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6-05 14:37      字数:4944
  怎么过来看着母亲了。难怪没人过来和她说纪氏的事。
  婆子倒是没有难为她,行了礼放她进去。
  宋妙华正靠着大炕,目光茫然地望着面前放着的香炉。
  残香幽幽,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顾澜跨进了西次间,宋妙华从斜霄园回来刚梳洗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那脸却高高肿起,顾澜一眼就看到了。她忙走过去问:“姨娘,您的脸怎么了?巧薇呢,怎么不在这儿伺候您?”
  宋姨娘抬头看还茫然不知的顾澜,突然觉得悲从心起,她成这样了,澜姐儿怎么办?
  她喃喃地道:“巧薇、玉香她们,都被赶去外院厨房了,现在照顾我的是两个刚留头的丫头,在后面玩百索。”
  顾澜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巧薇可是您的心腹,谁会罚她?”
  宋姨娘看着窗扇外的草木,轻声道:“从此我就不主中馈了,甚至还不如杜姨娘和郭姨娘。我得日日在这里抄经书,也不能要太多人伺候……澜姐儿,你要好好照顾着自己。从此后你得靠自己了。”
  顾澜听得都懵了,她忙上前坐在宋姨娘旁边,拉着她的手问:“您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为什么要夺了您主中馈的权力……难不成是因为纪氏?我正想问您,您怎么不在灵前守着……”说到这里她又想起顾锦荣暴怒的样子,不觉有些后怕,“顾锦朝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她也和父亲说了,所以才……”
  想到这个可能,顾澜面色大变!
  难怪,她看着处处都觉得诡异!纪氏自缢,是因为他们的诋毁。父亲要是明白这里面有母亲的推波助澜,肯定不会轻饶了她们。何况母亲在纪氏的药膳里加大黄……父亲要是知道了,母亲哪里能讨着好!
  宋妙华望着自己的女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哇的一下哭出来,抱着顾澜一句话都不说。
  顾澜见母亲如此,心都冷透了。母亲如此绝望,那必然是最坏的一种猜测了。
  宋妙华哭了一会儿才收住了,拉了顾澜咬牙说:“就算如此,我的澜姐儿也不能被顾锦朝欺压。你得记得,以后嫁一个顶好的人家当正妻,看以后谁还会在你面前为虎作伥!”
  顾澜也哭了起来,母亲不能帮衬她,如今顾锦荣肯定是和她闹翻了。她一个人得有多艰难!
  在宋姨娘这儿坐了一会儿,顾澜又强打起精神,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纪氏的灵前,到时候顾锦朝要是再给她扣一个不孝的帽子,那可才真有得她受了!
  ☆、第七十八章:操持
  徐妈妈傍晚的时候带着丧书到了大兴顾家。
  二夫人见了徐妈妈之后,去找了太夫人。
  太夫人正在罗汉床上,由婆子服侍着喝一盅天麻老鸭汤。
  听了二夫人的话,她叹了口气:“当年老四闹着要娶她,不惜和我们决裂,如今她竟然已经逝了……是谁派了人来请你的?”
  当年的纪家财力、声势远不如今日,又是个商贾人家,顾家世代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同意和纪家的亲事。就是如今燕京没有人敢小觑纪家,他们这些人家也是不屑的。
  二夫人恭敬答道:“是朝姐儿,说请我去主持丧事。”
  太夫人问:“怎么会要你去,他们家不是有个太常寺少卿的嫡女做的姨娘吗?”
  二夫人想了想才道:“儿媳估计,纪氏的死就和这姨娘有关,恐怕是不能起头了……”
  太夫人沉思了许久,才说:“我不便前往,你去也好。去和老五、老五媳妇也说一声,让他们也去吊唁……都这么多年恩怨了,再怎么也要化解的。”
  二夫人应是,去了五夫人的院子。五夫人听了之后,想了想,去书房里找顾五爷。
  叶限正在顾五爷的书房里看他雕核桃,一把半尖小刀,顾五爷使得灵活自如。
  叶限坐在书案上看了许久,突然说:“姐夫,你这刀这样不好使。”
  顾五爷雕核桃那是一绝,雕的什么苏东坡泛舟,连舟上‘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对联都清清楚楚,这把刀也是最得他喜爱的。因而挑了眉说:“这样不好使,你想怎么改?”
