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3-02-16 19:56      字数:4818
  〃“的确是这样。思嘉,让我抱抱孩子吧。唔,我懂得怎么抱孩子,我有许多奇怪的才干。他可真像弗兰克,就是没有胡子,不过到时候会长的。〃”还是别长的好。
  这是个女孩儿。〃“是个女孩儿?那就更好了,男孩子都讨人嫌。你可别再生男孩儿了,思嘉。〃思嘉本来想回敬他一句,说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愿再生了,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她笑了笑,在脑子里到处搜寻合适的话题,以拖延时间,暂时不讨论她怕谈的那个问题。
  〃这次出去,一切都好吗,瑞德?你这次去了哪里?〃“唔,到了古巴——新奥尔良——还有一些别的地方。哎呀,思嘉。快把孩子接过去吧,她流哈喇子了,我又没法掏手绢儿。我知道,她是好孩子,不过她把我的前襟弄湿了。〃思嘉把孩子接过来,放在腿上,瑞德懒洋洋地坐在栏杆上,从一个银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
  〃你老去新奥尔良去,〃她说,她撅了撅嘴又接着说:〃你从来不肯告诉我去那儿干什么呢。〃“我这个人工作勤奋呢。思嘉,我大概是为了公事而去的吧。〃”你还工作勤奋!〃她毫不客平地笑起来。〃你一辈子就没工作过。你太懒了。你就会资助北方来的冒险家,让他们偷盗,好处和你对半分,然后你就贿赂北方的官员,让你参加与他们的规划,来掠夺我们这些纳税人。〃他把头往后一仰,大笑起来。
  “你是多么想赚够了钱去贿赂官员们,你也好那么干呀!〃”你这种想法——…〃思嘉开始有些恼怒。
  〃也许有朝一日你赚足了钱以后,就大规模行贿。说不定你靠那些雇来的犯人能发大财呢。〃“啊!〃思嘉说。她有些心烦意乱了。〃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雇用犯人了?〃”我昨天晚上就到这里,在时代少女酒馆过的夜,那里消息满天飞,是个闲言碎语大汇合的地方,比妇女缝纫会可强多了。大家都说你雇用了一伙犯人,让那个小恶棍加勒格尔管着他们,要把他们累死。〃“这不是真的。〃她忿怒地说。
  〃他不会把他们累死的。我可以保证。〃“你能保证吗?〃”我当然能保证,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唔,请原谅,肯尼迪太太!我知道你的动机一向是无可非议的。然而约翰尼·加勒格尔是个冷酷的小无赖。我没见过第二个人像他那样的人。最好盯着他点,要不检查员一来,你就麻烦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思嘉生气地说。
  〃犯人的事,我不想多说了。人们都说不赞成,可雇用犯人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新奥尔良干什么呢?你老往那里跑,大家都说——〃说到这里,她住了口,她本来不想提这件事。
  〃大家都说什么?〃“说——说你在那里有个情人。说你要结婚了。是吗,瑞德?〃她很久以来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所以现在她按捺不住,就坦率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一想到瑞德要结婚,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妒忌心理使她感到隐隐痛苦。至于为什么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平静的眼神顿时机警起来,他迎着思嘉的视线,盯着她看,看得她两颊泛起了红晕。
  〃这对你有很大关系吗?〃“怎么说呢,我不想失去你的友情啊,〃思嘉一本正经地说。为了显得对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她还低下头拉了拉毯子,把孩子的头围了围。
  他突然大笑一声,接着说。〃思嘉你看着我。〃她勉强抬起头来,脸更红了。
  〃你那些朋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要是我结婚,那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把那个女人弄到手。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一个女人我非要娶她不可呢。〃这样一来,她倒真的弄不明白了,而且感到难堪。因为她想起围城期间,有一天晚上,也是在这个回廊上,他说:我这个男人是不打算结婚的,而且流露出要她做情妇的意思。她还想起那天到监狱去看他的可怕情景,想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羞愧。
