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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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2-06-05 12:14 字数:4849
我问刘婶:“这很贵吗?”
刘婶瞪大眼睛连说我是败家子,说:“以前两、三文钱就能买一斗米哩!”
我惊得直说这也太夸张了吧!
刘婶说:“可不是,好些米栈的老板为了不少赚这些银子,就算不卖也不愿意降价。”
真是无商不奸!
“好在,”刘婶继续说,“洪兴米栈的老板跟我是远房亲戚,他的米都是去年进的货,那时候才不到一贯钱一斗,虽然都是陈米了,但总比没有要好。他看在我们亲戚的分上,以前又常受老爷照顾,卖给咱们都是按一两银子一斗卖的。”
我想了想,说:“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是不愿意降价,干脆不如赊销吧,打了欠条就把粮拿走,等有了钱按售价加利息再还回来不是更好,总好过让米放在仓里发霉吧!”
刘婶看看我,又看看韩子苏。韩子苏斜着嘴角,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你这小子,又出了个歪点子!
于是我冲他咧嘴嘿嘿一笑:“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结果到了晚间,韩子苏叫上韩福,赶车把我们拉到了洪兴米栈,见到了那位刘婶的远方亲戚。
这位老板姓张,叫张宝成,生意做得挺大。他主要经营各种米粮和南北干货。他不但收当地农民种的米粮,也会从别处进货,几年来天南地北到处跑,建立了自己的人脉关系网。
淮阴是漕运交通要道,张宝成有自己的货船,往来运输货物,也能省下不少的运输钱。
张宝成见是韩子苏来,热情的把我们迎进自己家。他家的园子比韩子苏家可大多了,光看那挂着“张府”二字的匾额的大门,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大老爷。
张宝成有一妻两妾——这年代不娶几个妾好像就不是男人。前几年他的小妾生孩子,到了快生的时候才发现胎位不正。是韩子苏几副药加一些物理手段帮她把胎位正了过来。
这时代,没有剖腹产,如果胎位不正,很可能导致一尸两命。
张宝成为此对韩子苏十分感激,也是借着这次水患的机会想好好报答韩子苏,所以才将自家的粮食贱卖给刘婶。
张宝成将我们让进厅里,叫下人上了茶,客套了几句,韩子苏才把话题引上了正轨。
张宝成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儿,对韩子苏说:“韩先生此计甚妙,只是如何保证赊者的信用才是最大的问题。”
韩子苏道:“这倒无妨,此事我质库也是惯常碰到的,我看不如从本城百姓赊起,大家都是旧识,也不会抵赖。”
我插口道:“其实张老板也可以把售价放低一些,这样售价加上利钱,到赊粮之人还钱时,张老板一文钱也不会少挣,这样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也能相对降低风险。”
张宝成想了又想,终于点头答应,并说如果这种做法能够成功,韩子苏功不可没,一定会分给韩子苏利润。
韩子苏笑着回绝:“韩某只是为了城中吃不上饭的百姓着想。”
第二日,洪兴米栈开始对外赊销米粮,城中百姓在米栈门口排起了长龙。再后来,一些酒楼客栈也开始跟洪兴米栈赊粮,张宝成也开始挑选信誉比较好的赊销对象。
百姓也交口称赞洪兴米栈是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其他的一些私人米栈也纷纷开始效仿,淮阴城的粮食短缺问题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
我仍旧每日在韩子苏的医馆里当学徒。
自从那日晚上我泡香茹被韩子苏抓了现形,韩子苏就跟防贼似的让刘婶把香茹看得死死的,我也再没了泡美女的机会。
几天以后,韩子苏欣喜的发现我算帐很有一套,而且我记账的方法很奇怪,那些符号他一个也不认识,但是如果一旦认识了这些符号,这账就很好懂,一目了然。
于是晚上的时候,韩子苏将韩福叫来给他看我记的账本。我给他解释了一下阿拉伯数字跟现在用的数字的对应关系,解释了一下复式记账和借贷平衡的问题。
韩福毕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人精,虽然听的头晕脑胀,倒也连连点头。
其实他听得头晕脑胀,我也并不轻松,因为这时代的记账符号大都用大写数字或苏州码,一篇纸根本记不下几笔帐。而且,记账主要侧重于现金收支方面,流水结存则主要采用“四柱结算法”。
这时候的账簿对经营决策起不了太多作用,那只是一般流水账,只要把现金的进出记得清楚明白就可以,不能给决策人提供有用的财务分析和未来投资方向的建议。
不过也没办法,现在这种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也根本不需要什么财务分析和投资建议!
