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4-04-14 09:15      字数:4835
  最后,他的掌来到了任脉,在丹田气海上吐出了催枯化朽的掌劲,我无神地终于得到了安宁。
  在解脱之前,听见他似乎无限感慨地说道:“你也算是这多年来第一个熬过去的人,如果不是那碗认亲的血,我还真以为你是无辜的了。”
  原来那一碗血,比什么都能说明问题……
  梅若影的出身,比我自己的一切更能说明问题……
  可是,我又算是他的什么人?
  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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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而空旷的廊道上,日影已经没下云端,斜长的柱影黯淡地逐渐消散在青石板地面上。
  孤高而挺拔的身影一直站在空无一人的转角亭阁里,直到月色渐浓。
  良久,他僵硬的肩膀颤了一下,缓缓抬起手。
  手掌上,被他自己的指甲抓破,血肉模糊。
  他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竟一直都不曾感觉到,更不知是何时如此的……他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是了,他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他并没有时间能够浪费了,还有人等着他去解救。
  然而,心很乱,也很累。
  只因为,不期然间想起的陈年旧事。
  似看到母亲的脸,那张充满幸福笑容的恬静的脸。
  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母亲,曾是镆铘族的第一美女蜓翎,年华二八时,被镆铘族的族长献给了父亲,以示结好。
  他的父亲,并不只有母亲一人,而是妻妾成群。只是因为母亲美丽温柔,所以一直宠爱着。
  长妻刘氏也很和蔼,常常嘘寒问暖,有什么好的物事贡进来了,都不会忘了他母亲的一份,也常常是将最好的挑给她。
  母亲初来乍到,十分怕生,过了很久才渐渐与长妻要好,进而情同姐妹。
  那段时间,似乎是世上最幸福的时候,小时候的他,似乎也占尽了天下间所有的幸福美好。
  可他当时并不懂,直到一切如烟消散。
  每年暮春的时候,镆铘族都会有使者前来拜会父母。
  十二岁那年,他随着归乡的使者团一起回草原,去看看母亲的生长的地方,临行时,母亲站在院门,挥手告别。
  母亲蜓翎向来温婉,虽然在草原时也曾是奔放于草原的马上女儿,但自随了父亲,就改了习惯,从了东齐高贵人家里的风俗,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可是当他高高兴兴地从草原回来,捧着一只十分可爱的草原鼠回到家中要送给母亲时,迎接他的,却是下人们欲言又止的神色,父亲避而不见的态度。
  而他的母亲,已经不在原来的温馨小院,而搬到了一座十分偏僻荒芜的院落。
  这却是父亲派人押着他去见母亲时才知道的。
  他无法忘掉那咸腥的味道,无法忘记母亲面上缠着的厚重的白布,无法忘记白布上渗出的浓重的血色。
  那张美丽柔顺,时时充满温婉笑容的脸,那时已经无法再见。
  父亲下令割去了她的鼻子,将她关入无人的荒芜院落,任她自生自灭。
  他无法忘记母亲握着自己的那只高热的手,无法忘记那最后的话语。
  “要活下去,就不要信任何人,更不要爱任何人!”
