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10-03 20:16      字数:4779
  “倒也未必。”小蝶抬头向前方看去,那边灰蒙蒙的天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她咬了咬牙,终于做出决定。“带这个人到阵前去。”
  又见独孤秋,竟是在这种场合。他面色疲惫,似乎是很久没有好好歇息过了。但目光中却透着一股阴狠,却是和我认识的他一点也不像的。
  他看到我是,不由怔了一怔。“怎会是你?”
  我苦笑,“我也不想。”z
  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他拉我到自己马上,策马飞奔至两军交接的地方,挥手劈出一小块空地。手起刀落间,地上遍布鲜血和尸体。
  他停住马,抬头高喊,“萧夜阑你给我听好,云落尘在我手上。你若不休兵,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我倒不觉得他的话有多大威慑力,不过还是见那边发号了施令,兵士迅速退开,在自家阵营前整齐地列阵待令。
  两匹马由远及近。看过去,却是沈缘在前,苏倚楼紧随其后。
  “他怎么不出来?”独孤秋的声音有一丝不稳,我不由暗叹,果然还是在意的啊。
  “国主安危至关重要,怎能以身涉险?”沈缘答得从容。
  “那白国小王爷呢,怎么也会听从你们调遣?”独孤秋怀疑道。
  沈缘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本是我萧国自家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我们也丢不起这份颜面。”
  独孤大笑,“若非白国的军队,你家主子又岂能轻易得到这个王位?此刻反而说这种话,真真恬不知耻。”
  沈缘也不动怒,看着我道,“他与萧国的渊源,又岂能叫白清流知道了去?你还真是慌到糊涂了。不妨自己考虑一下,事已至此,何苦叫这些萧国人白白送死?又背上谋逆的罪名,实在是不值。”
  “早知那人无情,能绝情至此,我无话可说。”独孤秋笑声未断,一手捏住了我的脖子。“如不是那点渊源,我也不会带他来这里与你谈条件。”
  我回头望过去,他刻意忽略掉我的眼神,沉声道,“于公于私,那人总不会看着他死的,沈大公子若不信,我们可以试试看。”手上渐渐用力,我不由轻咳起来。
  “住手。”沈缘高声喝道,继而说,“你想怎么样?”
  “即便现在降了,那人也不会放过我。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我自是明白,你也无需拿这个来诓我。若要留他性命,叫萧夜阑出来。”
  我看过去,见沈缘犹豫不定,再看苏倚楼,表情纹丝不动,眼中浓厚的忧色却是掩饰不住的。我心头一暖,只对他笑了笑。
  “你且稍等,我们还须再做商量。”沈缘开口道。
  “很好,他若不来,我便在这里等着。若是等不急了,一不留神手指用上力,就叫你家主子带棺材来吧。”
  沈缘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匆匆掉转了马头向回奔去。苏倚楼仍留在当场,一双明眸看过来,眼波流转。
  “苏公子出现在这里,真叫人惊讶。怎么,这么多年,还是鞍前马后的为沈家效力?可惜,有那人在,沈缘怎么会多看你一眼?”
  “不劳挂心了,”苏倚楼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仿佛还是那俯视众人追逐的时刻,哪里是在阵前对峙。“过会那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独孤秋面上一僵,又听他说道,“况且你手中之人,当初明明可以先送回来,不为我所用时也可以灭口,但是为何将军都没有?反而借此机会,做了些借公谋私的事情,将军不妨问问自己,真下得了这个手?”
  “一派胡言,你若真以为如此,又何须留在这里防我动手?”
  苏倚楼不语,凝神看我,笑得温柔。
  远处扬起一片灰尘,散去时,见萧夜阑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如白玉,头戴玄冠,已是国主的装扮。沈缘伴在一侧,神色凝重。
  “你终于来了。”身后独孤喃喃地说。
  “我来了。”那人开口,还是淡而从容的语气。
  我抬头,只见独孤秋阴晴不定的脸色。
  “你……”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好,我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要据实相告。”
  萧夜阑轻轻颔首。
  “其一,那时我被白清远囚禁,逃出后回国,却遭国主的怀疑。这一招离间计,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是。”
  “其二,我出兵前,曾收到一份密信,说你在萧国处境危险……这,是不是也是你故意而为?”
  “是。”
  “好……其三,其三,”他声音晦暗,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三,你以前,究竟有没有真心待过我?”
