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20:05      字数:5140
  “我不认为嫌疑犯是恐怖分子,”杜拜恩说,“激发他实施犯罪的心理动机可能有许多种,但绝不是出于意识形态因素。”
  “呃,但事实是,匡恩提科那边和我们都这么认定。很高兴你们有不同看法,但这正是我们要接手的理由。”
  莱姆放弃了。疲劳夺走了他的全部意志,他现在只希望塞利托和他满脸青春痘的搭档今天早上没有来过。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艾米莉亚·莎克丝,希望自己从未换上过这件傻新傻新的白衬衫。现在他只觉得脖子发硬,而对脖子以下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了知觉。
  他意识到戴瑞好像正对他说着什么。
  “对不起?”莱姆扬起一边浓密的眉毛,请戴瑞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戴瑞说:“我在说,政治因素就不能成为犯罪动机吗?”
  “我对动机没兴趣,”莱姆说,“我感兴趣的只有证物。”
  戴瑞又瞟了一眼库柏的桌子。“那么说,案子属于我们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还由我们选择吗?”塞利托说。
  “你们可以留下搜索人员支援我们,要不你们就全部退出。就这么办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们现在要把证物带走了。”
  班克斯犹豫着。
  第二部  罗卡德法则罗卡德法则(18)
  “交给他们。”塞利托命令道。
  年轻警探拿起刚从现场收集来的证物袋,全都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戴瑞伸手来接,班克斯瞄了一眼那瘦长的手指,把塑料袋扔在桌子上,走回到房间最远端,和其他警察站在一起。林肯·莱姆介于纽约警察和FBI探员之间,算是中立地带,而艾米莉亚·莎克丝则像生了根一样站在莱姆的床边。
  戴瑞对她说:“莎克丝警员?”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眼睛先望向莱姆,然后才回答道:“是。”
  “埃柯特长官要你到我们那里做犯罪现场简报,他还说你星期一就可以到新岗位开始工作。”
  她点点头。
  戴瑞又转向莱姆,诚恳地说:“不要担心,林肯,我们会抓住他的。下次你听到的,就是他的脑袋挂在城门柱上的消息。”
  他朝随从的同伴点点头,一行人拿起证物依次走下楼梯。戴瑞在走廊上招呼莎克丝:“你来吗,警员?”
  她仍然交叉着双手站在原地,像一个在聚会上后悔参加的小女生。
  “马上去。”
  戴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这些鸟人,”班克斯嘟囔着,把笔记本往桌上一丢。“真让人无法相信。”
  莎克丝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去吧,艾米莉亚,”莱姆说:“他们的车还在等着呢。”
  “林肯。”她走向床边。
  “别在意,”他说:“你做了你该做的事。”
  “我不愿意做犯罪现场鉴证工作,”她脱口而出:“我根本不想做这种事。”
  “不管怎样,以后你不会再做了。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不是吗?”
  她开始向门口走去,突然又转过身,冲动地说:“难道你除了证物之外,什么都不在意吗?”
  塞利托和班克斯都站了起来,但莎克丝不理会他们。
  “我说,汤玛士,你能送艾米莉亚出去吗?”
  莎克丝继续说:“对你来说,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不是吗?莫娜莉她……”
  “谁?”
