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2-05-10 16:11      字数:4870
  我刚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就冒出个吓人的家伙。我向后退去,脚一滑,摔倒在甲板上,奎宁药片撒了一地。接着,什么东西在我手指上咬了一口。不瞒您说,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大叫起来。罗木听到我的叫喊声也从舱里跑出来,可是他刚一踏上甲板,也大叫起来。
  福克斯像个钟表似的还在数着:“四十五只鳄鱼……五十只鳄鱼……”
  这可真叫人害怕。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从地上跳起来,划亮一根火柴,也许您不相信,可是我确实看见,甲板上爬满了鳄鱼。这些鳄鱼虽然很小,是刚出生的,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它们到底是令人讨厌的动物。所以,我也就不客气了,顺手拿起一把长刷子,把它们都赶到船外边,赶到它们天然的家里去。
  甲板上干净点以后,我开始考察,这场灾祸是从哪儿飞来的。我看见还有鳄鱼从箱子缝里爬出来,于是一下子全明白了:那个村庄里的埃及人不知是搞错了还是故意捣乱,卖给我们的不是鸵鸟蛋,而是鳄鱼蛋。天气这么热,再加上福克斯一直趴在那个木箱上,蛋就孵化了,于是就爬出了小鳄鱼。
  查清了灾祸的原因,我没费劲儿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并没有去打开箱子,而是找了块木板架在箱子缝和船舷之间,就像一座小桥。那些小鳄鱼像上了传送带一样,一只接一只飞快地爬到船边,跳进亚丁湾里去。后来,我们干脆把箱子也扔了下去,那些傢伙都从木箱里钻了出去……
  赶走鳄鱼,恢复船上秩序之后,我松了口气。可是好景不长,命运又给我准备了新的考验。
  当时,我们正驶过厄立特里亚海岸。罗木在舱里睡觉,福克斯在甲板上。风暴平息了,一切迹象预示着平安无事。天亮前,我突然听到海水里传来一声说暮敖小!?br />
  “上甲板!有人落水!”
  “快——”
  船员们迅速采取了必要措施,各种救生器材——救生圈、救生衣、救生缆,一齐飞下海里……不一会儿,从水里捞出了受难者。
  我一看,是个穿海军服的军士,外貌很普通。可是他抖了抖水,咳嗽了几声之后,却给我来了个敬礼:“意大利海军中士骗斯·费图听候您的吩咐。”
  “我哪里有什么吩咐!”我说,“我们把你打捞上来,你说声谢谢就行了。请问你是怎么落水的,我们该把你送到哪儿去?”
  “我喝了点酒,出来散步,大风就把我吹到了海里。船长,我求您把我送到随便那块意大利海岸上去都行。”
  “喂,老弟,你漂出来不近呀!意大利可远了……”
  “意大利无所不在,”中士打断了我的话,“这里是,”他指了指右边,“意大利。那里也是,”他又指了指左边,“意大利……全世界都是,意大利!”
  我不再问他了,心想:“他酒还没醒,何必跟一个醉鬼扯淡呢!”
  这儿不得不多说几句。当年,在意大利,这号毛孩子占了上风,要把全世界都夺到车里。可是结果,这帮骗子、匪徒没有想到,他们的大头子腿踢得太高了,一直踢上了天,头朝下叫人给吊死了……
  可是当时,那个傢伙还在头朝上走路,践踏着别国的领土。
  总之,我没有表示反对。心想:”只要快点打发走这个客人,就谢天谢地了。”
  “好吧,”我说,“意大利就意大利。不过你说具体点,是去这边,还是去那边?”