  萧夜阑轻叹道,“独孤,你我终归是不可能的。如你愿意归顺本朝,便仍是萧国的独孤将军,我以国主的名义担保。”
  独孤秋又大笑起来,尾音却是散不尽的悲凉,“我多年征战在外,这将军的威名也用够了。可是……你可知……”
  他终于说不下去,萧夜阑在对面,沉默不语。
  忽然间沈缘脸色大变,我不及反应,只见独孤策马上前,一手抓过去,直将萧夜阑拖在身后,飞一样向旁边奔去。
  “你疯了?”萧夜阑惊道,“你的手下不管了?命也不要了?”
  独孤冷声道,“他们都是萧国人,愿意归顺的,你们自不会为难。不愿的,只当他们跟错的主子,我却是管不了了。”
  我偷眼看过去,独孤神色已近狂乱,心道不好,这人怕是真的疯了。
  定局
  一匹马,三个人。
  马自是很费力,即便再做抽打,总快不过后面追兵的单骑,独孤却硬是多撑了几刻。勉强见到前方的江岸,他才纵身跳下马,顺带将我与萧夜阑一起拽下,直跃向水边。
  我暗自揣测,难不成有接应?但江上茫茫一片,却只有流水东去。
  堪堪站定,回望去那边烟尘滚滚。
  “独孤,你究竟意欲何为?”萧夜阑定声道。
  独孤看着他,爱恨交错,心中似乎转了千百个年头,终于狂笑,“既然我已万劫不复,总要拉个人一起去的好。”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背后腾的窜起一股寒意。“独孤,你有没有觉得,硬拉别人殉情是很没意思的事情?生不同寝,死不同穴,人不爱你,黄泉路上也不会搭理你。”
  他恨声道,“与其自己下黄泉,留他在世上逍遥,不如一起死。”话说得咬牙切齿,想是将这恨刻到骨子里了;眼中情绪却是波涛汹涌,也并非没有迟疑吧。
  萧夜阑在后面一声长叹,“也罢,算是我欠你的。但一切与他无关,我希望你能放了他。”
  独孤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后面沈缘、苏倚楼紧追了过来,却在近前停住,生怕他伤了手中的人。
  “独孤,有话好说,你又何必如此?”沈缘将马停住,小心说着,尾音也不自觉显出几分颤来。
  独孤秋冷笑一声,“至少能与他同归于尽是我而不是你,沈大公子,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这人冷情至此,你那点心思,怕也是无望了吧?”
  沈缘一怔,呆了片刻。
  又听苏倚楼道,“就算不为自己,你家中尚有父母妻儿,难道就这样撒手不管,任他们自生自灭吗?”
  独孤大笑,“那时决意私自调用兵符,就已不顾一切了,谁料却只做了别人的一步棋。换作你们,又岂能不恨?”
  “不会是我,”沈缘淡淡地说,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与上一任国主利益关联太重,所以无法背离,我们原本就站在不同的两方。事到如今,感情用事只会两败俱伤,何不退一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商量。”
  独孤看他一眼,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也不存那偷生的妄念。倒是很期待,如果他死了,沈大公子要如何收场呢?”
  沈缘沉默着,显然有些失了方寸。y
  “沈缘,倘若我有不测,萧国朝政便交予你了。那帮朝臣如不服,手段强硬些无妨,断不可将江山轻易送于他人。”萧夜阑高声说着,显然已经是交代后事,意思要他专权摄政,国主却还是萧家人。说罢,他转身看向我,道,“他却不该陪你我送死。”
  独孤侧身看他,眼神竟带了一抹幽怨,“果然还是那般镇定自若。予你来说,倒底什么是重要的呢?”
