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2-06-08 13:41      字数:4728
  营指挥所的同志出帐篷的姿势比较狼狈,基本都是爬行出来,就地一路滚进,一直滚到附近的一小段堑壕,那里有几个射击掩体可以依托,堑壕还通着防炮洞也可以当成临时避弹所。
  敌人开始并没有形成扇面攻击队形,他们以为打掉了门口的哨兵再用火力封锁住帐篷口使里面的人出不来,然后一顿手榴弹就算完活。没想到里边的人居然从三个方向窜出,动作还极期麻利,未等近前已经占领堑壕并开始还击。
  亏得小通信员跑肚拉稀又机智报信,为营长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否则在睡梦中就会被一窝端掉。
  营长知道坚持不了多一会儿,马上用电台联系离营部最近的纵深阵地内的步兵三连,又赶紧命令营预备队加紧向营部靠拢。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喽,敌人象饿急的疯狗疏开成扇面向营长他们逼近。
  关键时刻又是那位小通信员,他站在树后将两枚手榴弹投入敌阵,又拚命的开枪吸引敌人火力,一支枪竟和营长他们形成了两个方向的交叉火力。
  在对方纵深内战斗需要极大的胆量,那可是偷袭行动,四面八方可都是对方的人,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越打胆越小。敌人现在的心态就是如此,没有一招致命,还让对手进了掩体。
  必须短时间解决战斗,敌人下定了决心,命令不理会大树后面的人,玩命向营长他们扑去。
  事情都巧到一块了,从我们的小通信员打出第一梭子,部署在三连阵地上的值班火器重机枪就发现了情况,就在营长他们冲出帐篷滚进堑壕之前,重机枪已经向敌人开火压制,基本封锁了敌人前进的道路。与此同时,也是未等营长紧急呼救,三连连长也马上派出一个班的兵力向营部机动,与营长沟通后又亲自率领一个排赶来“勤王”。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敌人受到三面火力打击,还有多路人马迅速逼近,标准的包围态势形成。
  敌人阵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鸟语,哥们儿也学不好那公鸭嗓动静,反正就是撤的意思。渗透进来的敌人收拢一处夺路而逃,逃的方向选择的不错,直奔我们排防御阵地的后沿而来。
  战场形势总是千变万化,说不上哪块云彩有雨,敌人的误打误撞,差点没把我们排的防御部署打乱。当时,陆排长正带领全排奋力抗击正面的敌人,战斗异常激烈,所有人员都上了阵地,我还是操作一挺轻机枪,林小天在我身边不停的甩手榴弹,还是把自己当炮使,由此我也给他起了个外号“林大炮”,应该比以前的“林大白话”叫起来顺耳。
  侧后敌人的出现,立马打乱了我们先前的防御部署,守在冲沟的一个步兵班和重机枪班仍然不敢动,那个方向受危胁太大。这回敌人突然出现在右翼侧后让陆排长都大吃一惊,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还以为敌人穿插进来将营部和三连都办了呢,那样的话不只是我们排,全连、全营的防御就算彻底松动,形势岌岌可危,正面的敌人稍稍使把劲,拴在闸刀上那根小小的羽毛一落,咱们可就真得壮烈了。
  形势紧迫容不得胡思乱想,陆排长再次想起了两个师弟都有绝活在身。
  “穆童,你赶快带一个小组快速占领后侧土包堵住敌人,尽量拖延时间。”
  “小天,你带一个小组沿暂壕左侧前出,多带手榴弹,我用重机枪掩护你们行动,争取近距离向敌人投弹,一鼓作气将正面的敌人打下去。”
  陆排长说完话也不象以前那样再叮嘱什么,也不用我们复述任务,情况紧急,操起重机枪就向敌人打去。
  哥两个再次领命出征,咱们可是排里的重要人物,能被陆排长看上眼,说明咱们哥们儿不白给。
  我带着机枪一路跃进到排阵地后沿的大土包,应该是一处坟地,我把枪架到坟包的右侧,命令跟来的三个战士散开成三角队形分别利用就近的土包土坎等地形迅速向敌人射击。
  刚打了几枪就发现这伙敌人似乎并不想恋战,不象偷袭得手更似一群溃退下来的败兵。
  看来敌人也在哆嗦,一听我这边响枪马上向另一个方向跑。妈的,可不能让你们瞎跑,再跑跑到我们阵地上可就糟了。一旦让敌人清醒过来发现我们只有一个排,正面还有同伴在强攻,肯定会大涨士气,那我们可就完全陷入被动之中。
