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4-02-08 11:49      字数:4744
  恐怕就不会像当时一样离开,留他一人独自面对危险。
  孔修文的心绞紧在一处静静凝望着宋子遥,看她朝他笑看她朝他摆手,脚移动不了分毫。他已经这样失去过挚友因之痛苦至今,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再这样失去挚爱后悔一世。
  世间浸淫风雨,电闪雷鸣下世界末日离之不远矣。若能与你安眠在一处,那么我也没有遗憾了吧!
  他冲着车里的宋子遥招了招手,在她错愕的表情中忽然转身沿着斜坡
  滑下,打开后车门把装备往里面一扔,自己抬腿上了驾驶座。
  宋子遥红着眼睛张口结舌:“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怕你会害怕。”孔修文淡淡一笑,拉过人的手把她肩膀半搂在了怀里。
  “可是这里太危险了,如果跟我待在这里你可能会死的。”她垂下眼睛微微颤抖着,眼泪再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如何能够不害怕,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还没深切体会过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还对未来抱有无限的向往和期待。
  “那我更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了。”孔修文亲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柔润如水,与外面的狂风骤雨全然不同,“如果你一个人死在这儿了我又该怎么办?”
  人生有很多种活法,或许他可以重新爱上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走进婚姻组建家庭,可是她终究不再是她。就如同他可以重新结交很多朋友,可他们终究不再是宋子渊一样。充满遗憾的人生活来又有什么意思,断臂的维纳斯之所以被誉为美神是因为那一处残缺的遗憾,而若维纳斯的全身遍布遗憾,那么这也只可被称为次品而非绝世佳作了。
  “若让你陪我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害怕?”
  “不会。”宋子遥抬起炯炯有神的眼眸,“你不也同样陪我死在这里了吗?”
  有好多的话要说,那些不管她是否能够接受的过去还有自己的心情,孔修文张了张嘴终究是选择了沉默。若这是死亡来临前最后的时光,那他情愿他的遥遥是快乐幸福的,至于那些痛苦还是等黄泉路上再说吧!黄泉,无神论的他不知是否能与她踏上同一条归途。
  危险充斥的环境中时间过得极慢,简直是度日如年。宋子遥靠在孔修文的怀里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时间才不过流到傍晚。
  南侧山上滑下的土石堆了有半个车身的高度,随着雨水的减小已收了势头,比起白日里来危险系数小了些,只是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任何的求救方式都无法传到外界。
  就在他们以为获救无望的时候,山顶处忽然射下灯光,南山口音浓重的粗犷男声透过喇叭远远传来:“山下车里的人还好吗?请回话!请回话!”
  昏昏欲睡的宋子遥听到这个立马来了精神,打开车窗大声冲着山顶呼喊:“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孔修文则打开车灯远近光交替着提醒山上的人车里的人需要救助。
  果不其然,下一秒山上就传来了回复:“你们稍等,我们这就下去救你们!”
