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2-06-05 12:21      字数:4745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又看了花在枝一眼,见他悠哉悠哉地在火上转着玉米饼,心头突然转过一丝失望,他觉得方才那举动很自然而然么?原来东郁的民俗这么开放。
  闷闷地吃了两个饼,便在肖苛与花在枝一起用树枝与油布拼搭成的简易避风帐里躺了下来。有了这个简陋的帐篷,我们便可以背着风睡了,不怕第二天起来头疼脑热,地上铺着马车里备好的草席,这席子叫午颜熏过一种防虫香,基本不用担心睡着了被虫蝇占便宜。
  “哎!”流鱼拍拍我的腿,示意我睡过去一些,“小红豆你还真是猪猡投胎啊,吃完就睡?”
  我干脆又坐了起来,苦着脸,“荒郊野外的既没电视看又没牌打,不睡觉干嘛呀?”
  “打牌?看电视?”云坠一边问一边在我另一边坐下,拢着双腿甚是娴雅。
  “哦,没事没事,当我胡诌。”我酸溜溜在心里偷偷羡慕了一下人家的闺秀风范,也拢了拢腿,却引得流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扯了扯我的手肘,指了指一旁的树杈道:“你瞧,这不就有节目了吗?”
  我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见一身青色袍衫的花在枝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树,坐在枝丫上,一只脚横放着,另一只脚自然垂放,他手里捏着一管白玉色的笛子,那笛子的长度有些不同,我仔细瞧了几眼,觉得总有几分眼熟。
  他横过笛杆凑到嘴边,低沉的音符便悠悠扬扬地在这荒郊野外的小树林里传了开来。
  我歪着脑袋想着些丝毫不美妙也不浪漫的问题,在现代几乎每个孩子都被自己爹妈送到培训班去培养艺术气质过,我学的是民乐,所以心知笛子的调子素来高亢,少数特殊乐曲才会用到变调的乐器,比如二胡的“姐姐”高胡。花在枝手里这支笛子自然是变了调子的,笛音低沉冗长,就像是什么人在月光下絮絮叨叨地念了什么,仔细一听,却只是一道叹息尔尔。与我年少时在乐队里听惯的那些又有些不同。
  “流鱼姐姐,你家门主这吹奏的是什么乐器啊?”好奇心起,我凑到流鱼耳边轻声问道。
  流鱼蹙了眉,显然对我打搅她的艺术欣赏有些不满意,但撇了撇嘴还是抖落出一句话来:“听过咱们门主吹奏的姑娘那可是屈指可数,就没有一个不倾心的。你倒好,研究起乐器来了,红豆啊红豆,你让姐姐说你什么好?就连肖苛那汉子都比你细腻些啊!”
  咦,我怎么不细腻了?我这不是发现了笛声的细节么?我这不是本着积极进取、不耻下问的态度在请教呢么?
  我气呼呼撅起了嘴,抬眼一看,花在枝已经收起了笛子,双手靠在脑袋后面仰头望着星空。我嘴角一抽,这场景,怎么有点像传说中地“仰头四十五度角淡淡忧桑”啊?
  云坠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红豆姑娘,门主方才并没有演奏乐器,那是门主的兵器玉别离。那乐曲是门主以内力融合了玉质吹奏的,曲调悠远乃是门主的内力深厚冗长的关系。”
  玉别离?我眼珠转了转,猛然想起那一把短剑,曾经在苍山派风仪堂阻挡过何问天与夜长何。
  见流鱼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我干脆一猛头,躺倒下去,“我困了,睡觉。”
  夜风里,不知是谁轻轻叹息,徘徊不去。
  一股凉意从背后传了过来,我皱了皱眉,想要睁开眼,咦,朦朦胧胧中,竟是看见花在枝的面孔与我面对面。
  我下意识地想张嘴喊,却想起现在已是半夜,要是我喊得把大家都惊醒,恐怕少不得要被他们埋怨一顿的。我瞪着眼,眨了又眨,正想往后挪,却顶到了不知谁的后背,挪无可挪了!
  脚步声,在身后的某处响起,尽管来人蹑手蹑脚,但还是叫我听见了。
  我闭上眼,心跳得极快,这场景像极了大话西游里半夜来吸人阳气的黑山老妖,我假装睡梦里一个翻身,大大咧咧把手搭在花在枝手臂上,悄悄捏了捏他手心。快醒过来啊,黑山老妖来吃人啦!
