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2-06-01 10:54      字数: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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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这两个丫头心虚的缘故,只觉得春荼蘼板着的小脸倒真有些令人不敢直视。小琴更是冒出一个念头:小姐自从山上滚下去,伤了脑子,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脾气倒变得硬气多了,突然就不好惹起来,也不好糊弄了。
  登时,小琴慌忙跪了下去,哆嗦着声音辩解,“小姐,奴婢该死,往后再不敢多嘴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春荼蘼勉强压下火气问。
  她前生是个精明强干的律师,性格是很好斗的,也没什么容人雅量。所以美剧里常把律师形容为鲨鱼,见面就亮牙,很凶残的。
  但此斗非彼斗,上庭,在这里要叫上堂,就像上战场,拼的是实力、勇气和智慧,而不是内宅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再说了,她虽然擅长打官司,玩阴谋、耍诡计、习惯咬到别人的弱点,到死也不撒嘴的,可又实在不擅长人事斗争,也很不屑于此。
  春家小小一户人家,三主三仆,总共也才六口人就这么多矛盾,若是重生在高门大户,岂不要累死烦死?但平时冷眼看来,这个家也确实过得不踏实,只是现在她没心思管这些。
  “刚才小姐要奴婢找人帮忙,奴婢已经去了临水楼说项。”小琴低着头道,“方老板娘即刻叫了小九哥去衙门打听事,说好一会儿就送信儿来。偏过儿等不得,要亲自去看看。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已经托了人的,还要三番五次的催促不成?让人家怎么想?于是奴婢就不让她去,她不听,三言两语就吵嚷起来。是奴婢不好,闹到小姐了。”
  小九哥是临水楼的伙计,与春家相熟,是个机灵的十六岁少年,很得方老板娘信任。如果是派他出马,说明方老板娘很关注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以方老板娘和春大山的关系,不用心才怪了。
  “今天家里有事,你的错处先记下,回头再罚。先下去侍候太太,这里的事交给我。”春荼蘼瞄了过儿一眼,却没有责备。
  小琴很不服气,却到底没敢多说什么,气哼哼地施了一礼,快步走了。
  春荼蘼这才板起来脸道道,“过儿,你这个心里不藏事,嘴上不饶人的脾气可得改一改了。”
  过儿知道自己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低着头道,“请小姐责罚,奴婢就是怀疑她们主仆两个阳奉阴违,根本没去找方老板娘,所以才要再去看看。”
  “我知道你心急,我爹出了事,难道我不急吗?可你也不能嘴上没个把门的。”春荼蘼低声教训道,“太太进门虽不光彩,知情的人却只有我们两家,如今你嚷嚷出来,丢的可不仅是徐家的脸,难道我爹脸上就好看?春家就有脸面了?再者,你一时图个痛快,可小琴不会把这话告诉太太吗?太太得知,自然怨恨你。她到底是当家主母,若存心要辖制你,你为我办事就会事倍功半,耽误我的工夫。她若糊涂起来,把怨恨加在我头上,会以为是我这个女儿给她这个继母暗中下绊子。家宅不宁就不说了,以后她不断在我爹面前哭诉,我爹这么疼我,又舍不得责骂,到头来岂不是他两面为难,受夹板气?还有,亲家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太又什么都跟她说,那时她不会怪自己女儿不会管教奴婢,却会认为我们春家人联手欺侮她徐家女。等老太爷回来,她夹枪带棒的一通废话,还不是得他老人家听着?”
  “奴婢错了,没想这么多。”过儿垂头丧气,真的后悔了,“奴婢真是错了,我就是一时忍不住。”
  春荼蘼只感觉无奈。
  过儿年纪虽小,却是个爆炭脾气,必须要磨一磨。不然以后有事倚仗她,忠心处虽然不用担心,可她被人略刺激一下就不管不顾,那等于在自个儿身边埋炸药。刚才就很不像话,连老爷的美*色这种词也说出来了。
  但过儿对徐氏这么不客气,固然有骨子里的轻蔑,还是因为徐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再者说过儿的怀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以徐氏的脾气,不夸张地讲,就算家里着了火,她也得先给她娘家去送信,问问她娘,是先救东屋呢,还是先救西屋?
