紫野警署设置搜查本部以来就由他指挥。
  “这回的山难爬呵!”滝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拉过椅子靠近久松办公桌旁坐下,尔后不急不忙地呷着茶。他的话语充满了真情实感。
  案发后,警方对近10名涉嫌者进行了排查。被害者畑山欣造是金融业者,同当地的暴力团骨干有交往,又和暴力团敌对的集团有着瓜葛,因而可以想象到,对他抱有憎恶、怨恨的人甚多。然而经调查,这10人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总而言之,侦破工作丝毫没有进展,现场及芜藏寺一带,任凭如何搜索,也没找到罪犯遗留下的痕迹和物证。运气不好的是,案发后一小时就下起了雨,一直到傍晚。再则,现场金库里的文件被盗,畑山与债务人的线索也断了,无从知晓何处何人向畑山贷过款。恭太证词中听目击的男子,也不能断定是罪犯。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这封匿名信可能会给案情打开突破口。久松满怀希冀,把信交给了滝岛:“刚才送到的。”
  “这、这投寄人是恭太所提到的女人?”淹岛读完信抬起头,干涩的眼眸煽起兴奋的火焰。
  “呣。我也这样认为。”
  最初听取恭太证言时,他提到“在坡道上同男人分手后,好象看到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当时,搜查本部查询了附近的居民,却没有一个女人承认说“是我”。又调查了坡道上的三家旅馆,结果查明芳鹿山庄这家高级旅馆,在案发那天早晨确有一女客离店,但具体时间不明。7时10分之前,是一男客在前大厅结的账。旅馆方面推测,女客先走于男客。两人是新客,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男客在住宿登记簿上登记的住址和姓名都是假的。但这在日本是不足为奇的。
  “能找到这位寄信人,就会得到可靠的线索。”
  “呣。似乎有难言苦衷的样子……”
  “好象住在福冈。”
  “在福冈市寻找那天那个时刻路过芜藏寺旁的女人,难办啊!”
  “还是从旅馆开始吧。”滝岛说道。
  “重新调查芳鹿山庄,无论如何要查明女客的身份。”久松补充道。
  女人如果没有隐秘,是不会案发后一星期才投寄匿名信的——不愿抛头露面。
  “啊,还有——”想到恭太的久松边喊边追离开办公桌的滝岛。”有必要加强对恭太的保护。在菖蒲池袭击他的男人可能与芜藏寺后发生的凶杀案有关。对于恭太的证词不可掉以轻心呀!”
  “是啊。孩子的感觉是有道理的,应当重视。”
  当久松返回室内时,《西部新报社》年轻的记者樋口不知何时闯进来,在久松的办公桌边转来转去。“早晨好。”他笑着搭讪道。
  “啊——”久松赶紧把摊在桌上的信件收起来。
  “好象有什么新闻……”樋口笑着,一对明亮的眼眸瞪着久松。
  “呣……没有……”
  久松沉吟片刻后又说:“案情分析会议结束后和你谈。不过请你注意,报道时不要把善意的市民卷进去啊!”
  七
  读罢晚报,桂木朝子的不安几乎变成恐怖了。
  昨天,她和各务分手回家后便写了那封信,尔后又乘坐“的士”上中央邮政局寄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不但没觉到轻松,反而被一种莫可名状的不安和恐惧攫住了。
  晚报早在晚餐前就送到了。为了知道投书后的反应,她比谁都先看报。她相信警方会考虑她的窘境,不会披露信的内容,也不会对寄信人进行追查。翻过几份报纸,在社会版上果然没看到涉及匿名信的报道,只是写着“寻找目击者仍在竭尽全力”之类的文字。然而,当打开《西部新报》时,朝子顿时惊呆住了。因为是当地发行的报纸,所以对这起凶杀案的报道比其他报纸篇幅更大,内容更详尽。社会版左下方一条赫然醒目的标题:
  《金融业者被杀害有突破——一封匿名信提供重要线索》
  内容——今天上午筑紫野署收到一封匿名信,投书者报告案发当天早晨,目击过嫌疑犯的年轻男子。据信说,14日早晨袭击投送牛奶孩子的中年男子与金融业者被杀案件可能有关联。该署十分重视这封匿名信,决心尽快逮捕罪犯,同时也恳望得到住在福冈市的女性投书人强有力的协助……
  只有《西部新报》刊登了这则消息。记者是否掌握了投书人的线索?或许是违拗搜查本部的愿望而报道的吧?然而,比什么都冲击朝子的是,报载警察已看破投书人是“住在福冈的女性”和“恳望得到强有力的协助”。恳望得到协助,不就是意味着要找出投书人吗?若那样做,不是丝毫没为朝子的处境考虑吗?真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啊!悔恨、懊恼似利刃划割朝子的胸膛。没征得各务的同意就擅自写信,不是答应过全听他的吗?违迕了各务的心愿,这使朝子陷入无法自拔的孤独和恐慌。警察很快会发现朝子,然后……一想到刑警站在家门前的情景,朝子眼前就感到一片昏黑。
  这天傍晚,丈夫桂木谦介回家难得的早。同丈夫、两个孩子及女佣礼子共进晚餐,她一直缄默无语。有时孩子问她什么,她也一言不发,目光呆滞。
  “朝子,身体不舒服吗?”丈夫的语气是平稳的。
  “不,没什么……”被丈夫锐利的目光盯视,朝子感到一阵战栗。
  “是吗?但这一个月来气色不太好啊!”
