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2-04-16 12:06      字数:4713
  依据我在稍前所作的思考,我们可以考虑到如下的一个看法:即人类对于自身存在和宇宙世界探索所采用的方式存在着一个单一和片面的失误。那些实证与数学模型在面对宇宙世界时本身就存在了一个由局限而导致的巨大谬误,这种局限不能由科学自己来解决而只能由另外一种可与宇宙相等同的方式来弥补,这种方式就是人类类物质的科学,它的名字叫哲学。
  在最早的信件中,我谈到过哲学与科学的共生原理,而事实上,科学更多只是哲学的一种衍生。科学包含在哲学之中,并被哲学孕育而出。
  在古希腊时期,这种以哲学和科学来探索世界的一体两面的方法已被古希腊人运用得很好了,他们对于哲学和朴素实证科学的探讨似乎从未分开过,因此,古希腊的人们既是人类初始时期的一群追求实证的科学家同时又是一种以平常心态度过简朴生活的哲学家。我想,这大概是人类童年时期所特有的一种秉赋吧。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所有的脏器皆由先天自然赐予而未受到太多后天人为的干预,这一时期生命所体显出来的便是宇宙自然的本源力量,它原始、纯粹。从生理角度而言,婴儿只是一个极为虚弱而幼小的物质形态,缺乏独立的力量;而从类物质的角度看,婴儿所拥有的巨大的能量是成年人所不具备的。婴儿,眼睛如同天空般明亮,心灵如同泉水般清澈,简单而富于真理,充满宇宙诞生时般的生机,人类的婴儿状态最接近自然宇宙的本质。人们所说的赤子,大概就是对这种状态的写照吧。
  类物质再爆炸(3)
  人类的妊娠分娩,一个婴儿的诞生,与其是一个物质生命的出生,不如说是类物质生命有形化的一个转折,是类物质爆炸的一种形态。
  同样,在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次思想与哲学能量的爆炸就是出现在人类自身的婴儿时期。这种爆炸是类物质能量在人类历史上的首次发生,它产生的光芒一直照耀到今天。
  这场爆炸的时间距今大概在2500…3000年前,这场人类首次的思想与文明的爆炸产生了古希腊哲学、东方哲学、古希伯来人的教义以及古印度的佛和阿拉伯世界的真主等等。因此,大爆炸所诞生的成果是全人类的朴素哲学和远古人文思想的精萃。它们是原初的,来自宇宙深处的,因而也是人类思想中最为接近宇宙真理的所在。
  今天,哲学在最近二百年以来被人类在物质世界的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经济实利主义所替代。人类通过商业的发展积累出无数物质财富并建立起一整套畅行世界的统一标准,同时加速对实用科学的应用,并使各式各样的应用理论达到了一个炙手可热的程度。这种不断循环并产生的物质实利将哲学的真正动力源抛在了后面——物质力量成为人类的一项基本共识,财富成为了人类的分割线也成为了衡量人生价值的最终标准,这使得类物质世界遇到了巨大的偏转,也正因为这种偏转而使我们迷失。
  今天,哲学落后于科学发展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亚里斯多德和康德们已经成为故去的楷模,先哲们的书藉还在,但是却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人们追名逐利之际,早把真正的智慧抛到了脑后。我们看到这样的一个事实:哲学在很长的时间内被掩盖在了人类通过物质所建造的现代实用科学和经济实利主义的巨大帐幕之后。
  回到时间久远的过去,我们所看到的却是另外的一种景象:人类在哲思之中沉浸并喜悦的样子。先知们生长在自然与人类最早的城廓之间,传播着智慧的种子,并与刚刚由物质所催发的人类欲望们奋勇作战。这种由人类的精神与肉体之间的战争有时取胜也有时打成平手,然而,思想在那一时期所获得的彰显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第一次人类思想大爆炸的发生,哲学和科学作为人类的两只翅膀,促成了人类挣脱地球物质态家园的局限和束缚而在宇宙中的首次飞翔,这一飞翔使人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现和心灵的增长,同时也使宇宙世界在人类眼中第一次变得清晰而和谐。这一次人类类物质世界的爆炸成为了人类发展史中的一个永恒精神印记,并为人类创造了一个心灵与文明的中心热源。直到今天,所有的哲学与科学以及艺术的成就中无一不深深带着它的烙印。在它巨大的能量之下,中世纪的文艺复兴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再继的心灵深入与文艺思想的放大,在它永恒的光芒之下,才出现近代与现代各个领域中涌现而出的伟大创造和创见。然而,正如我在前面所揭示的,随着物质能量对于哲学的偏转,人类的这种创造力已经出现了消减。人类将古老的哲学抛进故纸堆并以实用与实利主义所替代。因此,近代商业的发展所产生的连带作用的结果就是:人类基本素质中物质投机与实用享乐的欲望获得了最大程度的彰显,从而对自身最本源的类物质能量则表示出最大程度的轻蔑(现今的人们普遍认为哲学太过虚妄而且无法带来任何实际利益)。这种轻蔑的结果就是:人类再度陷入实利主义所带来的无穷困惑之中。这种结果就像欲飞翔的鸟儿只剩下一只翅膀一样。
  通过历史的巨眼所看到的今天,可能会有这样的感叹:可怜的人类!