  花在枝面色不变,却回捏了我一下手心,代表他醒着。
  我松了一口气,一路跌跌撞撞,总是隐隐觉得只要花在枝在,便没有危险可以伤害我。这种要命的依赖,或许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谁又搞得清到底在哪一个瞬间呢?
  我们就这样脸对着脸,过了不久,花在枝拍拍我的肩,我大着胆子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他指了指我身后,我回过头去,竟是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肖苛、云坠、流鱼,全都不见了。
  我坐起身来奇怪道:“他们人呢?”
  月迟蹙眉,“忽然全都醒了跟着黑衣人往后头的林子里去了。”
  “出了什么事?要不我们去瞧瞧?”
  “不用。”
  我挑眉,“为什么?”
  “他们已经回来了。”
  我转过头去,之间林子伸出缓缓走出两道人影,走近了才就着几乎要熄灭的火堆看清,是云坠与肖苛。
  云坠惨白着脸,看见我和花在枝不由愣了一愣,肖苛搂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前走。
  “流鱼叛变了。”肖苛的声音依旧清冷。
  花在枝皱起了眉头,我不敢相信地喊道:“你说什么?”
  “有个暗影刺客接近我们,我和云坠警醒了,想要擒住他,却被流鱼救下了,他们往林子深处去了,我们便追过去,谁想竟是追丢了。”肖苛回答我,眼神关切地看着云坠,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流鱼姐姐,”云坠忽然捂住了脸,语带哭腔道:“谁会想到,她竟然是‘修罗’的人!”
  云坠口中的修罗,我知道指的是东郁最冷酷残暴的皇子,东郁国主的大儿子,鱼亦恒。因其手段残暴,为人铁血,所以百姓都暗暗叫他“修罗”。而白貔貅所代表的花、月两家,则把赌注压在了虽然只是国主四子,却为人敦厚谦逊、为民众所爱戴的鱼汜远身上。可惜东郁历来推崇长子嫡孙,区区四子,恐怕很难受东郁国主的赏识。因而到底以德立主还是嫡子为尊,固来都是东郁从上到下的争论中心。
  花在枝面色不郁,低头没有做声,肖苛照顾着云坠喝了些水,云坠有些脆弱地靠在他身上,眼中依旧芩着泪。
  “走。”花在枝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往马车走去。
  “可是……”
  不等云坠说完,花在枝背着身斩钉截铁地说道:“连夜赶路,应该能在明天午后抵达陆家镇,一切等见了午颜再说。”
  我跟在花在枝身后,手被他紧紧攥着,我仓皇地回头看一眼,只见树林深处静谧异常,仿佛随时会有千百个怪兽张牙舞爪地扑出来。云坠和肖苛跟在身后,见云坠走路似乎有些踉跄,心想许是追击过程中受了些伤,不过好在有肖苛在,应该没什么大碍。
  手心是微微的温暖,月光如洗,有时候我不晓得,究竟是我们看着月亮,还是月亮在看着我们。
  风,依旧微凉。
  第三回 修罗流火
  陆家镇外,我撩开布帘看着人们仓皇地逃窜,漫天的火海,在空中犹如饕餮一般狰狞地张着嘴咆哮。
  花在枝站在我身边,漫漫火光在他眼中一簇簇跳跃,身后是肖苛发送上天的信号烟火,在这滔天火海前如同最荒诞的嘲讽,一次又一次,这般束手无策。
  很快有几道黑影掠至车前,为首的一个女子扯下面纱,抱拳道:“门主,属下在傍晚抵达陆家镇,半夜镇中数处同时起火,头人……头人不知所踪。”
  花在枝没有说话,眼睫微垂,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我认得她是常常跟在午颜身边的女子之一,如此看来这几个都应是午颜的亲信,白貔貅麾下高手如云,何至于会出这么大的纰漏?难道,这与流鱼的背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于,是流鱼出卖了午颜,出卖了白貔貅?
  那女子在花在枝的目光中背脊一僵,立刻从袖中落下一把匕首抹向脖颈,她身后的四个女子同时出手自裁,眼看着五条性命要断送在面前,我立刻抓起地上一把碎石向她们身上扔去,嘴里喊着:“看暗器!”