  瑞德注视着她的眼神,脸上渐渐露出了一副讥笑。
  〃不过你既然坦率问我,我还是满足你这无聊的好奇心吧。我到新奥尔良去,不是为了什么情人,而是为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小男孩儿!〃这突如起来的消息使她十分惊讶,她倒明白了。
  〃是的,我是他的监护人,要对他负责。他在新奥尔良上学。我常常那里去,主是去看他的。〃“给他带礼物吗?〃她问。这时她明白了为什么他总知道韦德喜欢什么礼物。
  〃是的,〃他有些不耐烦,简短回答说。
  〃我可从来不给,他长得好看吗?〃“太好看了,不过这对他并没有好处。〃”他乖吗?〃“不乖,可调皮了,我真希望从来就没这么个孩子,男孩子都讨人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突然脸色不快,象生气似的似乎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
  〃你要是不想说,我当然就不问了,〃她傲慢地说,其实她是很想再了解一些情况的。〃不过我实在看不出你可以当监护人。〃说完了,大笑起来,想借此来刺他一下。
  〃你自然看不出,你的视野是很有限的嘛。〃他没有说下去,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思嘉很想找一句无礼的话来回敬他,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件事你要是不跟别人说,我就非常感激你了,〃他最后说,〃不过我知道要求一个女人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我是能保守秘密的,〃她说,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你能吗?了解到朋友的真实情况当然是很好的。思嘉,别撅着嘴了。很抱歉,我刚才失礼了,不过你非要盘根问底,也只好怪你自己了。对我笑一笑,我们愉快地待一会儿吧,下面我就要提出一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了。〃“哎呀!〃她心想,〃现在他肯定要谈艾希礼的木材厂的事了。〃于是她很快装出一副笑脸,露出酒窝,想借以讨他的欢心,〃瑞德,你还去过什么地方?总不至于一直待在新奥尔良吧,对不对?〃”对,最近这一个月,我在查尔斯顿,我父亲去世了。〃“唔,真遗憾。
  〃“不必感到遗憾,对于他的死,我敢说,他不遗憾,我也不遗憾。〃”瑞德,你怎么这样说话,太可怕啦!〃“我是明明不遗憾,却硬作装遗憾的样子,岂不更可怕吗?
  我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有好感,我想不起老头子在我哪件事情上持过赞成的态度,我太像我爷爷了。而他对我爷爷也总是说不赞成就不赞成。我长大以后,他从不赞成渐渐变成了不折的不扣的厌恶,我承认,我也没有想办法改变他对我的这种态度。父亲要求我做什么事,做什么人,都是非常无聊的。最后他把我赶出家门,我身无分文,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能当一个查尔斯顿男子汉、神枪手和扑克高手。我没有饿死,而是充分发挥了打扑克的本事,靠赌博,日子过得很不错。而我父亲觉得这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巴特勒家出了赌徒,他受不了,所以我第一次回家,他就不容许我母亲见我。战争期间,我要查尔顿外面跑封锁线的时候,母亲撒了个谎,才溜出来看了看我,这自然不会增加我对他的好感。〃“唔,这些情况原来我一点不知道。〃”我父亲,人们说他是一位正派的老先生,是属于老派的,也就是说,他既无知,又顽固,而且容不得人,和老派的先生们想法一模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抛弃我,说我死了,大家都很佩服他。〃〃'你假如你的右眼使你犯罪,把它挖出来,'我就是他的右眼,他的长子,他为了报复,就把我挖掉了。〃说到这里,他面露微笑,由于回忆这段有趣的往事,他两眼一动不动。
  〃唉,这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但是一想到战后他是怎样对待我母亲和我妹妹的,我就不能宽恕他。她们生活没有来源。
  农场的房子烧掉了,稻田又变成了沼泽地。因为纳不起税,镇上的房子也完了。她们住着连黑人都不住的两间房子。我给母亲寄钱去,可父亲又把钱退回来
  这钱不干净啊,你明白吗?好几次我回到查尔斯顿,偷偷把钱塞给我妹