  “去那边,求求您,把我送到那片礁石上去。”
  我没有多想,就把他送到那里,把船停靠在布满礁石的岸边,架好跳板。
  中士又向我敬了个礼:“谢谢您,船长先生。现在就劳驾您下船吧。”
  “算了吧,老弟,我没工夫跟你去,也没必要,你自己走 吧……”
  “您不听话!”说着,他取出一个小哨子吹起来,岩石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连的匪徒,七手八脚把我的船员都铐了起来,我也没能幸免。
  他们架着我们的胳膊,强行把我们带上岸,沿高低不平的岩石走去。四周尽是石头,寸草不长……他们把我们带进集中营,做了报告。我们站在一边,等候发落。
  终于走出来一个上校,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站在我们面前大吃大嚼通心粉。
  “哈,你们侵犯了我们意大利的领土。问题很清楚!船只没收,人员押去干农活儿,以后怎么办,等候罗马的指示。”
  就这样,我们被押到地里去干活儿。整整干了一天,一粒饭也没给吃。好在福克斯偷偷从一个牲口袋子里抓了一把燕麦,我们大家就吃了这么一点东西。
  天黑的时候,费图中士来了。他感谢我们救了他的命,动了点恻隐之心,把自己那份通心粉给我们端来了。
  接收这种施舍真叫人不痛快,可是人饿极了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把通心粉公平地分成几份,让每个人都尝一尝。罗木是个从来不愁没胃口的人,马上扑了过来。而福克斯却有点拿架子:他闻了闻,就转过脸去。
  “这也算是通心粉?”他说,“这是假造的,太糟了。喂,中士先生,你们这儿气候这么好,怎么还种玉米,吃这些烂玩艺儿!要是在这儿办个通心粉种植园,生产的通心粉就足够意大利全国吃的!你去报告上校,如果他愿意,我可以给他做个示范播种,我有种子,就在船上。”
  我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个小伙子在胡说些什么呀!费图还真相信了这些话,果然跑去向上校报告。您猜怎么着,上校命令我们都服从福克斯指挥,给他划了一块地,从“失利”号上搬来了通心粉,还在我们四周布置了警戒。
  然后,上校亲自走来视察,他说:“你们给我好好种。不过要当心,要是敢欺骗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我看那架式,他真会剥人皮的,就想提醒一下福克斯。
  “快别干这种蠢事了,”我小声对他说,“不会有好结果的,别自找倒霉……”
  福克斯却对我摆了摆手:“您放心吧,船长。千万别再吱声!”
  于是,我们就开始整地,福克斯当着众人的面把通心粉折成碎块,种到地下,又浇了水。
  您猜怎么着,过了三天,还真长出来了!一开始是这么小点儿的小绿芽,接着又长出小叶……
  福克斯一边走动着给秧苗培上,一边给意大利大兵讲解:
  “这可不是你们那种廉价的伪造品,这是天然食品!等它们再长高点,到一人高,就可以割了,叶子折下来喂牲口,秆儿就直接丢到锅里煮,你们就能吃到上好的美味儿了。”
  这些大兵全都相信了。不瞒您说,连我都相信了,一点儿疑心都没有。毕竟是长出东西来了嘛,这是事实呀!
  那个上校又问:“能不能把所有的地都种上呢?”
  “怎么不能呢,当然可以啦。”福克斯说,“只是种子不太多了。要是种你们的通心粉,就得用酒浇地,否则就长不出来。”
  “这个可以办到,我的小伙子们会用酒浇的。”上校说,接着就下达了命令。
  第二天,大兵们拉来一大罐酒,又搬来所有的通心粉,排好了队形,就开始折断通心粉,种到地里,然后用酒浇地。实际上,浇到地里的酒没多少,大部分酒都浇到了大兵们的嘴里。傍晚,上校又来了,他也喝醉了。整个集中营里一片欢乐,歌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还打起架来。半夜里,月亮高高地升起来,集中营里安静了,到处只能听到打呼噜声。我们三个赶快跑回了“失利”号,升起帆,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喂,”我说,“福克斯,你不该当水手,应该去当农艺师。你怎么能干得这么漂亮?让通心粉长出芽来,这简直是奇迹!”
