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20:05      字数:5137
  另有一个探员问他们是否能从这些线索中解读出与政治有关的信息。
  “是这样,长官,我们真的不认为他是个恐怖分子。”莎克丝坚持说。
  帕金斯把他高度充沛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让我来问你,警员,你是否承认他很聪明?”
  “非常聪明。”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耍花招?”
  “什么意思?”
  “你……我应该说你们纽约市警察局,都认为嫌疑犯只是个疯子,我的意思是,你们把他当成一般犯罪者。可是,既然他如此聪明,有没有可能故意设下圈套,引导你们朝那个方向思考,然后他就可以实施他真正的企图。”
  “什么企图?”
  “让你们围着他故意留下的线索打转。这会不会是他的疑兵之计?”
  “不,长官,这些方向都很正确,”莎克丝说:“这些线索都引导我们找到了人质。”
  “我知道,”托马斯·帕金斯很快地说:“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也成功地引导我们偏离了其他目标,对吧?”
  这一点她倒没想过。“我想,有这种可能吧。”
  “这么一来,威尔逊局长就会抽调负责保护联合国会议安全的警力回来,全力投入这起绑架案。嫌疑犯可能想转移开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放手执行他真正的使命。”
  莎克丝回想起来,今天早些时候,当她看见大批警察沿着珍珠街搜索时,也曾闪过这种想法。“这么说,歹徒的真正目标是联合国大会?”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戴瑞说:“企图在伦敦用炸弹袭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的幕后黑手,可能想在这里再试上一把。”
  如果是这样,就意味着莱姆的侦破方向是完全错误的。这多少减轻了一些她心中的罪恶感。
  “现在,警员,你能为我们分项列出这些证物吗?”帕金斯问。
  戴瑞递给她一张证物清单,她找到的所有东西都罗列在上面,莎克丝开始一项一项地核对确认。刚才在她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忙碌地工作——有的人在打电话,有的人站在一起低声交谈,还有一些人在埋头做笔记。然而,当她望着手中的清单,说出“我在最后一个犯罪现场采集到一枚嫌疑犯的指纹”时,她意识到房间里一下子寂然无声。她抬起头,看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望着她,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她不知所措地望望戴瑞。戴瑞伸长脖子问:“你是说你采到了一枚指纹?”
  “呃,是的,他在和上一个受害人打斗时掉落了手套,他捡手套时手指触到了地面。”
  “指纹在哪儿?”戴瑞急切地问。
  “上帝啊,”一个探员喊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
  “快找!快找!”有人高声叫道。
  房间里响起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莎克丝的手在颤抖,她打开证物袋,把那张指纹的照片递到戴瑞手上。他举起照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交给另一位探员。莎克丝猜测那位探员就是这里的摩擦脊专家。“太好了,”那人说,“这是标准的A级指纹。”
  莎克丝知道指纹被分为A、B、C三个等级,再低的等级大多数司法机关就不会接受了。她本来应该为自己能采集到如此高级别的指纹而自豪,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一切动作开始同步进行。从戴瑞手里接过照片的那位探员一溜小跑到办公室角落的一台大电脑前,把照片架放在光学扫描仪上,另一位探员则打开电脑,开始输入一些指令。戴瑞抓起电话,一只脚不耐烦地点击着地面,然后低下头去,似乎电话那端已经有人应答了。
  “珍妮,我是戴瑞。虽然这很为难,但我还是要请你关闭东北部地区所有的AFIS请求,给我最优先使用权……我和帕金斯在一起,是他同意这么做的。如果你觉得他还说了不算,我可以打电话给华盛顿的那个人……这事与联合国有关。”
  莎克丝知道调查局的AFIS(指纹自动认证系统)是和全国的警务系统共用的,所以戴瑞才会打电话请求暂时停止开放。
  电脑前的那位探员说:“扫描完毕,正在传输中。”
  “要等多久?”