  “准备手榴弹,投!”我命令三个战士向敌人投手榴弹,我这边以机枪火力实施掩护。这战场上招法还都是陆排长的亲传,以前在学校研究了不少理论,这回都和实践来了把紧密结合。
  趁着手榴弹爆炸的浓烟,我们又向前越进了十几米,近距离的射杀敌人。
  敌人似乎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一响枪就乱跑,让我好生奇怪,从第一次与敌接触,还没发现有这种不扛打的敌人。按说渗透到我们阵地纵深绝非善类,肯定都有绝活,今天怎么了?难道真的碰上了传说中的“童子军”?反复观察觉得不对,尽管敌人个子都不高一个个跟地豆子似的,可身体却还结实,卧倒跃进等动作都很熟练,绝对不是小孩。
  又打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毛病,敌人好象没有战场指挥员,都在各自为战,散兵游勇一般。后来审问俘虏才知道,都是营部那个拉屎打枪的通信员干的,别看枪玩的不怎么着,他投出那两颗手榴弹可是立了大功,当场把敌人的正头儿、副头儿和电台员全部炸死,把敌人打成了没头的苍蝇。这屎拉得绝,粉碎了敌人穿插偷袭企图,救了营部十几个人,战后立了二等功。
  三连长带着追兵也一路追杀到了我们排阵地,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伙差点创造偷袭奇迹的敌人全部消灭。
  第一卷 红肩章 第一百零三章 红肩章
  又是出奇的平静,象是大战前的寂静可又分明不是,已经麻木了,不再有灵敏的战场感觉。已经十多天了,双方不知是厌倦疲惫还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反正十多天除了偶而的炮声,再也没有发生过激烈的交火,几乎就没怎么动枪。
  我和林小天默默的呆在防炮洞里,“一下干掉六个”、“致命一击”、“‘四火’单挑‘八二无’”、“手榴弹当炮使”的牛逼劲已经过去,“虎口拔牙、虎口脱险”的经历让补充上来的新战士们最少的也听了五六遍,耳朵快磨出了茧子。那可不是我们主动吹的,是人家死拉硬拽着逼我们讲的,而且我们一点没有添枝加叶,就实打实的说,跟经历过铁与火考验的战士咱们也不敢瞎吹,白话出来的情节较为平淡,也就是这种平淡的白话反而让新战士们最爱听。
  战争的烟云似乎已经飘过,前线几无战事,一切趋于平淡,弟兄们的心态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大家都急切的盼望着同一件事“回家”。
  我和林小天也是如此,满脑子都是父母家人再就是恋人。林小天心里装的谁还弄不清楚,也可能他想一脚踩两支船。
  实战见习已经四个多月了,接近尾声。大队长已经打来了两次电话,让我们做好准备,随时要撤回,编筐编篓全在收口,现在收口的最主要问题是安全,只要不死,就是最大的胜利,其他的不要多想。
  大队长的原话并不是这样,是我们归纳后的意思。谁都不想死啊,尤其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捡了一条命的人,最懂得活着的意义,最懂得珍惜生命。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鲜花掌声,什么金钱美色都是虚的,都是身外之物,唯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我们活着走下了战场,与那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拥抱话别,流下的泪水是真实的;一口将半铁饭盒子二锅头闷到肚里是真实的;仰望夜空,穿透云层,寻找着天边的一颗颗星,更是真实的。
  大队长带着我们实习的干部学员一行三十四人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与钱仕虎告别。二锅头洒在了二十二岁的“南山猛虎”身上,二十二颗点着的香烟象永不熄灭的火焰从他身上喷发而出。谁都知道这位真正的军人爱白话擅长骂人的四川哥们儿并不吸烟,可我们非逼着他吸,让他在天堂每天都吸着弟兄们亲手插在他嘴里的烟,好堵上他的嘴,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也让他缓解寂寞。据说天堂的“白话蛋”不多,无人喝彩无人白话无人倾听无人找骂的寂寞太难熬。