  她的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看看!你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莫娜莉·吉格,坑道里的那个女孩……在你眼里,她只是整个谜团的一部分。她的身上爬满了老鼠,而你竟然说‘那是它们的天性’。它们的天性?经历过这次事件,她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而你关心的,只有你那些宝贝证物。”
  “当受害人还活着的时候,”莱姆用低沉的语调说,像是在给她上课:“啮齿类动物的咬痕都很浅,只是些皮外伤,医护人员顶多为她打一针狂犬病疫苗就没事了。在这种情况下,多咬两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见?”莎克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这种笑与往常不同,带着恶意与不屑,就像那些憎恨残疾患者的护士和看护在恢复室巡房时会装出的那种笑容。莱姆不喜欢装作彬彬有礼的艾米莉亚·莎克丝,他喜欢的是那个心直口快的艾米莉亚……
  “回答我的问题,莱姆,你要我做这个工作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汤玛士,客人逗留的时间太久了,你能不能……”
  “林肯……”那个看护想开口说些什么。
  “汤玛士!”莱姆打断他:“我好像已经吩咐你做事了。”
  “因为我狗屁不懂,”莎克丝咆哮着:“这就是原因!你不想有真正的犯罪现场鉴证专家加入进来,因为那样你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全局。只有我……你可以叫我去这,叫我去那,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而我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啊哈,士兵造反了……”莱姆说,翻起眼珠望着天花板。
  “可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士兵,我打一开始就不想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一不小心,大家就都陷进去了。”他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多么冷酷,多么令人寒心,但并不完全是由于她的缘故。
  “为什么,你只是个被宠坏的顽童,莱姆。”
  “喂,警员,你的时间不够了。”塞利托吼道。
  但莎克丝仍然继续说下去。“你无法亲临犯罪现场,对此我很难过,但是你甘冒风险进行调查,纯粹是为了满足你的自我,这就是让我最他妈的深恶痛绝的地方。”说完,她抓起巡逻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他以为会听到楼下大门被砰然关上的声音,说不定还会震碎玻璃,但楼下只传来轻轻一声门锁搭扣合上的声音,然后就一片寂静了。
  杰瑞·班克斯重新拿起他的笔记本,用拇指翻动着,假装在认真地查阅什么。塞利托说:“对不起,林肯,我……”
  “不关你的事,”莱姆说着,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想借此平复他刚刚被刺痛的心。“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几个警察在空了一半的桌子旁站了好一会儿,陷入难堪的沉默之中。最后库柏开口了:“我看还是收拾东西吧。”他提起一个黑色的显微镜箱放在桌上,开始拆卸显微镜的目镜,那股小心翼翼的劲头,就像一个音乐家在拆解他心爱的萨克斯管。
  “好了,汤玛士,”莱姆说:“太阳已经落山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酒吧开门了。”
  第二部  罗卡德法则罗卡德法则(19
  他们的作战室让人印象深刻,轻易地就把莱姆的卧室比了下去。
  这里的空间占据了整个楼层的一半,三十多名探员、数不胜数的电脑和五花八门的电子仪器把这里填充得满满的,场景就像汤姆·克兰西的电影。(TomClancy;美国当代著名军事题材小说家。——译者)这里的探员看起来就像律师或投资银行家,个个都穿着洁白的衬衫,打着领带。走进这里,使人首先联想到的字眼就是“清爽”。此时,艾米莉亚·莎克丝站在房间中央,因身上那件沾满了尘土、老鼠血和上百年前牲畜粪便的深蓝色制服而显得格外突出。
  她对莱姆的恼怒已经平息,但她的思绪还在围绕着上百件想要说、或希望自己已经说出来的事情打转。她强迫自己把心思集中到眼前的事务上。