  叶限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比了一段长:“刀身做一个这样的弧,更好用力。其实用来杀人是最好的,刀尖再长些。入骨了收不住势,能把人削成两半。”
  顾五爷听得汗毛直立:“你哪儿知道的?”
  叶限答说:“原先教习我的师父有个喜欢兵械的,现在在四川做千户。”
  顾五爷知道叶限有一些手下,这些人莫名神神叨叨的。
  例如跟着叶限的某个侍卫。腰上常挂着一把奇怪的弩,他有一次想拿来看看,那人粗嘎地笑着对他说:“五爷可别动,您不会使,小心它把您穿成筛子。”
  顾五爷听了难免腹诽,你天天都带着,怎么没见它把你穿成筛子?
  后来他有一次看到叶限把那玩意儿拆开,里面并排放着无数根四寸来长,寒光凛冽的钢针。叶限在修整它,射穿了他正堂前面一株碗口粗的榆树……他就再也不碰叶限或者他属下的东西了。
  叶限对这种事好像特别有天赋。不过这也是。他做什么都异常的聪明,简直聪明得让人生畏。
  顾五爷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到自己夫人带着丫头过来,忙擦了擦额上的汗迎过去,说:“小心身子!”
  顾五爷的长子顾锦贤如今已十五了。这些年五夫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他心里也急。直到前两月五夫人又被诊出喜脉,顾家上下都十分惊喜。顾家家大业大,却子嗣单薄,能添一两个孙辈自然好。
  叶限却不以为然,姐姐如今都三十有余了,又向来底子薄。哪里还适合生育。
  他望着姐姐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外甥也皱着眉,十分不喜的样子。
  叶氏并不介意,叶限就是这个性子。原先他还不喜欢顾锦贤呢!
  叶氏不管叶限,拉了顾五爷的手,跟他说:“……今儿个傍晚适安顾家那边有人来说,四嫂过世了。母亲听了吩咐让我们都去吊唁一番。除了官务繁忙的二哥,别的都要去。咱们和贤哥儿说一声,也带他去。四哥家操办丧事总要个侄子后辈在……”
  顾五爷脸色凝重:“都病了大半年,上次二嫂回来不是还说好好的,病情没有反复吗。怎么突然就去了……”
  五夫人小声地道:“……似乎是自缢的。整个顾家都惊住了。”
  两夫妻说着话,却听到叶限的声音:“顾锦朝的母亲……死了?”
  叶氏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就拍了拍他的头:“什么顾锦朝……你也不知道避讳,竟然直呼人家闺阁小姐的名字,你要叫一声侄女的!”
  叶限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的,她还不叫我表舅呢。”
  叶氏转过头懒得理会他。又和丈夫商量着赶往适安县的事,派几辆马车才够,都有谁要去。
  叶限听了在旁说:“我也要去,帮我排个座。”
  五夫人实在是恼他了:“你去做什么!”
  叶限却不和她解释,只说:“您帮我排个座就行,我还有几篇字没抄,先回去了。”他外祖父如今想磨练他的耐性,让他每日练十张玉版宣的小篆,一写起来就不能断,凝神静气,不然极容易晕墨。
  五夫人点头算是应允了。和丈夫说定后,又和二夫人连夜商量好了,带着祖家的人往适安赶去。
  ……
  顾锦荣跪在纪氏灵前给她烧纸,他默默地哭了一个时辰,眼肿得像核桃一样。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灵堂这么静,他压抑得浑身发抖。
  火盆里跳动的火光,飞出的纸钱灰慢慢飘着,满室都是重重的檀香味。
  锦朝觉得有些累了。她站起身想去外面走会儿。
  顾锦荣看到锦朝起身,连忙拉着她的手,又看到锦朝淡淡的目光,他怕长姐嫌弃。缩了缩手紧紧揪着锦朝的衣袖,喃喃地说:“长姐……”
  锦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放开。”
  顾锦荣被她一说,连忙松开了手。锦朝就朝外面走去,素白的纸灯笼,挑在房檐下。天色漆黑,她一个人站在庑廊下,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顾锦荣很快跟出来,锦朝一点都不想见到他,转身往抄手游廊走,顾锦荣一直跟在她身后,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锦朝终于停下来,顾锦荣连忙走上前,目光悲凉又可怜。