  四年以后,当我完成侦察作战任务再次撤离战区的时候,我把一付鲜红的肩章带来放在他的墓前。我没有戴过“红肩章”,林小天没有,钱仕虎更没有,只有现在的军校学员才佩戴,他们通常在和朋友聚会时把红色的平板肩章换成带杠带花的黄色肩章以示军官身份,但我们却想把戴杠戴花的换成那红红的平板,因为我们都喜欢那红色的肩章,永远忘不掉那火红的青春,不灭的火焰,灿烂的年华。。。。。。
  我独自一人坐在钱仕虎的墓前,一遍遍唱着我们陆军学院的院歌《中**魂》和一首以钱仕虎老家四川著名的攀枝花命名的歌曲。唱着唱着就走了调,我哭了,象个孩子。
  “庄严的军徽,金色的校园,我们在这里写下人生的志愿,操场上行进着绿色的方队,军旗下集合起热血儿男,渴望投身硝烟的战场,青春染绿祖国河山,军魂,军魂,军人的魂,前进,前进,光荣的陆校学员。。。。。。戎马的起点,军官的摇篮,我们从这里走向壮丽的明天。。。。。。
  “年轻的战友,再见吧,再见吧,为保卫祖国离开了家,你看那山岭一片红霞,那不是红霞,是火红的攀枝花。攀枝花,青春的花,美丽的生命,灿烂的年华,当你浴血奋战的时候,莫忘家乡的攀枝花。。。。。。”
  实习结束的那段日子,只能用风光无限来形容,尤其是回到学院,受到全校师生的夹道欢迎。半夜十二点左右,可以说是漆黑的深夜,可我们刚从车上下来,立刻光芒四射,学校所有的灯全部大亮,比白天还白天,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徐学雷率领的“学雷锋小组”改编的锣鼓队整整敲了一夜,院长亲自在校门前迎接,他把花环一个个挂在我们脖子上。此前在火车站已经受到一次隆重礼遇,学院驻地的地方政府领导已经给我们披上了“授带”,花枝招展的小学生也给我们戴上了红领巾。
  太隆重了,太猛烈了,我们三十几个人全都蒙了圈,比从敌人阵地往回跑还惊险。无数的人围拢上来,闪光灯比战时的照明弹、信号弹还亮堂,“唰唰”的闪个不停。我当时就想闭上眼睛怕被晃坏了,林小天也不停的眨着眼,估计“色盲眼”更怕闪。
  鲜花一次次的戴在身上,掌声一次次经久不息,各种各样贴着各色图案叠成各种图形的“鸿雁”雪片般飞来。电台有声,电视有影,一场场感人至深的报告会,一次次前呼后拥的签名留念,我和林小天一干人等目不暇接,有些找不着北。
  采访过我们的学院政治部干事现在已经抢不上糟,还有更高级别的军区记者、编辑等着采访我们。更大的首长亲自请我们喝庆功酒,当然我们也没敢放开量干,还很拘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怕喝多了失态,也怕把一个个老天拔地的首长们灌趴下。
  首长们基本都是“千斤不倒,酒精考验”,要不怎么叫首长。一位如果授衔得在中将以上的军区首长听说林小天第一个冲上敌人阵地插旗,立马要和他连干三杯。这可不成,此位首长可是有名的糖尿病患者,医生嘱咐坚决不能沾酒,他媳妇甚至连说话都不许提“酒”字,周围的随从幕僚都冲过来苦苦相劝。
  “首长,您每天都得打针吃药,整一个表示表示就行了,让小天多喝点。”
  “首长,您随意,碰碰杯即可,我全干了。”林小天抖开杨子荣连干八大碗的英雄豪气拿出冲锋插旗的壮志凌云,连续闷了三盅茅台。九钱的酒盅,三盅可是将近三两啊,之前这傻逼已经喝了不少,估计怎么也有个斤半下肚,这次还强装着没事。
  “好小子,有种,今天谁拦着也不行,杯碰了就得干,我也得喝三盅,回去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酒可不能输了阵。”首长真不含乎连干了三盅,人家年轻时候号称“酒魁”,这点酒太小意思了。
  林小天一看首长带伤上阵,这么给他面子,于是在众人的起哄鼓捣下,一气又连干九个,没吃一口菜,然后当时就歇菜,连夜被我送到医院打了一夜吊滴,错过了第二天的英模报告会。
  “冷静,冷静,比参加战斗还要冷静。荣誉不是我们个人的,应该属于钱仕虎等壮烈牺牲的弟兄们。”区队长不断的提醒着我们。
  是啊,这么热烈的场面让我们始料未及招架不住,第一批参战实习的学长恐怕也没受过这么隆重的礼遇。可听了区队长的话,甚至不用他说,咱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眼看着牺牲了那么多战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