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85
  “不然,他为你花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苏倚楼低声道,“你虽不在,明眼人怎会看不出来?”
  “你是说沈缘?”
  他却笑了起来,“很有趣不是,那人始终是谁也不信的,沈缘……”
  “沈缘一定很难过。”我默然道。
  “他又岂是省油的灯?我还真想看看能忍耐到什么时候,”他冷笑着。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又听到他说,“不过他不会动你。”
  “为什么?”现在不动,将来迟早是政敌。
  “你对他来说,始终是不同的呢。”他还是笑着,我却隐隐品出一点苦。
  不禁莞尔,一时兴起凑上前去咬了咬他的唇,“却不知想不开的是谁。来日方长,你还真想算得出以后的事情?”
  “是,”他有片刻的愕然,继而换上一种玩味的表情,“笑非教训的是,是我庸人自扰了。那么,笑非以为应该如何呢?”
  避开他眼中的调笑,知道是自己点的火,却还是有几分慌。
  上一次,实在是很尴尬的场合。
  这一次,我还能否给自己希望?
  他低头,吹熄了烛台上的火苗。
  次日清晨,早早来到朝堂。
  萧夜阑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宣旨请来使上殿。
  走进那人一袭绯色长袍,腰佩束剑,已是正四品武官的装扮。细看来眉目清明,神色间透着一股英气,竟是见过的。
  “季然见过国主。”行过礼,站直了身子。这才发现他身后随从中一位白衣少年似曾相识,不经意对上目光,换来一丝浅笑。不是若紫又能是谁?
  “赐座。”萧夜阑微笑着吩咐,“早听说季将军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
  “不敢。说起仪表,萧国主才是人中龙凤。我家国主也深表仰慕,特令季然前来送上一份贺礼。”季然答道,他家老头子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主,耳濡目染,此类外交辞令怕早已烂熟于心了。
  “贺礼?”萧夜阑不由也有些诧异,仔细看着他?
  我暗下已有几分明了,见一只红漆盒子捧了上来,打开,中间那物什通体晶莹,气息清冷,发出的光泽却温润如月,与自己贴身藏着那块无甚差异。心下一动,那人终究是守了约。
  “这……”萧夜阑面上不动声色,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光芒。
  “希望还合您的心意。”季然道,唇角嗪着浅浅的笑意。
  萧夜阑示意一旁的侍卫接过来,笑道,“那就多谢贵国国主了。”
  “我家国主还有个请求,不知……”
  “但说无妨。”萧夜阑说得温和。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十三王爷在贵国逗留时日已久,国主甚为想念。如今已功成名就,希望能同在下一起回京。”
  “哦?”萧夜阑挑了挑眉,“这还是要问过你家王爷的好。”
  季然笑了笑,转头看向白清流,“王爷。”
  “很好。”白清流突然道,眼中还是那样冷冷的神色。
  大概没有料想到对方这么痛快的回答,季然愣了一下,才笑道,“那么,在下就恭候王爷启程了。”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不是一直跟着范城的吗?”
  季然倒也不觉尴尬,从容答道,“自萧国孤独撤军后,只范城一人不足为虑。国主运筹帷幄,事先布置我去做内应,数天前已收服了叛军。如此才能匆匆赶来向萧国主道贺,同时有请王爷回去。”
  白清流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沉吟。我心中冷笑,能得到范城的信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季氏一族在白国权势渐重,难保不会考虑到国主的忌惮。眼下他说得冠冕堂皇,暗地里却不知达成了怎样的协议。这人仍然是初见时的年轻英俊,心思却好像突然间深沉了许多。再看向若紫,见他偷偷给我使了个眼色,却是叫我安心的意思,应是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季然并没有瞒他。也罢,看样子,这人应该能护他周全的。
  白清流冷哼一声,转而看向我。
  “王爷?”
  他叹息道,“这场纷争由你设计调停,与我那王兄也脱不了关系吧。先是说服我出兵,引独孤秋调回军队,国内却早有部署。只有一点我看不清楚,你是为了白国,还是为了萧国呢?”