  母亲的语气是从未听过的郑重,饱含着对他的不舍与担忧。
  似是为了给与自己的儿子最后的告诫,当这个心愿已了,那烫人的手就失去了力度,而至垂落。温度也随着语音的消散,渐渐冷却。
  而父亲,似乎已经厌烦他的存在,任他一人住在原来的小院里,也对他不再理睬。
  只是,那曾经温馨的小院没了欢乐,也没了人气。就像突然从金碧辉煌的梦境里一下子掉入了无底的深渊。无论怎么喊叫挣扎,也无人理睬,只剩下深深的虚无。一切如过眼前尘。
  十二岁的一年,好就是度过了整整一生。
  在那噩梦般的日夜里,他终于渐渐从下人们的言语中,拼拼凑凑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切都是缘于那个与他母亲情同姐妹的长妻。
  是刘氏状似真诚地对母亲说,父亲十分喜爱母亲,除了那过于挺直的鼻子,因为这让父亲总是感觉到两人族类不属,十分遗憾。
  于是母亲后来见到父亲,不论远近,都会想方设法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掩住鼻子。
  父亲觉得奇怪,就直问了她。她却只觉得委屈,只是摇头不说。
  觉得纳闷的父亲想起长妻与她情同姐妹,应该是无话不谈,去问长妻是,却得到了令他大为震怒的答案。
  刘氏说道,蜓翎喜欢与她说长道短,一次私下谈话时,曾说过厌恶父亲身上的气味,所以才总是掩鼻。
  父亲当时想到一时大怒,于是不再理会母亲。
  母亲对他的转变感到奇怪,只好找刘氏询问商量。
  刘氏对她说道:“你夜里在莲池旁等候,我会让夫君散步经过那里。
  又使人传话镆铘族使馆的人,自称是蜓翎的心腹,因探得准备对族里不利的消息,要在当夜三更,于某处见面。
  最后才告诉父亲,母亲似乎常常于夜半,在莲池与一男子幽会。
  父亲亲眼看见时,大怒于心,最终还是割了母亲的鼻子。
  而也迁怒于蜓翎所生的儿子。
  他无法忍受对父亲和刘氏的憎恶,逃了出来,逃到他师父的住所,逃到父亲无法掌控的地方。
  于是,他戴上了面具,为了在世人前掩饰他的身份,为了遮住酷似他父亲的脸,同时也是为了牢记母亲的话语。
  即使父亲如今已经知道一切,已经悔不当初,想方设法地对他有所补偿,他也无法轻易原谅这曾发生过的一切。
  要活下去,就不要信任何人,更不要爱任何人……
  可惜母亲的话他始终无法完全做到。
  虽然嘴上不说,也从不表现,可他还有可以稍微信任的人,无法放下一直看他长大的陈叔,无法放下三个师弟妹。
  是了,他不应再迷惑,自幼照顾他的陈叔如今昏迷不醒,师弟海如也不知去向。有什么事等解决这一切再说,没有时间去停留在对过往的怨恨中。
  可是,这没由来的心烦又是为了什么。
  不同于忆起旧事的心烦。
  似又见到那张被虚汗与血污沾污的脸……
  那一刻,那双眸子却那么的……难以名状,似乎在一瞬间,流淌出生命中勃勃的光华,而后,逝去。
  这是怎么了,他不就是一个下人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从没有想到要完全信任他,在他面前取下面具,只是一时冲动,而后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个小东西令人感兴趣的反应。
  对,他没有信……那个人,原来竟是司徒家派来的,流着司徒家血液的人。
  这一年半来,那人与他日日接近,却始终看不出端倪,看不出任何的心虚,看不出深藏在心中的阴险恶毒的秘密。那个少年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
  好在,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不是他的伴侣,不是他的心腹,只是一个贴身的小仆。
  背叛了,也就可以湮灭了。
  失望了,也就可以抛弃了……
  心十分烦乱。
  似乎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斜阳若影·引用】##########################
  【关于某妒妇奸计得逞而令夫君割了他小妾鼻子的故事,中国历史上曾有其事,鉴自《掩鼻记》:魏王遗荆王美人,荆王甚悦之。夫人郑袖知王悦爱之也,亦悦爱之,甚于王,衣服玩好择其所欲为之。王曰:“夫人知我爱新人也,其悦爱之甚于寡人,此孝子所以养亲,忠臣之所以事君也。“夫人知王之不以己为妒也,因为新人曰:“王甚悦爱子,然恶子之鼻,子见王,常掩鼻,则王长幸子矣。“于是新人从之,每见王,常掩鼻。王谓夫人曰:“新人见寡人常掩鼻,何也?“对曰:“不知也。“王强问之,对曰:“顷尝言恶闻王臭。“王怒曰:“劓之。“夫人先诫御者曰:“王适有言,必可从命。“御者因揄刀而劓美人。】
  忆•;邹敬阳•;印记
  15 忆•;邹敬阳•;印记
  我有个无法抹除的印记,烙印在精神深处无法抹消的印记。
  这是个秘密。
  属于邹敬阳与表姐杨捷之间的秘密。
  前世还有杨捷与我一起分享这个秘密,而今生,只有这个印记将会伴我一生。
  这是表姐赋予我的一个印记。
  只要我还活着,我的思绪仍然在延续着,就不会失效的印记。
