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4-04-14 09:15      字数:4837
  真好笑,杨捷是个和蔼亲切的大姐姐,他们跑这么快做什么,她又不会吃人。我嘲笑着他们胆小如鼠的行径,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心心、无人打扰地——昏倒了!
  之后的事情很模糊,不太记得,似乎有些混乱,有人压抑着声音说话,有人号脉,有人听诊,有人灌输真气……
  我也总是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总之不太记得。又或者本来是醒着的,只是把一些事情给忘了。
  **************************
  当我完全能够掌控自己的意识和行动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当时却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十分奇怪,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尽管被人制了控制感觉的|穴道,却仍隐隐泛着生闷的余痛。
  干扰太强烈,我不能清楚掌握自己的情况。
  可是一睁眼就安心了,因为眼前就是杨捷那张放大了的面孔。
  我眨眨眼,她也眨眨眼。
  我再眨,她也眨。
  我只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反而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道:“小阳,你喜欢看圣斗士星矢吗?”
  “喜欢啊。”
  “那你是比较喜欢星矢,还是比较喜欢黄金圣斗士?”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黄金圣斗士!”
  光听就知道,黄金的比青铜的值钱多了。
  她立刻笑了,嘴咧得大大的,那口因为喝多了茶叶和咖啡而被染了些许色泽的整齐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那么恭喜你,你从今开始,就是黄金小强了。”她说。
  这段词不达意的对话整整困扰了我一个星期,因为不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思想。
  好在想了几天就不想了,没时间想了。
  为了恢复被毁损的经脉,杨捷暗中将杨门的心法传授给我,与我一同研究以针灸药汤的方法打通任督二脉、另辟蹊径的法门。
  日后虽然总算大功告成,可有一个缺憾却无法完全避免。由于有针灸打通奇经八脉,所以必须越过杨门心法的前八重而直接修行第九重。拔苗助长总是会有损害,所以自此之后,我的体质就偏于内热,而畏寒。
  不过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而杨捷救我时附带的“武装直升机惊现××镇事件”引发了七大姑八大婶的各种猜测,安保部门日夜奋战、挑灯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我乍舌,不知杨捷从事的究竟什么工作,还有她引发了这样的事件,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后来又知道了,小强原来就是蟑螂的意思。
  曾有科学家断言,如果世界上的物种不断不断地灭绝,那么最后一种存在于地球上的动物就是蟑螂……
  郁闷!
  我乍舌,我有那么祸害遗千年么。
  直到上了医科大,选修了心理学之后,才渐渐明白了,她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许多人都说,催眠是不科学的,是没有理论指导的迷信。
  然而,什么是科学?就连研究着科学的学者们都无法准确地说明什么是科学。
  有的人说,科学就是真理,科学就是那个永远的唯一的答案。
  有的人说,科学只是暂时的真理,很快就会变,永远有你不知道的真理,永远存在着会改变的科学。
  催眠科不科学不重要,被众人承认不承认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催眠的确有效。
  我很小的时候也不信催眠,也认为那些催眠表演只是电视上骗观众的把戏。当时与表姐说了,她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这种偏见一直延续到大学。
  有的事情,教授是不会公开讲的。喜幸我一直对医学无比感兴趣,时常找教授导师问东问西。
  记得那位教授说,其实人就像电脑一样。
  电脑在正常运行背后,肯定会有明显的漏洞。
  如果有恶意病毒侵入了那个漏洞,电脑系统就会被感染,然后将正常的指令和病毒的指令混淆了起来。最后,正常的指令就失去了控制。
  而催眠暗示,就是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找到对方思维的漏洞,趁着他注意力涣散之时,通过那个漏洞,控制对方的下意识。
  而后,最终接管对方的行为。
  这种指令的作用相当强,好的催眠师甚至能做到即时对方清楚他不愿意接受指令,身体却也优先执行催眠师的命令。
  意识虽然还清醒,下意识却已经完全听催眠师的指令了。
  为了让我相信催眠的作用,那位教授亲自给我做了一次关于记忆的催眠。