  得救了。
  这一次的经历虽比不上他从前的
  万一,但死里逃生的感觉却让他着实庆幸了多年,多好,他的遥遥安然无恙,还可以放声大笑快乐生活。
  这次的获救还多亏了静月庵的默言。她知大雨山中行车危险便不放心的拨了宋子遥的手机,意外的竟无法接通。后来担着心等到大约到家的时间又联络,没想到还是同种状态。于是默言立刻联系了宋家父母,寻不到人的宋家父母在联系孔修文无果后将电话打到了风闻,接手此事的司马炎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风闻的记者刚刚出事儿正是等待他回去主持大局的时候,即便天气危险宋子遥关了手机孔修文也会一直保持开机状态,而到了下午4点,本该返回瑞沣的人迟迟不见踪影甚至一同失去了联络,除了遇到麻烦外他再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于是他联络了可以联络的所有力量来寻找失踪的两个人,上面的领导受过嘱托,故而将瑞沣至南山的事故进行了逐一排查,最后才将目光集中在了山体滑坡眼中的南山市郊。
  安然回到瑞沣的孔修文在经过简短解释后马不停蹄的参与进寻找失踪记者的事件中,宋子遥则□脆接回家圈养起来,名其名曰压惊。
  当初的恐惧随着距离的拉开一点点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迎接一批批一伙伙的问安中宋子遥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当时的惊心动魄,并不觉这样给长辈亲朋们带去了怎样难以负荷的精神重压。
  孔修文时有电话打来,匆匆几句中透着倦意,皇天不负有心人,采访的记者都找到了,虽然精神不济但身体安好。她嘱咐两句让他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深知风闻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随便谁就能一力抗下的,年轻一代中怕除却他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气魄。
  一切都透着顺其自然,好像回归了平常,却根本没有人想到,真正的危机往往都发生在根本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前尘
  宋子遥难得回家一趟,宋爸宋妈厨房内外的张罗着给她补充营养,一切家当都搬去谷韵雅园的她没了娱乐项目,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正值雨季,不论是东三省还是南国,全国上下一片汪洋。7:15分,正是新闻联播席卷荧屏的时段,女主持人用客观磁性的嗓音读着通告,画面上正是山体滑坡之时被记录下来的影像资料。
  真是可怕啊,这下她倒心有余悸了,本以为当时的感觉就足够恐怖,没想到山顶的模样更变本加厉,好像世界末日提前到来,山峰顷刻间被夷为平地一样。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坍塌的泥土带着植被被黄浑的泥浆冲刷而下,扑腾着顺着山势向远处奔去,不知怎的眼底就出现了另一番景象。依旧是崩落的表层,此刻却变成了白雪皑皑的山峰。她甚至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如鬼号一般卷着冰冷的空气逃走,那洁白松软的雪层如沙瀑一般从上处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隆滚下,停驻之时已将脚下的一切都深埋进去,仿若颠覆了不同维度的两个世界。
  宋子遥顿觉浑身发冷,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看到恶鬼从地狱中爬出。她的脑海中盘旋着的净是哥哥宋子渊苍白的脸庞,白雪轰隆而下的时候周围浸满了悲切绝望的求救声。
  “哥哥……”她喃喃着,手中握不稳遥控器“啪嗒”摔在了地上。剧烈的冲击后后盖摔开电视弹跳出来,四分五裂躺在那处的模样更加刺激了她细弱的神经。
  是了,那山是中尼交界处的喜马拉雅山,雪崩发生的地点就在世界第一屋脊的珠穆朗玛峰,同行27名科考员被覆盖在厚重的白色雪墓中,唯二逃出的哥哥宋子渊躺在病床上变成了活死人,另一个则是她最爱的男人,甘愿为之生死的孔修文!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过去的两年时间她像个傻子一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为的不过就是隐藏起那段痛彻骨髓的过往。
  那一年她正读大二,与哥哥最好的朋友孔修文认识4年恋爱3年,像个孩子一样被父母亲朋爱人当做掌上明珠的呵护,幸福到连冬天都不知寒冷的地步。
  彼时孔修文已决定在国内建立风闻的亚洲总部,正全力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哥哥宋子渊在哈佛续读博士生,最后的课题竟自选了喜马拉雅山脉的生物多样性。这是根异常难啃的骨头,但只要啃下来今后必定前途坦荡。故而此题一出便傲视群雄,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哈佛也是顷刻间就成了最热话题。
  宋子渊做这样的选择自然有前途的因素在里面,而更大的原因是,在顺利淌过世界第一大
  河穿越世界第一大热带雨林横度过世界第一大峡谷之后,世界第一高峰就成了他的心结。
  爸妈得知后曾再三劝阻,却因他的坚持作罢。天高任鸟飞,这一向是宋教授的教则,最后却让他悔了半生。
  忙碌的孔修文不放心好友独自与陌生的科考队成行,特地空了时间一同前往。恶劣的气候条件稀薄的空气都没将他们击垮,却在接近山顶的时候被一场雪崩阻了前进的道路。
  没有紧急应对意识的科考队员被悉数埋在了深雪之中,他们好不容易躲在凸出的巨型岩石后保住了性命,宋子渊却在逃跑的过程中磕断了腿,如何都无法再继续前行。