  妹。可是父亲总能发现,对她大发脾气,闹得她活不下去,真可怜啊!钱还是退回来了,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弟弟尽力帮助,但又没有多少钱来,他也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用投机商的钱会倒梅,你明白吗?另外就是靠朋友接济。你姨妈尤拉莉一直对她们很好。你知道,她是和我母亲最要好。她送给她们衣服,还有——我的天啊!我母亲到了靠人济的地步!〃思嘉很少见他这样摘去面具,他脸上露出了对父亲的痛恨,和对母亲的怜恤。
  〃尤拉莉姨吗?真是天知道,瑞德,除了我给她的钱以外,她还有什么呢?〃“噢,原来她的钱是从你这里来的!你可真没教养了。我的宝贝儿,居然当着我的面吹嘘这件事来寒碜我。我非把钱还给你不可!〃”那太好了,〃思嘉说。她突然一咧嘴笑了,瑞德也朝她咧嘴笑了。
  〃唔,思嘉,怎么一提到钱,你就眉开眼笑?你能肯定除了爱尔兰血统以外,你身上没有一点苏格兰血统吗?说不定还有犹太血统呢!〃“真讨厌!我刚才并不是有意说起尤拉莉姨妈,让你感到难为情。但是说实话,她认为我浑身是钱,所以总写信来要钱。天晓得,就算不接济查尔斯顿那边,我的开销也已经够多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慢慢饿死的,我想是这样——我也希望是这样,他罪有应得。他是想让母亲和罗斯玛丽和他一起饿死的。现在他死了,我就可以帮助她们了。我在炮台山给她们买了一栋房子,还有佣人伺候她们,当然她们不愿说钱是我给的。〃“那是为什么?〃”亲爱的,你还不了解查尔顿吗?你到那里去过,我家虽然穷,也得维持它的社会地位,要是让人家知道这是用了赌徒的钱,投机商的钱,北方来的冒险家的钱,这地位就无法维持了,她们对外是这么说的:父亲留下了一大笔人寿保险金——他生前为了按期付款,节衣缩食以至于饿死,就是为了他死后他们生活有保证,这样一来,他这个老派先生的名声可就更大了。……
  实际上,他成了为家殉难的人。他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母亲和罗斯玛瓦都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劲儿都白费了,因而不能瞑目,那就好了。……他是想死的——是很愿意去死的,所以我对他的死,可以说不感到遗憾。〃“为什么?〃”唔,事实上他是李将军投降的时候就死了。你知道他那种人。永远也不可能适应新的时代,没完没了地唠叨过去的好日子。〃“瑞德,老年人都是这样吗?〃她想到父亲杰拉尔德以及威尔说的关于他的情况。
  〃天啊,不是的。你就看享利叔叔和那老猫梅里韦瑟先生,就以他们二人为例吧。他们随乡团出征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种新生活。依我看,从那以后他们显得更年轻了,更有活力了。我今天早上还遇到梅里韦瑟老人,他赶着雷内的馅饼车,和军队里赶车的一样,一边走,一边骂牲口。他对我说,自从他走出家门,避开媳妇的照顾,开始赶车以来,他感到年轻了十岁。还有你那享利叔叔,他在法庭内外和北方佬斗,保护寡妇和孤儿,对付北方来的冒险家,干得可起劲了——我估计他是不要钱的。要不是爆发了战争,他早就退休,去治他的关节炎去了,他们又年轻了,这是因为他们又有用了,而且发现人们需要他们,新的时代给老年人提供了机会,他们是喜欢这个新时代的。但是许多人,包括许多年轻人与我父亲和你父亲一样,他们既不能适应,也不想适应。既然说到这里,我就要和你讨论一个不愉快的问题了,思嘉。〃瑞德突然改变了话题,使得思嘉一阵慌乱,所以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而在内心里痛苦地说:〃老天爷,问题来了。
  不知能不能把他压祝〃“我了解你的为人,所以不指望你说实话,顾面子,公平交易。但是我当时信任你,真是太傻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明白的,无论如何,你看上去是心虚的。我刚才来的时候,路过艾维街,有人在篱笆后面跟我打招呼,不是别人,正是艾希礼·威尔克斯太太,我当然停下来,和她聊了一会儿。〃”真的吗?〃“真的。我们谈得非常愉快。她说她一直想告诉我,她认为我在最后时刻还能为了联盟而出击,这是多么勇敢的行为埃〃”一派胡言!媚兰是个糊涂虫,由于你的英雄行为,那天晚上她差一点死了。〃“如果死了,我想她会认为自己是为了高尚的事业而牺牲的。我问她在亚特兰大干什么,她对我这样不了解情况感到惊讶,她说他们现在搬到这里来住了,还说你待他们很好,让威尔克斯先生与你合伙经营木材厂了。〃”那有什么关系?〃思嘉简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