  “算了,以后你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先在心里数上五下,不冲动时再动手动嘴。”春荼蘼点了一下过儿的额头,“现在罚你面壁,本小姐亲自在这儿等小九哥。”说完,她从杂物间搬了个小凳子来,就这么真眉瞪眼的坐在内门和外门的夹道上。
  她心急如焚,却足足等到未时中,门外才传来敲门声。她本来自现代,又生在小门小户和风气开放的年代,虽然祖父娇宠,有丫鬟侍候,却到底没那么多规矩讲究,情急之下,自己打开了门,倒把临水楼的小九哥吓了一跳,连忙施礼,“春大小姐好。”
  “进来说话。”春荼蘼一闪身。
  小九哥是个机灵的,知道此时春大山被抓到衙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知有多少好事的人正盯着这处宅子,当下也不多话,快速进门。
  那边过儿才要跑过来,又想起小姐的吩咐,快快的数了五下,过来拉住小九哥的袖子,忙慌慌的问,“我家老爷那边,到底情形如何?”
  过儿又犯了急脾气,不过春荼蘼更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问道,“告诉者是谁?可有人证物证,今天过堂了没有?我爹如何辩称的?受刑了没有?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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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衙门口,朝南开
  “告诉者是镇上前街的一个年轻寡妇,倒也有几分姿色。人证、物证俱在,下午已经过了一堂,春家老爷喊冤,声称绝对无此事。没动大刑,但挨了十杖。”小九哥口齿伶俐,说得清清楚楚,但春荼蘼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因为这案子表面上听起来毫无破绽,在她这位现代律师的眼里,却又漏洞百出。现在,她能断定有人要害春大山,幕后人为此还下了大功夫,徐氏那种私下了结的手段是行不通了。
  所以,这官司已经不能回避,必须打!
  因为本身的职业喜好,她之前和祖父聊过关于刑律和诉讼的问题。在这个异时空,大约千年前,已有律师,也就是讼师的鼻祖出现。后来的追随者,多出身于运途不畅的士人,具有一定社会关系的吏人、干人、衙役宗室的子弟,以及胆大横行的豪民。不过,讼师的地位和名声都不好,甚至神憎鬼厌。在普通人眼里,讼师全是挑词架讼的讼棍,绝对不是以法维权的帮手。
  大唐自开国以来,重视以律法治国,所以讼师也成了一种职业。但同时,大唐更重视道德教化,这叫德主刑辅,礼法结合。也所以,讼师还是恶棍的代名词。重生而来,身为女子,虽然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女子担当讼师,虽然她也很愿意,但却仍然不能。因为事关名声,祖父和父亲都不会同意的。
  那么,必须快点请到一位比较好的讼师才行!
  “过儿,去屋里拿五两银子,跟我去衙门一趟。”春荼蘼深吸了口气,做了决定。
  “小姐,您不能去!”过儿一听就急了,“那是什么好地方,传出去名声就坏了。”
  “你别管那么多,我自有分寸。快去!难不成你要我自己去?”