  是不是丈夫察觉到了她和各务的隐秘?或许是佯装不知,慢慢地收紧套在他俩脖上的绞绳?朝子拼命克制自己恐惧的心理,挣脱这双重痛苦的压迫。
  吃罢晚饭,孩子们到二楼书房去了,礼子也上厨房收拾去了,餐厅内只剩下夫妇俩了。桂木习惯饭后要看一个钟头左右的报纸。朝子害怕丈夫看到《西部新报》上的消息,害怕丈夫识破投书人是她——这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
  朝子故作镇静地坐在丈夫对面整理邮件。
  忽然,桂木放下报纸,用异样的目光审度朝子。朝子一阵惶恐却屏声息气地保持镇定。这时,走廊上的电话蓦然作响,一瞬间,桂木的注意力转移,朝子这才松了口气。礼子上前接电话,应答几句后,说声“请稍候”,尔后来到餐厅,说:“夫人,电话。”
  “我的?”快近9点了,是谁打来的?朝子感到意外而又紧张。
  “是否接到这边来?”
  “不、不需要。”电话就在餐厅外边。
  “喂、喂。”朝子握着话筒,低声喊道。
  “喂、喂,是桂木先生的夫人吗?”
  “是的。没错。”听到粗哑而又冰冷的男人声音,朝子心头顿时紧缩,不祥的预感传遍全身。
  “我是筑紫野警署的。”
  “……”
  “喂、喂……恕我直言,那封匿名信是夫人寄出的吧?”对方的语气带着事务性和坚定不移的响音。朝子呆立着,噤若寒蝉。“我们进行了极秘密的调查,结果是夫人……没错吧?”
  “是……不,那是……”
  见朝子动摇,对方才转为笑语:“你那边的事,我们了如指掌。决不会给你添麻烦,请放心好啦!”
  “……”
  “但是,我们这边请你多关照,谈些详细情况……因此,现在就想登门拜访。可以吗?”
  “不,那样……”朝子的脑袋被人击了一棒似的晕眩。她仿佛看见丈夫在餐厅侧耳窥听。她强抑制恐慌的心情。”那样太过意不去,还是我明天……”
  “不行。这边一分钟也不能耽误,时间很宝贵啊。拜访贵府麻烦吗?”
  “是的。那样……”
  “既然如此,那么麻烦你出来一下,在附近谈可以吗?”
  “好。可以。”她马上允诺,怕时间长了,丈夫会狐疑。
  “是嘛。那么,我就在贵府后面动物园人口处等候。到时再与你详谈。”
  “明白了。尽可能早点去。”
  “等着你啊。”对方末了叮嘱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朝子两肋冷汗津津,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回到餐厅。
  桂木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仍然埋头读报。
  “今天,健二把绘画用具忘在学校了。”
  “……”
  “樱木先生的孩子把它拿回家。刚才夫人电话里说要把东西送到这儿来……”
  “何必非今晚不可呢?”桂木的目光没离开报纸。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有点事要路过附近,所以……”
  “……”
  “送到家里来,太过意不去了。我想出去接一下,把东西取回来……我稍微出去一会儿。”
  桂木这才仰起脸,看看朝子又瞧瞧钟表,慢条斯理地说:“9点钟,声援会的盐尻先生要来啊。”
  “啊——”朝子觉得意外。这事她初次听说。可离9点钟只剩下十分钟了。
  桂木无视朝子的神色,又说:“嗯,要出去,就让礼子把会客室收拾一下,准备点茶水。”
  “好的。我会早点回来的。”
  就这样,桂木上书房去了,朝子照丈夫的吩咐办了。当她出门时已是挂电话后15分钟。
  夜晚的高级住宅街笼罩着静谧的氛围。家家户户都被石栅栏或高墙围着。疏稀的街灯在宽阔的石砌路面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并映出身后幢幢树影。偶尔驶过车辆,看不到行人。从朝子家300公尺开外,再向右拐弯便是动物园入口处。梅雨季节的夜晚凝集着厚重的湿气,令人感到一阵冷冽。朝子将出门时携带的白色花边对襟白线衣披在连衣裙上,小跑步下了坡道。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迟到15分钟以上,不知对方是否在那儿等候?
  动物园前是沙石地广场。铁栅栏大门已关闭,小卖部也全封上了门板。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看到类似警车的车辆。
  朝子一边打量四下,一边朝铁栅栏大门缓步走去,然后踅身回到广场中央。仍然没听到任何招呼声。真怪!警察是否与她失之交臂,访到家中去了?朝子心里重新浮动不安。动物园人口处只有这一处,后面是称作南公园的森林区,此刻被一层浓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