  听他这么问,萧夜阑不由也将目光投向我,想来,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是心存疑虑的。纵使这个人犀利的可怕,看清所有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我低头想了想,再抬眼时眸中含笑,“我是为了什么,真有那么重要么?各自都得到想要的结果,追根溯源的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落尘也是以大局为重,还望王爷不要怪我。”我当然知道,如果他没有选择将兵力调离白国,现在的国主是谁还不一定。
  “罢了,”他挥了挥手,转向萧夜阑,“如此一来,白清流不便继续逗留。希望将来还有和国主合作的机会,就此告辞。”
  说着,抱了抱拳,抬腿走了出去。再没有丝毫的耽搁,果然是戎马出身的王爷。记得他曾说过,输就是输了,没有什么认不认的,想来当时就已经料到了结局。
  萧夜阑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转而对其他人说道,“也散了吧。今晚在宫中设宴,为白王爷饯行。”
  酒楼
  走出大殿,被突然而来的明亮刺眯了眼。
  午时的阳光晒下来带着种暧昧的温度,一点点的热,却不会出汗。正往前走着,身后有人追了上来,笑道,“云大人好久不见。”
  转身一看,淡淡回应着,“难得季大人惦念,在下真是不胜感激。”
  “云大人何必如此谦辞呢?”
  “落魄至此,难得有人记得。”我感叹道。
  “若说云大人落魄,这世上便没有扶摇直上这回事了。”他还是笑,唇角弯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我站住,静静地看他。b
  “恰好也到正午了,”他抬头看了看天,道,“云大人怕是头一次到这里吧,我知道有间酒楼菜做得还不错,不知大人肯不肯赏脸?”
  “荣幸之至,”我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想不到季大人对这里,比我这个萧国人更熟悉。”
  听到“萧国”二字,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笑非,你怎么?”跟上来的,是若紫。
  “怎么?”我温和地看向他,心底不禁软了下来。
  终是要告别的。
  又见他目光一黯,原本消瘦的脸颊却似乎丰韵了一些,神色也不复以往的消沉,看来送他去找那个人果然是对的。
  这间酒楼位于闹市中心,店面临街,看上去并不张扬。季然斥退了随行人员,只我们三个走过去,径直上楼坐在另一侧的花窗下。
  从窗口看去,下边是一座幽静的院落,与后面的房屋连成一片。在如此繁华的地段能有这样大的院落,可见酒楼的主人家世定非一般。
  众人坐下来,店小二紧跟着上了茶,上好的碧螺春,清香四溢。觉得这个味道有几分熟识,正待细想,却见店小二摆上了第四只杯子。抬眼看去,楼梯那边走过来一个人。青衣,白巾,一副书生打扮,文雅至极。
  “来迟一步,还望各位见谅。”那人笑得如沐春风。
  早该想到,与季然有私交的,一直关照若紫的,又能在萧国权势了得,除了沈缘再无他人。
  纷纷起身行礼,才又落座。
  “沈大公子动作倒是快,才一会的功夫已换下了朝服,真是有心呢。”季然笑道。
  “过来做东,总不好还是上朝时的装束,多年不见,季公子可好?”他轻轻浅浅地回着,顺手拿起了那白底青花瓷杯,样式虽简朴,纹络却精致得很。
  “总还算说得过去,不比沈大公子的声名啊。”季然说着,同时也端起了杯。“看这套茶具,便知你可是越来越显风雅了。”他本也是世家子弟,这些闲来把玩的玩意又怎会不清楚?一看釉色花纹,便知道是正品了。
  沈缘微微笑着,“茶具再精细,不过是盛水的器物,算不得什么。”
  我心下一动,莫不是别有所指吧。他显然也注意到我情绪不定,却只是投过来一记高深莫测的眼光。我没有直接对上,只好也小啜一口茶水,才忆起之前总觉沈缘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原来便是这绿茶的气息。
  “沈老板。”若紫细声唤道,言语中难掩忐忑。
  见季然微笑着把他拉在怀里,沈缘莞尔道,“以后不必这样叫我了,有季家公子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紫脸颊微红,低头不出声。
  这时候酒菜都端了上来,沈缘转向我,“笑非来到这边也有段日子了,我一直忙于政事竟没有好好招待过,真是失礼。这一杯,算是赔罪了。”
  我只笑着说不敢当,第一杯酒不是冲着新来的使臣,反而是对身份暧昧的我,却不知他的用意在何处。
  “笑非何德何能,能得公子这般看重?”我便也举起了杯,“这一杯,不如我们一起敬季大人,公子以为如何?”