  “对不起你的是我,无须牵连他人。”萧夜阑道。
  独孤大笑,紧接着后面一股大力推来,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跌了几步,只见苏倚楼飞身跃过,将我圈在怀里,滴溜溜打了个转才算站住。
  “还好?”他在耳旁轻轻地说。
  我点头,虽然疲惫,却安心了不少。
  “很少见你有心的时候,这却是难得了。”独孤秋说着,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刃,刀背的寒光在艳阳下闪动着些微冷意。
  “住手。”沈缘不及多想,纵身跃了出去。
  之前未见识过沈缘的出手,这一刻只觉得动作优雅自如,招式却是极少见的凌厉。换作寻常人应对,怕是一招也挡不过去。但独孤秋又岂是那等庸碌之辈?多年的征战不是白白磨砺的,转瞬间将萧夜阑移至左手,那边刀已迎了上去。生生对上沈缘的掌风,逼得他不得不改了方向。尾势扫过水面,扬起一片浪花。
  “果然漂亮。萧国有几人能想到,温文如是的沈公子能有这么俊的身手?可惜,你要救人,我却无所顾忌,所以到此你已经输了。”独孤秋立刀站在一旁,虽然穷途末路,依稀还看到统帅千军万马时的威风。
  沈缘长叹一声,“罢了,如今是我护驾无力,有愧于萧国。国主方才所言,微臣一一记下了。”这最后一句,却真是规正了君君臣臣,颇有些临危受命的味道。
  他心思甚深,平日行事也总叫人捉摸不透。但是在他看萧夜阑时,眼中一抹幽暗的火焰却是瞒不过人的,只因身份放在那里,无法逾越。而萧夜阑当真是运筹帷幄,每一步,每个人,都安置得如同定数一般。可惜,人心这东西,却是无从算计的。谁又能料到,一向沉稳的独孤竟会偏执至此?
  萧夜阑静静说道,“独孤,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独孤秋霍然看过去,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只知沈缘身手不凡,怎忘了问我会不会武?”他淡淡说道,抬手间,指缝里多了一支几寸长的银针,上面淬满暗红的血色。
  突然忆起那日在林间雪地里,隔了数十丈远依旧直中黑熊的眼睛,别的不敢说,他用这种暗器却是少有人能及的。所以,他根本不需我相救,甚至可以说,那时他是存了心拿我灭口的。
  不由暗笑自己的愚钝,以为看得透彻,却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许是见我神色异常,苏倚楼握紧我的手。干燥而细腻的触感。抬眼看去,那人目光温暖。
  此刻独孤秋身形已在摇晃,颈上鲜血淋漓,洒满了衣衫。他踉跄退至江边,哀声笑道,“你好,好……”说着,径直向后倒去,落入水中。江水混浊,立时泛起一片殷红。
  萧夜阑转身走来,“都结束了。”
  “结束了?”我喃喃自语。
  他擦肩而过,面向身后赶来的众将士,“叛贼首领已死,余者愿归顺我朝的划归编制,统一管束;顽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待众人领命,他抬手示意安静,又道,“即刻起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一时间军中情绪高昂。此次带出来的原本为沈家暗下配置的兵力,此刻多数信服于新主,大局早已注定。
  忽然有人上来禀报,我与他离的很紧,所以可以听到。那人说,“白国遣使来贺,人已到了,安排在驿馆里。”
  “很好,”他回头看了看我们,“走吧。”
  沈缘自嘲般笑了笑,跟了上去。我与苏倚楼走在后面,这时候才意识到,方才他握紧我的手,竟是一直没有松开。
  来使
  我自然不便回宫,在驿站歇了一晚,准备会会那白国来使。
  泡了很久的澡,洗尽连日来的风尘,满身的疲惫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我坐在桌前,一边看书一边等长发风干。
  苏倚楼走进来,叫我猜猜来的那人是谁。
  虽然在白国朝廷混了几天,那些官员私底下的事情也大致了解了七七八八,我却真猜不出白清远会派谁出使。有些头痛,不自觉撑起手臂,手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揉着。
  苏倚楼绕到身后,伸手环住我,“我只是随便说说,想着累就不要想了。反正你以后就留在这里,无需再耗费那些心思。”
  我诧异地回过头去,对上一双明媚的眼。
  “那时不见了你,以为你真的走了。”
  “我却是真想走的,”我苦笑道,“可惜没那种命,还是被人逮到,又掉到这是非圈子里。”
  “笑非一向通透,这回怎的却想不开了?”
  “怎么?”
  “萧夜阑能杀一个独孤秋,就不能对付沈缘?那人看上去温雅淡然,性子却像极了当年的老国主。从政的人,是不需要感情的。”
  “可是他也明白,我并不懂什么预言。”
  他轻笑道,“笑非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他就当真信了那预言?”
  我一怔,突然有些了然。这不过是萧夜阑为了留下我找到的理由,借此王室血脉也堵了众人的口。“难道,他是让我牵制沈缘?”这未免太看得起我。
  “不然,他为你花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苏倚楼低声道,“你虽不在,明眼人怎会看不出来?”
  “你是说沈缘?”
  他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