  于是,十四岁那段空白的两个月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成为了试验目的而被回忆了起来。
  记忆逐渐从蒙蒙迷雾隐蔽中清晰。
  原来刚被救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其实是清醒的,却极为痛苦和绝望。为那全身无力的酸软,似乎往后的人生都要如此病怏怏地过下去。原本光明灿烂的日子,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有人说我骨子里十分决绝,说得没错。那样的年纪我就有了一个十分偏执的想法,既然身体沦落成了这副样子,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时年少无知,就真想这么一了百了,胜于浑浑噩噩地活着。
  表姐无奈之下,只好给我施了禁制。
  与中国东南的邹家习于传统医学不同,处于新南边陲避世隐居的杨家习于武学以及许多旁门左道。
  我所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早就对催眠暗示造诣颇深。
  为了让我能够清醒地面对一切困境,她对我下了一个永久性的暗示,这种催眠是极为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对被施术者留下深刻的精神损伤。
  庆幸的是,当时对我的损伤很小,只是忘了两个月内一心求死的事情而已。
  杨捷也甚是懒惰,当时只对我父母挥挥手,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忘了更好。”也不助我恢复记忆,拍拍屁股走人。
  是的,无论如何,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完全的绝望,更不会愚蠢地自寻死路。
  如今,我感谢着表姐,感谢着这个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印记。
  ####################【斜阳若影•;引用】####################
  关于催眠一事的“人脑漏洞”方面的论述,引用自执业心理学家张源侠的《心理黑洞——曼哈顿心理诊所手记》。
  毒
  16 毒
  对陈更逐渐没了想望,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尽管身体上的不适不能很快好转,但至少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在半梦半醒中沉浮,开始不会把心思一直纠缠在那个人身上,开始会扭转了思绪去想别的事。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完全放下此间的一切,一身轻松。
  可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在这么无望的境地,为什么还会有各种念头冒了出来,为什么还会用如此乐观的心情想着出路,果然是被打得过了,脑袋也坏掉了吗?
  如此的,不受控制……
  如果今天落入这种境地的是司徒若影,他会怎么样呢?经脉已绝,面容被毁,他是否会对未来绝望,对人生失去了想盼,最后自寻了短见呢?
  所以有一些,为那个少年的死去而庆幸。
  至少如果是我,还能受得住。至少那让司徒茂耐不住的经脉断绝,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最后一次在牢房中见他,恍惚间似乎见他取下了面具坐在身旁,那脸上似乎有着痛恨、愤怒,还有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悲哀。
  “还记得中秋那时,你唱的诗乐吗?……你说都是雪月教的吧……问过了,根本没这回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我说真话吗?……全部都是假的……”
  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全副精力都耗费在从断裂经脉间溢出的散乱真气上。
  等稍微收纳了一些之后,再睁开眼,他已不在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做那些无中生有的梦的话,我或许会以为恍惚间的见闻只是一场黄梁大梦。
  然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只有冷副总管。
  他正捧着一碗药水灌入我嘴中,脸色很不好,十分憔悴,似乎已经多日未睡的样子。
  他平日待我毕竟是极好的,我动了动嘴角,沙哑地问:“冷叔?”
  “你真的是司徒家的人吗?”
  “大概是吧。”
  “为什么?”
  我看着他。
  他那铁一般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漫溢着浓浓的痛苦。
  “你潜进来窃取了青阳宫的秘密就算了,你毕竟是司徒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强求你大义灭亲;可是为什么连家旺和林宫都要害了!”
  说着他双手抓住我的肩,坚硬的手指直掐入肩窝中。
  “他……咳咳……他们?”