  沈缘笑容不改,“好。”
  酒已下肚,季然开口道,“原来云大人还有这个雅号,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叫你一声笑非呢?”
  “当然。”我含笑以对,你们有什么事情迟早要讲,我自不必着急。
  几轮寒暄过后,季然突然凑近了些,“笑非你可知道,方才我为什么说那句扶摇直上?”
  “难道我要升官发财了?”
  “不仅如此。”沈缘淡淡地附和着。
  我看他一眼,心下已有所明了。
  若紫小声说道,“笑非,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了么?”
  “回不回去,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回答。在哪里不都是别人的棋子?若紫不会了解,我却情愿他永远不需要了解到这些事情。
  “你这次来,不仅为了白王爷,也为了笑非吧?”沈缘看向季然。
  季然笑了笑,“沈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若要论功行赏,第一位自然是云大人。”
  “我只是想知道,范城现在如何?”我突然开口。
  “兵败时那人有随从掩护,竟被他跑掉了。不过,即便捉了回去,国主应该也不会处以极刑。”
  我冷笑,白清远却不同于萧夜阑。难怪当日要我随范城一同出兵,原来一早就为今天做好了铺垫。白国朝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刚刚即位更是要安定人心,不好动范城,动我自然没什么大碍。只可惜白清远没有料到,在萧国他却是鞭长莫及。
  “你为何不愿我回去?”我看向季然。
  听他从容回答,“你回去是替范城受责罚,他要无罪开释了,哪里还有我的出头之日?”
  本该暗下里计较的事情,季然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是个有趣之人呢。又看了看他怀里的若紫,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毕竟年轻,这点私心却是藏不住的。
  回头对沈缘说道,“这样对你却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只不过,你留下也许还是有用处的。”
  我一愣,他明知道萧夜阑有扶植我的意图,却还是为了一统天下的希望要留住我吗?那个预言萧夜阑都不见得相信,他又能信几分?
  “真是不懂你。”我感叹道。
  “沈大公子的心思,天下又有谁能猜得明白?”季然笑道,顺手夹了一块肉。被切成小块,色泽鲜亮,香味四溢。
  看着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那我的心思呢?”我笑问沈缘。
  “方才还不敢肯定,现在是确定了。”他看过来,目光依旧温暖如昔,“你这样的性子,愿意留下来,还需要别人猜什么?”
  劫囚
  分别之后。
  缓缓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侧是风格熟悉的房屋店铺,古色古香。记忆中那些高楼大厦似乎是太过久远的事情,偶尔想起恍然如梦。
  正往宫里走着,忽然身后一阵喧哗。
  退到人群中,探头看过去,一队官差走了过去。然而仔细观察犯人穿戴却不同于一般百姓,即使后面作仆役打扮的看上去也都肤色白皙,定然是生活极优越。
  悄声问身旁的路人,“这些都是什么人?”
  “你还不知道吧,是独孤府上的家眷。”那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时似在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却也带了几分紧张,“不久前还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再看现在的落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哦?”我诧异道,“听说独孤秋已经死了,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年轻不经事,斩草除根的道理不懂吗?别说谋反就已是株九族的罪名,那孤独秋还有个儿子,将来难免不会为父报仇,留下来便是祸根啊。”
  我沉吟着点点头,定睛看过去,终于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云鬓微斜,面色憔悴,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囚车里。那孩子身材敦实,坐在那里也没有太多的慌乱,眉宇间与独孤有八分相似。
  毕竟是一个人做的事情,却要这些无辜的家眷来承担后果,古时的法令真是苛刻。然而按照古人的逻辑,这孩子长大了也要一生背负仇恨,那时更是麻烦。
  我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忽然眼前一阵混乱,斜下里有人飞一样冲过人群,直取囚车。
  “什么人?”随行的士兵亮出兵器,护在两侧。
  那人也不顾自己身上落下的刀痕,拼了一身血迹冲到囚车前,挥刀砍断了锁链,只说着,“快走!”
  看身形只是确认三分,听到声音便知是她了。一身黑衣的小蝶,遇到她时不是逃命就是劫囚,而此刻这个女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