  “长姐,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恨我怎么如此轻信顾澜的话,恨我害死了母亲!”顾锦荣说着又哭起来,“我自责得恨不得掐死自己!但是……长姐,我从此后就只有你了,没有母亲了。你……你可不可以稍微少恨我一点……我想好好改过,我……”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承诺,或者说他现在有多么怨恨顾澜。但是一番语无伦次的话,却什么都说不清楚。他现在很孤独,没有顾澜也没有母亲,同时他又自责得恨不得去死……他想着要做些什么来挽回长姐的信任,想要弥补母亲的死。
  顾锦朝看着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他要是能早些醒悟就好了。
  “我恨你做什么,我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荣哥儿,你要是真懂我的意思,就知道该怎么做。”顾锦朝跟他说,“不用和我说什么,你心里都清楚的。”
  顾锦荣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锦朝却沿着抄手游廊继续往前走,到了斜霄院的正门,青蒲已经在等着她了。跟她说大兴的顾家已经连夜派了人过来。除了二夫人,五夫人和顾五爷也一并来了,同来的还有顾锦贤、顾锦潇和长兴候世子。
  不过顾德昭已经在花厅见了他们,又聊表了谢意,二夫人便开始着手准备纪氏的后事。除了小殓,还有大殓、下葬等事宜,又派了人去道观请陈道士过来。其他人则都去了纪氏灵前上香。
  锦朝想了想,便去了回事处协助二夫人。
  顾德昭安排完这些,天也亮了,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却不肯离开斜霄院。站起来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旁边李管事怎么劝他休息他都不听,忙让丫头过来找正在和二夫人说话的顾锦朝。
  锦朝心里十分气恼,赶来见了对旁的李管事说:“他要是不愿意,您打晕了拖回去!”
  顾德昭坐在锦杌上,精神十分不济:“朝姐儿,你不用担心我……”
  锦朝却笑笑:“我不是担心您。您不过是觉得母亲死了您太自责,想用这样的方式赎罪。在我看来,这却是十分的任性和不负责任,您想病倒给谁看吗?给我看还是给母亲看,或者是给前来的宾客看?”
  顾德昭听了沉默许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起身回了鞠柳阁。
  锦朝松了口气,又去了回事处和二夫人商量着母亲的棺材应该怎么办。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棺材,只能去纸马铺买做好的棺材,品质难免不如人意。二夫人便说:“……走的时候你祖母嘱咐过,若是没有合适的棺材,便可借了她的去。”
  祖母也算是放下对母亲的芥蒂了,毕竟人都没了。锦朝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夫人看顾锦朝一天一夜没合眼,却一点疲乏都没有。除了哭过而红肿的眼眶,倒是显得格外坚强。还帮着料理这些繁琐之事,竟也显得十分熟练。
  她又想到了在纪氏灵前哭的顾锦荣,看锦朝的目光便不由得有几分同情和赞赏。
  谁优谁劣,一眼就能见分晓了。
  ☆、第七十九章:逼迫
  宝坻离适安是最远的,纪家接到纪氏的丧书,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纪吴氏又惊又哀,忙要亲自坐了马车赶往适安,大舅母宋氏和纪昀的妻子刘氏也随着纪吴氏前来。
  锦朝听说外祖母前来,到了垂花门迎接。
  外祖母下了马车,连轿凳都不踩,直走向锦朝问她:“你母亲究竟怎么了?”
  目光十分严厉,却掩饰不住哀痛。
  锦朝见了外祖母担忧的样子,这些天强忍的情绪又忍不住了,抱着外祖母就哭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外祖母说母亲的死,说她是被小妾和父亲逼死的?是自缢的?外祖母年纪大了,她怎么能听这些呢。
  纪吴氏拍着锦朝的背安慰她,见她如此伤心,这几十年没哭过的人了,也落了眼泪。
  但是事情是瞒不住的,锦朝请外祖母往斜霄院走,尽量平淡地说了一遍母亲的死。听完锦朝的话之后,纪吴氏微眯了眼睛,语气冰冷如刀:“朝姐儿,你父亲在哪儿?”
  顾德昭听说纪吴氏来了,忙从大炕上起来。来通传的李管事刚说完,外面小丫头就进来了。
  “老爷,纪家的太夫人已经过来了,正在花厅里等您。”
  顾德昭忙整了齐哀服的衣冠到花厅去。
  看到他走过来,纪吴氏也向前来。顾德昭还没来得及喊母亲,纪吴氏抬手就是一巴掌。
  顾德昭立刻被打懵了,捂着脸半天回不过神。
  他堂堂一个五品户部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