  “十到十五分钟。”
  戴瑞把他脏兮兮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拜托、拜托、拜托。”
  围绕在莎克丝周围的是一阵旋风般的活动。她听见有声音在谈论武器、直升机、车辆、反恐专家,到处是电话铃、敲打键盘、展开地图和检查枪械的声音。
  帕金斯也在通电话,说话的对象可能是人质救援小组,也可能是局长、市长、甚至美国总统,谁知道呢?莎克丝对戴瑞说:“我不知道那枚指纹有这么重要。”
  “它当然很重要,至少,在有了AFIS之后是这样。在过去,采集指纹多半是为了作秀,好让被害人和媒体知道你在做事。”
  “你在开玩笑。”
  “不,我一点儿没开玩笑。就拿纽约来说,假如你想通过人工方式比对指纹,我是说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比对所有指纹档案卡,大概得花上一名专家十五年的时间。绝不骗你。而使用自动搜寻呢?只需要十五分钟。过去我们凭借指纹认定嫌疑犯的概率只有两三个百分点,而现在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二。哈,没错,指纹就是黄金,莱姆难道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知道却没有全力追踪下去?啧啧,这就是他的疏忽了。”
  “喂,警官,”特派员帕金斯说,一只手捂住电话筒。“我想请你尽快完成证物保管登记,我要把证物送到物证反应小组了。”
  物证反应小组,莎克丝想起林肯·莱姆曾应邀为他们工作过一段时间。
  “我马上做好。”
  “马洛里、坎贝尔,把这些证物拿到办公室去,给我们这位客人一些证物保管签收单。警官,你身上有笔吗?”
  “有。”
  莎克丝跟着那两个人走进一间小房间,在他们离开去找联邦统一格式的保管签收单的时候,她一直紧张地啪嗒啪嗒按着圆珠笔的弹簧。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拿了一叠签收单回来,莎克丝坐下来,开始打开证物袋。
  她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是戴瑞,那个似乎对这个案子最热心的家伙。在坐车来这里的路上,有人告诉她戴瑞的外号叫“变色龙”,她现在渐渐开始明白是为什么了。
  “我们管帕金斯叫‘大迪克’,就是‘大独裁者’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他很擅于协调,更厉害的是他在华盛顿有很强的人际关系网。像这种案子,非得用上点关系不可。”戴瑞把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好像在品味一根上等的雪茄。“你知道吗?警官,你现在做的可是绝顶聪明的事。”
  “做什么事?”
  “远离犯罪。你不会喜欢这个的。”那张削瘦的黑脸熠熠生辉,只在眼角附近有一些皱纹。在莎克丝认识他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你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申请调到公共事务处,在那里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而且绝不会沾上一身尘土。事情就是这样,我敢说,现在的工作让你成天到晚灰头土脸。”
  詹姆斯·施奈德疯狂冲动行径的最新受害者,是一位刚从墨西哥城来到曼哈顿的年轻人,名叫奥迪加。墨西哥城动荡不安的政治局势(从前年开始,那里的民粹主义情绪不断高涨)使得那里的商业活动难以为继。然而这位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来到纽约不到一个星期,就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据说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是在西区一家小酒馆的门前,警方立即判断出他很可能已经成为施奈德手下的又一个牺牲品。不幸的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真的言中了。