  “什么奇迹呀,船长,这只是个小把戏。”福克斯回答说,“我兜里还剩了一小把燕麦,和燕麦一块种下去,别说是通心粉,烟头儿都能长出芽儿来。”
  原来是这样。总之,我们顺利地脱了身。第二天,我们绕过了瓜达富伊角,径直向南方驶去。
  第九章 老习俗与极地冰山
  我们驶入大洋的时候,正好赶上信风。我们走了一天,两天,湿润的风多少减轻了些热度,但其它的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已经到了热带地区。蓝蓝的天,烈日当空,而更主要的是飞鱼。这种小鱼漂亮极了!它们常常飞出水面,像蜻蜓似的从空中飞过,挑逗着老海员的心。飞鱼不是凭白无故出现的,它们是大洋的标志。
  这些小鱼,先别管它们好不好看,勾起了我对年轻时代的回忆,第一次航行……赤道……
  您大概也知道,赤道是一条没有标志,但又十分确定的线。古时候,航船跨越赤道的时候,船上都要搞一些小节目:比如由人装扮的“海神”来到船上,同船长交谈几句之后,就在甲板上给第一次经过赤道的海员洗个澡。
  这一次,我也想照老规矩办事,恢复这个老习俗。再说,道具并不复杂,服装也简单,从这个角度说,演这个小剧也没有什么困难。唯一成问题的是演员。您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经历过这种事的,而我已经是船长了,不管乐意不乐意,我都得扮海神的角色。
  我想出个主意:一大早就命令他们在甲板上放了一只大木桶,里面灌上水。然后,我说自己病了,在我恢复健康以前,根据常规,由罗木接替我指挥。
  罗木对我表示了同情,但十分得意地把帽子那么一扣,拿出船长的架势,命令福克斯去刷洗甲板。
  我把自己关在舱里,进行准备。先用刷子毛儿做了个胡子,又做了个三叉戟,做了个王冠,最后做了条像鱼那样的尾巴系在后腰上。不是吹牛皮,结果很不错。我照了照镜子,嘿,好一个海神,跟真的一模一样!
  根据我的计算“失利”号应该跨过赤道的时候,我身着这套戏装登上甲板……
  结果是不寻常的,但多少有点出人预料。由于缺乏预先排练和对老航海习俗的无知,船员的想象力完全违背了我的愿望。
  我上了甲板。
  我的大助手罗木正骄傲地站在指挥台前,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前方。福克斯在汗流浃背地冲洗甲板。飞鱼照旧在水面上飞来飞去。
  船上一派平静的景象,我的出现起初并没有被人发现。
  我决定引起他们的注意,就用三叉戟使劲戳了戳地面,大吼了一声。他们俩哆嗦了一下,给惊呆了。罗木醒过神来以后,犹犹豫豫地迎着我迈了几步,怯生生地问道:
  “船长,您这是怎么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问题,而且早就准备好了一首小诗来回答它:
  “我是尼普顿——海洋之神。
  大海中的一切——鱼、风和轮船,
  都是我的臣民。
  请您向我报告:
  ‘失利’号来自何方,
  又在向哪里飞奔?”
  罗木的脸上起初露出恐惧的神色,接着又显出一种大无畏的决心。他像只海豹似地冲我扑过来,用那双大粗胳膊抱住我,把我朝木桶拖过去。
  “抬起船长的腿!”他一边拖一边命令福克斯。
  福克斯执行命今后,罗木又用比较平静的语调补充说:“这老头儿中暑了,得让他的头脑清醒清醒。”
  我想挣脱开,想让他们相信,根据多少世纪以来的习俗,不是他们给我,而是该由我给他们洗个澡,纪念跨越赤道。可是他们听也不想听。您看看,就这样一直把我拖到木桶前,扔进水里。
  我的王冠也湿了,三叉戟也掉了。这处境真叫人丢脸,而且几乎是毫无办法。就在他们把我捞起来,准备第二次往水里扔的时候,我使足吃奶的劲儿大声命令道:“放下船长!”
  您猜怎么着,还真管用。
  “是,放下船长!”罗木响亮地答应,伸直双臂直贴裤线。
  我扑通一声又掉进水里……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我差点儿被水呛死,幸好福克斯反应快,立刻搬倒木桶,水流了出去,可是我却给卡在木桶里。我像个寄生蟹一样缩在木桶里,气都喘不过来。当然,我后来还是爬出来了,而且仍然像蟹似的,先出屁股后出头。
  不用我说您也能惦量出来,这件事使我的威信受到多大损失。这还不算,祸不单行,信风又停了。海面上死一样的平静,船上的人自然无事可做。这时候,就跟早晨一样,罗木和福克斯像土耳其人似的盘腿坐在甲板上,拿出一副纸牌,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抓傻瓜”。
  第一天,我看了没管。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