  虽然与山顶近在咫尺,现在却断没了登顶的可能。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装备,连救援电话都无从拨打,孔修文坚持带他一起离开,但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带着一个重伤的人下山不仅会拖延速度,甚至有可能危及到两个人的生命安全。
  宋子渊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留在原地等候,让他只身一人回到5200米的一号大本营求助。虽然孔修文只用了短短3个小时就带上了救援队,但他还是因为体力透支和高烧进入了深度昏迷,虽然救回了一条命,却再也没有醒来。
  天之骄子的儿子变成了病床上的活死人,宋家爸妈陷入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而对于把哥哥当做神一样仰望并最亲的宋子遥来说,这几乎师灭顶的打击。
  那一天的医院里像菜市场一样混乱,医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闻讯而来的记者像苍蝇钉住蛋缝一样围在走廊尽头,爸妈在亲戚们的搀扶安慰下痛哭着一瞬间苍老了数岁,她一直引以为豪幸福美满的家顷刻间就支离破碎。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病房外的一侧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滑稽可笑得如同电视剧一样不真实,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到孔修文抱着头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身上还穿着户外的登山服,显得匆忙而狼狈。乱成一团的宋家人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却都不曾抬头看上一眼。
  宋子遥远远的看着他握拳冷笑,不是说好兄弟同生共死吗?不是说好兄弟有今生没来世?那为什么哥哥像个破碎的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他却还好好的?
  与珠峰牵扯上的从无小事,更何况这次的灾难足足埋葬了27个人的队伍。国内的大小纸媒网媒争相报道,隐去了当事人的名字从各个侧面还原此次灾难。而真正有多少媒体人是带着良心做报道的呢?各家为了做出爆点拿着为数不多的采访内容竞相猜测解读,硬生生将一场天灾写出了主妇剧的恩
  怨情仇。
  宋子遥上网试图还原整件事的真相,看到的却是事情的另一个平面。太多的人把侧重点放在了孔修文把宋子渊一个人留在远处自己下山求助上,众口一词下来不过是说他贪生怕死在危险面前抛弃同伴。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她已对他生了芥蒂,便竟真的这样相信了。
  于宋子遥的前20年来说,宋子渊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从记事开始,一路是哥哥牵着她的手学走路,辅导她的课业,带着她去郊游,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塞给她数额不等的零花钱……如今哥哥出了事情,她的天顷刻间就崩塌下来。
  孔修文却如无所觉一样依旧在她的世界里四处乱转,整日里坐着愧疚的模样忙里忙外,却一直健康平安,朝气勃勃。
  她看着他这个模样更觉心中愤愤不平,原来在他身上看到的所有优点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极端的反面,怯懦,伪善,假仁假义,害了她的哥哥却毫无愧疚并试图继续跟她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
  她一向是个疯子一样的性子,只要一失了理智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当这种厌恶到达了顶峰的时候便如炸弹一样一触即爆,她在歇斯底里的哭声中把刀□了孔修文的身体,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看着殷红的血从伤口里不断涌出,浓稠的顺着指缝滴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像能听到生命流逝的声音。
  人的极限从来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她以为哥哥出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疯了,却没想到这一刻真正的来临是看到孔修文红肿的眼眶里落下的那滴泪珠。
  痛苦吗,因为伤心?2年的感情又如何与20年的感情抗衡!失望吗,因为信任?他又如何可与哥哥相提并论!但为什么心却那么疼呢?疼得连腰也直不起来,疼得好像有把刀在慢悠悠的片着她的心。
  她看着他在面前倒下,听着巷口陌生女孩子发出的尖锐惊叫声,仓皇的转身向远处跑去。
  哈哈,她只是想要为哥哥报仇,哈哈,哈哈哈,多好笑,她却为了仇人疼得连自己也不想活了。
  孔修文因为重伤被送到医院,典型的人为伤口让医生不敢怠慢,抢救的同时报了警,根据在场证人的指控,他们轻而易举的在海边找到了神容呆滞的宋子遥并当做第一嫌疑人带回了警局。
  那根绷紧的神经忽然断了,她像个破碎的娃娃一样盘腿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面对大盖帽的警察沉默着不发一语。生生死死生生,总要有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若哥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