唉,我看着这小小的账本禁不住长吁短叹,自己大学学了半天经济,到了这个世界只能用点初中生都知道的知识,真是严重的退化啊!
韩福这老爷子跟钱打了一辈子交道,听我说了半天,不时的自己低头琢磨一会儿,再问些问题,又琢磨一会儿。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干脆写了张大多数企业常用的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给他,让他一个科目一个科目的琢磨,告诉他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然后他就拿着自己家的账本开始往进套。
我想这老爷子八成是喜欢这个,也就不去管他,自己回房打坐练功去了。
在医馆做了几天学徒,如今我也已经把上百的药材辩认清楚。遇到典型病症,韩子苏也让我在一旁瞧着,告诉我什么药治什么病,哪几味药放在一起会有什么效果,什么和什么不能搭配使用等等,我一一记下,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很多都是医书上找不到的,是韩子苏多年行医的经验所得。难怪韩子苏喜欢去游医,临床经验绝对是医生的宝贵财富。
到了晚间,我跟韩子苏回到府上,韩福跑来兴奋的拉着我,跟我说有个科目不对,我想八成这老小子觉着能逮着我这师傅的错是件很高兴的事。
我奇怪的问他哪个?他说是利息这个科目写反了。我拿过来看,没错啊,利息在贷方挂负数,表示我收到的钱,怎么会有错?
韩福吹着胡子,瞪着眼看我:“啥?利息不是咱付的是咱收的?!”
“对呀,”我说,“利息就是我们把钱放在银行里,银行给咱们的利钱呀,当然是咱收的!”
“银行是啥?”韩福没听懂。
“……银行就是存钱的地方。”我说。
韩福敲着额头想了想:“原来是指柜坊。可是我们的柜坊是不给利钱的,而且还要跟咱收租那!”
“……”这不是抢钱么,太落后了!
我拉着韩福坐下:“福伯,我问你,别人拿东西到咱质库赊钱,咱为啥要收利钱呢?”
韩福说:“自然要收,不然谁开这买卖?”
“那要是那赊钱的人拿咱的钱去做生意呢?钱再赚了钱,是不是这赚的钱里也有咱赊给他的钱的一份功劳?”我说。
韩福摇摇头:“小娃儿不懂事,咱质库利钱那么高,做啥生意能赚那许多钱?”
“有很多哦!”我说,“不过我就是打个比方啦,如果真的有这么高利润的生意,那赚了的钱里面是不是应该有咱赊出去的钱的一份功劳?”
韩福略带困惑的点点头。
我又说:“这就是了!现在咱的钱白白的放在别人的地方,那人就能拿咱的钱去做生意,再赚了钱是不是应该有咱一份?”
韩福使劲点了点头。
我一咧嘴,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所以,”我接着说,“柜坊不但不应该收咱的租,还应该给咱利钱!”
韩福愣了好一会,却又皱起眉摇了摇头:“话虽如此,有哪家柜坊能像你说的那样?!”
“这倒也是。”我也跟着皱起眉头。
正在这时,香茹说饭做好了,让我进去吃饭。
用过晚饭,韩子苏问韩福刚才跟我在聊些什么,韩福便跟韩子苏把我说的那些个“歪理”学了一遍。
韩子苏笑道:“天雅这小子着实不务正业,尽想些歪门邪道!”