  过儿见春荼蘼目光坚定,不容拒绝,就知道她说到做到,必是拦不住的,跺了跺脚就跑进去了。自家小姐自从转了性子,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与其放小姐一个人乱跑,倒不如她跟着。
  小九哥在旁边听着,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固然,春家现在没有男人在家,但若要妇道人家奔走,也得是徐氏吧,没想到让个没出阁的、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出马。就连银子,也得春家小姐自己出。
  春荼蘼也知道小九哥的疑惑,但是自家事、自家知。徐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是个担不起事的,手上也没有现银。为了防止春家占徐家的便宜,她花一个,她娘家妈给一个,没有余额。这样做事,那位亲家老太太也不怕女儿被婆家厌弃,偏春氏父子是厚道的,也从不贪嫁妆银,倒还真没有为此而为难、看轻过徐氏。
  而此大唐的物价和工资水平,春荼蘼是算过的。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两千块钱的购买力,春大山从九品下阶,月俸正是一两。春青阳属于吏人,工钱也有约莫一两。再加上分到春家的几亩耕地,足能维持小康之家的生活,还略有盈余。不过春荼蘼的私房钱,却是来自白氏的嫁妆收益。临水楼的房契地契都属于白氏,年租有三十五两,春氏父子全给了春荼蘼自管自用,一来可以让她吃好穿好,二来要多存嫁妆银子,家里从不曾动用过。
  古代的房价地价都便宜,真是让春荼蘼羡慕得不行。上下两层,镇上最好地段的门面,月租只合RMB六千块,若在现代大城市,这样面积的写字楼租金都得加个零,别说是商铺了。
  可惜在方老板娘开酒楼之前,店面常有租不出,或者租金很低的时候,再加上春荼蘼生病时花了不少,现在只有不到两百两存银。说来,她算是有四十万RMB身家的小富婆,可惜这一打官司,指不定要扔到水里多少呢。
  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很快,过儿揣着银子跑了出来。再看东屋,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这时候徐氏正烧香拜佛,祈祷她娘家快来人,好解救她的相公。
  “春小姐,且等我把马车赶过来。”小九哥拦了一下道,“这里虽然离镇上不远,走路也要一个时辰,坐车却只半个时辰就到了。”
  “你驾了车来?”春荼蘼惊喜。
  本朝的衙门都是卯时开衙,中间午休时间相当长,然后申时末闭衙,至于当日是放告,还是听审,会在衙门前挂上牌子。现在她出门,时间上确实比较紧了,但有了马车自然不一样。
  “我们老板娘吩咐的。”小九哥道,“她说了,恐怕这几天春家要用人,来来回回的,出门没车也不方便,叫我暂时不用上酒楼了,就在这边侍候着。若有什么事,春小姐直接吩咐我就行。”说着,快步跑走。
  “方娘子多好个人,真不知老爷为什么没有娶她。”过儿低声咕哝。
  春荼蘼瞪了自个儿的丫头一起,怪她多嘴,心中却颇以为然。
  患难见人心,且不提春家与临水楼的租赁关系,也不提方菲方娘子和春大山的交情,就是人家想得这么周到,惹了官非不避嫌,就足见其心。不过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先大大方方收下这份心意,有情后补就是。
  片刻,小九哥赶了车过来。
  马车在大唐是比较昂贵的交通工具,速度比较快,富裕人家才用得起,普通人乘坐驴车或者牛车。春家惹了官非,早就有好事的八卦之徒盯着,所以不管多么小心,被人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春荼蘼干脆目不斜视,镇定如恒的上车而去。
  “果然日久见人心。”过儿摔下车帘,“平时里倒还热络,现在春家有事,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倒罢了,怎么还有好多看笑话的!”
  “也不能对人强求。”春荼蘼倒是看得开,“隔壁何婶子特意跑来送信,就是帮了大忙。咱们这片住的全是普通兵丁,贫户居多,被人称为‘糠地’,那些人无权无势,生存不易,遇事当然要自保了。至于其他,这世上气人有、笑人无的贱人多了去了,不理就是。”
  “对,恨不得人家倒霉的人,全是贱人!”过儿骂道,随后又担忧,“那……小姐要去县衙干什么?”
  “今天已经审过一堂,我要从主典大人那儿,看看双方的供词。如果可能,再见我爹和那个寡妇一面。打听到的消息固然重要,但什么也不如当事人的第一手口供更直接。”
  依大唐律,告诉者,也就是原告,在所告之事没有判决前,也要暂时收押,称为散禁,只是不带刑具,监内条件也相对好些。
  其实,她应该第一时间就自己去县衙打听的,到底因为重生后的身份,束缚了手脚,没敢行动。可现在事急从权,如果等到徐氏娘家来人,黄花菜都凉了。而她是嫌犯之女,本无资格查阅第一堂审的纪录,所以才要行贿。
  祖父就在县衙做事,为人老实忠厚,就算不被人看中,薄面也有几分。不过祖父现在人不在本地,她不出点血,所求之事肯定被推诿、拖沓。
  到了县衙门口,无事不得擅入,幸好小九哥机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