  她们下意识地一顿,我立刻欺身上前点住为首女子的穴道,肖苛出手点住其余几个。
  “待回东郁自行去律训殿领罚。”花妖孽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我扭头看他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眼中闪动着点点火光,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
  “属下遵命。”
  肖苛打发了几个姑娘继续在陆家镇附近寻找午颜,花在枝紧抿着嘴唇,向火海中走去。
  “门主,危险!”云坠拉住花在枝,眼中满满皆是担忧。
  花在枝眼睛都不眨,手臂微微一沉,一股无形的气力从身上散发出来,云坠呆愣地松了手,怔怔看一身青色袍衫的花在枝发丝被热气掀起,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走近火场。
  我文不行、武更不行,想要出手帮忙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头绪的,看着花在枝的背影心头不由焦急万分。流鱼的背叛,云坠的受伤,陆家镇的火海,午颜的失踪,一桩桩一件件都扑朔迷离,明明事实就在眼前,偏偏怎么也抓不住那条关键的线索。
  空气中是淡淡的香气,我嗅了嗅鼻子,心绪一动。
  我找出马车里备着地一张陆家镇的地图,执起一支烧的炭黑的木条在地图上写写画画起来,这场大火原来与云姚镇的那场完全不同,云姚镇是想毁灭孔木匠的机括,而陆家镇的这一场,是一个手法极高的火局。
  奇门异术中对环境的精心布局无非是最难学的一种,学有所成者寥寥无几,而《有时有书》里曾经提到过,有一门失传了的秘术便是火局,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大火造势,火势越大,其中门路越是精妙,困进火局中的人轻则葬身火海,重则,在火局中因惊恐和绝望而死。
  历来布局者先伤己再伤人,火局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绝对成不了。
  我看了一眼花在枝消失的方向,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便将地图往怀里一塞,冲进了火海。为了防止有人进来打扰我破局,我抬脚在一根柱边一挑,身后立时传来轰然的倒塌声,这下好了,没有退路,我一定要把花在枝安全带出去。
  心中把地图又默默拼凑了一遍,撕下拖沓的裙摆直至膝盖,又在脚底抹上一些防烫伤的药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场火局布得极好,每行百步便有一个生门,在局中最难料的除了敌人在哪,便还有队友的位置,你很难判断,那么多生路岔道,他会选择哪一边。
  在汗流浃背地走了约一刻钟之后,前方传来了微弱的打斗声。我不知道这场火局到底困住了多少人,只有隐隐的直觉,午颜应该被人故意困在了局眼上。当务之急只能先找到局眼、找到午颜,然后再想办法与花在枝汇合。
  我绕开两个死口,前方袒现出一片空地,此处火势不大,两道人影在空地上穿梭打斗,钝力相交,气氛一时峥嵘不已。走得近了,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因为与其说他们是在打斗,不如说,是一种“缠/绵”。
  白衣女子五指成抓,利落地朝红衣男子身上袭去,那男子一边避让,一边出其不意地搂住了女子的腰,时不时趁机吻她一下,或是抱一下。女子显然是被激怒了,手上招式越来越凌厉,那男子却是丝毫不吃力地一一躲过,反倒把豆腐越吃越自在了。
  “鱼亦恒!”
  是午颜的声音,她愤怒地推开男子的怀抱,抬手一记耳光,手腕却被轻松捏住。能叫白貔貅排名第一的杀手如此吃瘪的人,此刻正朗声大笑,他的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张狂,我心头一紧,眼前此人,恐怕就算花在枝来了都是打不过的。
  “颜儿,孤就是喜欢你这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午颜搂进怀里吻了下去,午颜抬腿就踢却被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大腿,拢得紧紧的,此刻在我面前的,仿佛是炙热火海中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画面,那一分分挣扎与征服的碰撞,看得我不由心急如焚,暗自站在远处跺脚。
  “小姑娘既然进得来这火局,应不是泛泛之辈了。”鱼亦恒松开午颜的嘴,沉声道。
  我愣怔住,因为鱼亦恒正背对着我,这么说来,他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午颜脸颊微红,惊讶地向我看了过来,眼中划过羞愤与气恼。
  “鱼亦恒,你闹够没有?!”午颜挣扎着又要出招,却被鱼亦恒牢牢制住,吻地几乎不能呼吸。
  半晌,鱼亦恒终于放开午颜,任由她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声线勾人地答道:“吻你?永远都不够。”
  他头一低,反手制住午颜的攻势,把她背向自己抱在怀里,脸埋进她的颈窝,落下一个冗长的吻,午颜身子一颤,在他怀里几乎要瘫软下去。
  我捏了捏拳头,站了出来,“得了她,你便以为你赢了?”
  他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