我不服气道:“先生说哪里话,这怎么是不务正业,不信先生开个柜坊,看我能不能拿钱生出钱来!”
韩子苏笑笑不答,柜坊哪里是说开就开的!
不知不觉,天气转凉,秋风吹落了满树黄叶。
如今我抓药的功夫越练越熟,不用看那药柜上贴的小字,很快便能帮病人把药配好。
这日清早,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来到医馆,男孩子长得清瘦秀气,看样子并没有大病,却神情焦急。
医馆依旧很多人,男孩见大家都在排队,走到柜台前问我:“这位大哥,请问我能不能进去跟韩大夫说几句话?”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想着这男孩可能是附近哪家街坊的孩子,便问道:“你叫什么?我去问问先生。”
男孩有些犹豫,但仍回答的很清楚:“我叫玉书!”
我一愣,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进去问韩子苏:“先生,外面有个叫玉书的男孩子想跟您说几句话,您看现在能让他进来吗?”
韩子苏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对此人并无印象。”然后看了看后面的一排人,又对我说:“你去问他何事,若是看病,便请他去后面排队等候。”
我出来问玉书找韩子苏有什么事,他踌躇了半晌,才小声说:“我家公子病了,想请韩大夫上门诊治。”
我笑了笑:“小弟弟,你也看见了,先生这这么多病人,怎么可能有时间出诊?”
玉书微微一愣,然后怏怏的就要出门。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把他叫住,问他:“你家公子得什么病?病症说出来我听听。”
玉书说道:“我家公子前日开始发热,到了晚间更甚,今早尚未退去,咳嗽急促,胸胁窜痛,不思饮食。”
我皱皱眉,这病症听着像是肺炎,还是问问韩子苏吧。韩子苏听了,也说像是痰热雍肺,木火侮金,让我干脆跟那孩子去看看。
于是我把柜上的事交给了韩子苏,让那玉书带我去看他家公子。
玉书有些犹豫,我以为他是不太相信我的医术,就说:“你放心,我看不了,会把病症详细告诉韩大夫,快走吧,别耽误病人。”
玉书踌躇了一下,终还是点头应了。
随玉书出了门,就见门口停了辆挺精致的马车。
我问玉书:“很远吗?还要坐车?”
玉书点点头:“在城西。”
城西有条花街,沿河而建,叫清河街,是酒楼妓院汇集之所。
淮阴城是漕运要道,有七八个码头,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所以这娱乐场所当然是最热闹的地方。我到这时间不长,这条街离韩子苏家又远,所以这里我是第一次来。
坐在车上,我问玉书:“这么远的路,为什么偏偏跑到城东我们永仁医馆,难不成淮阴只剩下我们一家医馆了么?”
玉书说:“我家原是有个大夫给大伙瞧病的,但是近日天气转凉,好些人都得了风寒,大夫也病了。这淮阴城里的大夫,太好的不愿意给我们看,太差的又看不好。韩大夫医术高超,人又好,所以我才来请他。”
“为什么不愿意给你们看病?”我有些奇怪。
玉书瞧了我好几眼,才略带犹豫的说:“我家公子叫怜玉。”
怜玉?这名字是有点怪,不过这看病跟名字有关系?我又差点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但是最终没问出口,咱也不能让人觉得咱太无知了不是?
到了清河街,玉书把我领至一处叫菊园的妓馆门口,我才知道感情他家公子是个男妓。难怪起这样的名字,难怪大夫不愿意给他们看病……
这个时候,不是妓馆的营业时间,所以门口也没有客人。
仔细看了看,这是家不小的妓馆,有四、五层楼,门口一面大牌匾,用金粉题了菊园两个大字,还有落款呢,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写了什么。
进得这菊园,只见一楼大堂,雕梁画柱,宫灯高悬,纱窗映曙色,香风拂红绡。
正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清瘦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玉书立刻走过去低垂下头:“鸨头,这是我给怜玉公子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