  “老陈与林宫数日前下山清账,中了司徒家的埋伏。老陈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林宫也行踪不明。”
  陈叔下山清账的时间并不固定,是到了账目快满了的时候才会去的。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道:“陈总管人事不知,林海如行踪不明,你又如何知道是司徒家做的事?”
  他冷笑着答道:“托你的福,老陈这是中了飞雪凝香,你们家那个司徒凝香熬制的奇毒。宫主现如今也去寻解药了,这几天大概是没办法来看顾你了。”
  毒?司徒凝香?
  司徒凝香……我虽然对许多事仍是不甚了解,但是在看陈更借与我的二十年前入库的药典时,也曾数次见过这个名字。
  被誉为当时天下毒王的第一人。
  原来是因为这事,他才这么气急败坏地来……
  躺在草堆上,暗暗感觉自己的情况,才发觉已经精神了许多。身上虽然斑斑驳驳都是干涸和半干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可怕得紧。
  我却知道,实际上的情况已经比我当初期望的要好。那些拷问,仅仅是伤及皮肉、消损血脉,却没有挑筋挖骨,也没有砍手砍足。
  不由自嘲地想着,至少我所知道的酷刑可比陈更舒钺之流用在我身上那些前千篇一律的小把式多多了。倒不知这算不算是他们的手下留情?
  只要神志清醒,只要不损及双手,我就有办法解决泰半所遇到的困境。
  我撑持着在那堆草底下摸到了垫底的竹席,掰下半片篾子,缓缓在身上刺了数处|穴道,才觉得精神清醒了些。
  对上冷叔显露惊异的眼,缓缓说道:“如果副总管事还有一丁半点儿信我,就请跟我说说陈总管的状况吧。”
  “你……”
  “你们不是说我是司徒家的人么?司徒家的人解司徒家的毒,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了?”
  ***************
  我就着冷叔送来的小半杯鲜血浅浅地嗅了几嗅。
  这毒我是在宫里书库的书上看过的,是被称为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的飞雪凝香。
  中毒后无法言语行动、状若昏迷,实则十分清醒,慢慢体验逐渐虚弱死亡的滋味,除非有司徒凝香特制的独门解药,否则必死无救。
  当时与负责山脚武场诊治的邓大夫讨论时,他也十分佩服这副毒方。
  飞雪凝香之所以被列为十大奇毒之一,并不是因为这毒能让人多么痛苦,而是让人救无可救。
  司徒凝香当年创作这味毒药时,求的就是一个多变,最终配出的方子变化多端,只要其中一味药稍加变动,药性的变化就差之千里,解法也就不尽相同。
  要解这毒,只能让制出毒药的人来。
  也因此当年让司徒凝香凭借这味毒药胁迫了许多名门大派、世家豪族,为司徒家取了许多好处。而不从他的人,也就此自世间消失。
  陈叔中了毒,定是早有大夫为他诊治,也该看出是这毒了。冷叔也知道厉害,忐忑不安地看我伸了小指点了半点血尝味。
  “你……”他突然说了半个字,又犹豫着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斜眼看他,只见他是满脸忧色,心中怅然,他毕竟还是一支把我当小辈待得极好的,微笑着止了他的疑虑道:“没事,就这么一小点,根本毒不到人。”
  其实我怕的只有血里奇奇怪怪的病,要不是平时看陈叔的状况也没像带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自己还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尝血。
  这毒也算是厉害了。
  还好,陈叔认识我。
  是药三分毒,毒与药本就相通,我又怎会不知如何解毒?
  这毒别人自是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是死记方子,按方配药。
  可是司徒凝香是如此聪明,从来不会遵循古方做事,常常随兴而为,又能有哪个方子能记得下他的多变?所以那些循书而行的庸医们,又有哪个能配得出解毒的方子。
  只是,我解毒也从不喜欢遵循古方,更无从知道所谓的古方。所学之毒书药典中,最喜爱的就是邹氏七十一代前辈那本《灵活用毒三千问》的大部头。
  虽然这世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前世留下的记忆却是留得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