  说起这东西的来历,还要追溯到我前世的前尘往事。
  救伤治病医之职责,医者应该无私地站出来行医治病。作为世代行医的邹家,更应该知道这样的医者道德。可历代族长都选择了让家族隐藏于人后,只有出师者才能改名换姓离家行医。
  并不是因为他们格外没有职业道德,而是根本就无法不隐姓埋名,由于那使毒的本事。
  邹家每一人自幼学习族内知识时,就都要向祖庙发誓,绝不外传。此后每日早起开始功课时,也都要重复一遍。日久天长下来,那绝不外传的话语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镌刻在每个邹族人的脑里。
  所以不相干的人根本无法得知邹家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不过,天地良心!我虽然偷偷教了一些给表姐,可也不是全部,而且她母亲也是我们族里嫁出去的,不算违背祖训……
  话说回来,也因此,邹族人习惯了藏锋隐世的生活,甚至以此为乐。
  比如说,我这一辈的弟妹,也常常在一起说笑,内容不是《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也不是《蓝猫淘气三千问》。而是他们在学校里、幼稚园里如何易容帮人治病、在别人饭盒里偷偷摸摸加了味道可观效果无伤大雅的药水恶作剧而不被人发现身份,等等等等。
  方法多种多样,五花八门,充分体现了他们的想象力。
  所以……所以那个……邹家的易容术极好,是自幼培养出来的。
  而且现任族长也说了,咱们如今要贯彻三个代表伟大思想,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紧密团结在……话扯远了……总之就是要我们与时俱进,易容术虽然好,却有些伤皮肤,而且也容易穿帮。于是组织族人到韩国进修整容术……
  不是我说,韩国那整容的确是好。可他们整容是为了好看。邹家人整容,是为了出师前与出师后让人认不出来,目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且有着本质上的变态。
  对了,也许我的无厘头病毒就是从这位族长身上感染的了。
  可惜邹家的本事,虽然历代都隐藏得很好,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至少有的人就知道,邹家医术高明,毒术更是诡异。也不知他们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对这种被邹家主流派系认为是旁门左道的东西甚感兴趣。
  于是我十四岁那年,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终于还是被觊觎邹家毒经的人绑架了。因为我算是族里的异类,医学药学喜欢,被族人唾弃的毒学更是喜欢。虽是小小年纪,对毒药的研究已经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十分简单,但是也许是族里日夜的洗脑式家训教育作用过于强烈,也许是当时看革命故事看太多了起了效仿之心,又或者是青春逆反期的必然心理——你让我说我偏偏不说……总之,不论他们如何逼问,都无法从我嘴里听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当时十分地紧张,似乎有些什么可怕的事物追在他们屁股后,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半来逼问,最终也用上了断绝经脉的手法。我才知道他们原来也是隐没于繁华盛世之后的传统世家,因为那手法真是熟练得可恨。
  好在,很快就被中断了。
  关我的地方似是一栋二十几层的大厦,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近半个城市的面貌,飘渺遥远。
  他们正咒骂着我的顽固不化,突然间隐隐的轰轰声迅速地由远及近。
  他们停了动作,慌张地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直到一架全副武装的直升机由上而下地出现在窗前,侧身横对房内,一个戴着面罩的人将机枪口对准了那伙人。
  一个大汗二话不说,持刀扑向我的方向,却立刻被横飞过来的子弹打穿了膝盖,惨嚎着扑倒在我脚边。
  那个戴着黑色防暴面罩的人一举手间扯下了面罩,一张脸笑吟吟地,直看着屋里的人。
  竟然是杨捷……
  看见表姐面孔的那一瞬间,那帮人的脸色似乎全都变了,比刚刚看见直升机的时候变得夸张,不管那个倒在地上的倒霉分子,齐齐施展生平所学,迅速闪人。
  我敢保证他们小时候吃奶时都没那么卖力过,因为几乎是——刷——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只留着防盗门尚在门框上摇晃。
  真好笑,杨捷是个和蔼亲切的大姐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