  一位穿着一身体面的灰西装的高个子男人正在和戴瑞谈话。两个人都很高大,却低着头凑在一起,满脸严肃的样子。莎克丝相信这个人就是FBI负责曼哈顿地区事务的特派员托马斯·帕金斯,但她不敢肯定。一名巡警和FBI接触的机会,不比一名干洗店员工或保险推销员多多少。这个人看上去不苟言笑,相当干练的样子,目光不时瞥向钉在墙上的大幅曼哈顿地图。在戴瑞向他简要汇报情况的过程中,他点了好几次头,最后,走到一张堆满了文件夹的纤维板桌前,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员,开始讲话。
  “各位请注意……我刚刚接到局长从华盛顿传来的指示。你们大概都已经听说了发生在肯尼迪机场的案子,这个案件非比寻常。几个受害人被绑架,彼此之间却缺乏性别等共性特征,这在系列犯罪行为中非常罕见。实际上,在我们分管的南部地区这样的嫌疑犯还是第一次出现。鉴于这起案件可能与本周的联合国会议有关,经与总部、匡恩提科和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协调后,我们得到授权,全权处理这一案件,而且列为优先等级中的第一位。”
  说到这里,特派员看了戴瑞一眼,戴瑞便接口说下去:“我们已经从纽约市警察局手中接管了这个案子,但我们还将借用他们的人力做为后援。现在,请来自犯罪现场的警员,为我们做现场简报。”戴瑞的声音变得完全不同,刚才的满口粗话转眼之间已经无影无踪了。
  “你为证物做过登记吗?”帕金斯问莎克丝。
  莎克丝承认她没有。“我们一直都在全力投入拯救人质的工作。”
  特派员对此深感不满。在法庭上,一系列物证保管程序中任何一个细微环节上的疏失,都可能会使铁定的案子咸鱼翻身。这是嫌疑犯的辩护律师第一个会找茬的地方。
  “在你离开之前,记得先把它做好。”
  “是,长官。”
  瞧瞧莱姆当时的那副表情,他认为是我向埃柯特局长抱怨才导致他们的工作被人抢走,瞧他那副样子……
  我的艾米莉亚做对了,我的艾米莉亚保护了现场……
  她又开始抠指甲了。别抠了,她对自己说,但和往常一样,还是不停地把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疼痛的感觉真好,那些心理医生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特派员说:“戴瑞探员,请你向大家通报一下我们要处理的这件案子的有关信息。”
  戴瑞的目光从特派员和其他探员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继续说:“现在我们的一线探员已经前往城里每个主要的恐怖分子活动据点,搜寻任何能指引我们找到嫌疑犯藏身地点的线索。我们将调动所有探员、所有卧底投入行动,虽然这意味着一些现在正在进行的行动会受到影响,但我们决定值得冒这个险。
  “我们这里的工作是快速反应。你们将被分为六个各自独立的小组,随时准备出动,完成拯救人质和排除障碍的任务。”
  “长官……”莎克丝说。
  帕金斯抬起头,皱了皱眉,显然认为她不应该在做简报的时候插嘴,应该等到最后提问时再说。“是,警员,有什么事吗?”
  “呃,我只是想问问,那个人质怎么办?”
  “谁?那个德国女孩吗?你认为我们应该再找她谈一次?”
  “不,长官,我指的是下一个受害人。”
  帕金斯回答:“噢,我们当然会留意嫌疑犯可能会有下一个目标的事实。”
  莎克丝说:“他现在已经有了。”
  “他有了?”特派员望望戴瑞,戴瑞耸耸肩。帕金斯问莎克丝:“你怎么知道?”
  “哦,我并不是真的知道,长官。但是他在上一个现场留下了线索,如果他手中没有其他受害人,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要不,就是他现在正准备去抓一个人质来。”
  “听好,警员,”帕金斯说:“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采取行动,以确保人质不会受到伤害。”
  戴瑞对她说:“我们认为最好把焦点集中在那头野兽身上。”
  “莎克丝警探……”帕金斯想要说什么。
  “我不是警探,长官,我在巡警队工作。”
  “好,很好,”帕金斯眼睛望着成堆的档案,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你能把你注意到的细节告诉我们,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三十多名探员都在望着她,其中有两名是女性。
  “只需要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戴瑞说着,伸手夹住叼在齿缝间的那只未点燃的香烟。
  她向他们简要地叙述了搜查犯罪现场的经过,以及莱姆和泰瑞·杜拜恩的推论。大多数探员都对嫌疑犯奇怪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
  “好像在玩游戏,”一个探员嘀咕道。
  另有一个探员问他们是否能从这些线索中解读出与政治有关的信息。
  “是这样,长官,我们真的不认为他是个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