  集骨者已经驾车绕着纽约大学的华盛顿广场巡弋了十五分钟。这里的人很多,但大多是小孩、暑期进修的学生和溜滑板的少年。此处充满了欢乐,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歌手、变戏法的和杂耍艺人随处可见,这让他想起鲍里街的“博物馆”,19世纪初最受大众欢迎的地方。当然,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博物馆,而是一条带有拱廊的街巷,挤满了表演滑稽歌舞剧、展览畸形人和走钢丝的江湖艺人。在那里,小贩叫卖的东西从法国明信片到真正十字架的残片,应有尽有。
  有一两次,他有意放慢车速,但没有人想搭车,也没有人坐得起,于是他掉头开往南边。
  施奈德把砖块绑在可怜的奥迪加的脚上,将他推下码头,浸在哈德逊河中,让恶臭的河水和鱼虾侵蚀他的身体,直到完全变成骨头。尸体在他失踪两周后才被发现,因此没有人知道这个不幸的受害者在被丢进水里时,是否还活着或仍然意识清醒,但这种可能性显然是存在的,因为施奈德残忍地将捆绑受害人的绳子缩得很短,让奥迪加的脸孔刚好保持在水面下几英寸的位置——毫无疑问,他双手曾经拼命挣扎过,努力想让自己的脸够上空气,尽可能地延长生命。
  集骨者看见一位病怏怏的年轻男子站在路边。这家伙有爱滋病,他心想,但你的骨头是健康的——而且很出色。你的骨头将会持续到永恒……那个人无意搭车。出租车驶过他身边好远,集骨者还依依不舍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削瘦的身影……
  他把目光收回到前方的街道上,差点撞上一个走下人行道的老人,他单薄的手臂一直伸到出租车前。他猛打方向盘踩住刹车,那老人也尽其所能地及时向后跳开,出租车嘎地一声在越过老人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
  老人打开后车门,把头探进车内,说:“你应该把眼睛往你前进的方向看。”他用训诫的口气说着这番话,却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
  “对不起。”集骨者低声道歉说。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望望街上实在没有其他出租车经过,便躬身钻进车内。
  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集骨者心想:这家伙又老又瘦,皮肤一定像丝绸一样贴附在骨头上。
  “好吧,你去哪儿?”他招呼道。
  “东区。”
  “你坐好。”他边说边戴上滑雪头套,车子猛然向右一拐,加速向西边前进。
  第三部  巡警之女巡警之女(1)
  “颠覆、颠覆、颠覆!这是纽约的座右铭……我们祖先的骨骸,不能在地下平静地躺过四分之一个世纪,这一代人似乎一门心思要移开他们之前的所有遗物。”
  ——菲力普·霍恩(PhilipHone)
  纽约市市长,《日记》,1845
  星期六10:15P。M。至星期日5:30A。M。
  19
  “我又一次被击倒了,莱昂。”
  莱姆用吸管,塞利托端着玻璃杯,两人喝的都是不掺水的纯威士忌。塞利托摊开双腿倒在嘎吱作响的旧藤椅里,莱姆发觉,他此时看上去有点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的皮特·劳尔。
  在对联邦政府公务员的狂妄自大发表了一大通尖酸刻薄的心理分析后,泰瑞·杜拜恩已经离开了。杰瑞·班克斯也走了,只有梅尔·库柏还在忙着给他的仪器设备拆装打包。
  “这酒不错,林肯。”塞利托啜了一口威士忌。“妈的,这玩意儿我可买不起。这酒有多少年头了?”
  “我想大概二十年吧。”
  塞利托警探瞪大眼睛望着这杯黄褐色的液体:“天哪,要是女人的话,也达到法定的成人标准了。”
  “莱昂,跟我说说鲍林。他刚才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你是说小吉米?”塞利托笑了。“现在他可麻烦大了。把皮瑞蒂排斥在案件调查之外,不让联邦调查局人员插手,都是他的主意。他把人都得罪光了。请你帮忙也是他先提出来的,这着实费了一番工夫,而且完全不符合常规。我丝毫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就一位平民参与侦办如此重大的案件而言。”
  “是鲍林要我侦办的?我还以为是局长的意思。”
  “是啊,但那是鲍林直接在局长耳边吹风的结果。他一听说这个案子,知道现场有嫌疑犯故意布置的线索,就马上给局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点名要我加入?莱姆纳闷。这事有些蹊跷。自从莱姆在那起杀害警察的案件中受伤以来,他和鲍林已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