  我在这些年的经历中,深深感受到了这种困惑对于心灵的制约——这种制约可以大到绞杀并摧毁掉一个人的所有健康而使他窒息,使生命变得有如行尸走肉。我看到许多这样丧失健康和心灵的生命,尽管他们还戴着某些文化和思想的面具。在这些面具之下,一切的思想都已萎缩,生命的创造力业已消失殆尽,仅剩的是他们的追求实利的短浅目光和微薄力量。
  类物质再爆炸(4)
  我多次检索过这种目光下的思维——我对于自己和他人都做过这样类似的观察和检索。这种物质性思维中的世界极其狭窄:它只对物质实利有感应,所有的思维停留在简单的反应层级,一如原始部落的那些勇士,只对于他们的猎物感到兴趣而对于其它更多的事物则所知茫然。这是人类生命的一个巨大陷阱。那些永远不可能归于自己的外在物质无一不是落入时间的巨谷而在倾刻间便灰飞烟灭的。
  这个周末你妈妈买了一些新的电影碟片回来,其中有一张她特别推荐的《死亡谷》,据说是被影界评为2002年度的特级恐怖片。我们看到了深夜,故事说的是新几内亚境内某处迄今仍保留着的原始部落以及与现代文明所发生的直接冲突。影片中有不少篇幅再现出这个原始部落的野蛮行径,这些行径表明一个结论:人类距离野蛮并不遥远,相反,文明更可能只会是更高级的一种野蛮而已。这部影片与其说是一个票房的产物,不如说是一条带些娱乐式惊恐的人文纪录片。尽管影片在剧情方面可以说是毫无可取,但导演在描述人类初始时期所特有的蒙昧未开的状态上倒是花费了不少心血,通过镜头将这些远古的状态一一复原。从这一角度看,将它作为一部史前人类生活写实的资料片来看或许更为恰当。
  在发现美洲新大陆以及人类历史上地理大发现的整个期间,关于那些落后原始部落以及食人部落的传说就开始在当时的欧洲文明社会中流传。《鲁宾逊漂流记》是对这种传说的一部文学记录。而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去到欧洲的中世纪的社会,你可能同样会发现那种黑暗和漫长无涯的困苦可能会引你产生出比看到食人部落更大的压抑与恐惧。如果再将眼光放到美洲新大陆的开发时期,你会看到那些土著居民与部落是如何干干净净被欧洲文明的枪弹所消灭的过程。而这时候,你也会看到,欧洲文明的产生距他们的海盗与野蛮争夺的历史并不久远。恐怖的流血或许才刚刚在欧洲所发生的宗教派别之间发生,连血迹都未曾完全拭去过。维克多?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将一个代表人类近代文明的不列颠帝国阴霾而沉重的人性世界展现给我们,让我们呼吸困难得以至于接近窒息。当我们再将目光移至最近二百年的中国清朝末期,在这个诞生伟大东方文明的故乡的某些地区还保留着荒年易子而食的久远恶习。刚刚过去的上个世纪,在一段至今仍有不少人见证的不长的历史中,由最具文明程度的欧洲所接连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使全球上千万人遭到大战的屠戮。在这一期间所发生的类似于驱逐并大量灭绝犹太人,以及日军以活体中国人进行细菌试验等等,无一不表明这种行径远远比一个食人部落还要来得更为可怕。
  人类的这一历史表明,人类在物质态中所激发的更多是一种低级的本能,处在物质态中的人类境遇将是可怕并且将是无可救药的。
  我记起前不久王野夫与何振祥两位老师(我的广告平面设计启蒙老师和朋友)给我讲的一句来自十九世纪哲学家的话:没有劳动的人生是一种罪恶,而没有艺术的劳动则只会是一种野蛮。理解这一警句,我们可以得出艺术与思想是人类救世主的结论。然而事实上,人类在物质世界中所做的绝大多数贡献都可以归结到缺乏艺术参与的野蛮和粗陋产物。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些原始人所特有的物质争斗和食人意识才如此深深地保存至今而无法被人类抹去。在今天的文明世界中,这一意识被称之为动物意识,并时刻隐蔽在我们的身边。
  那些为物质小利而不惜手段以及因为资源而互相征战杀戮的人类情状是这一结论最为直接的证明。
  从这一角度讲,哲学需要再一次觉醒和发挥出力量,我相信也正是因为这种力量才使得人类拥有了今天这样一小步的文明进步。
  事实上,人类文明的脆弱性一直都是存在于我们自身的一个隐忧和不安,它显得那么薄弱而易被击破。就如同人类在它漫漫历史中所下的蛋,蕴含着人类的未来却又时刻处在充满险恶的物质环境之中。这种状态类似于婴儿的初生,它在物质世界中显得是那样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唯一的幸运是父母们都有意尽力地保护并养育它)。
  类物质再爆炸(5)
  文明的脆弱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惊悚和不安,并使人类的秩序随时处于趋向危险的动荡之中。我相信每一个人类分子都能够获得这不安定的感受——这种不安定的根源便是这种文明的脆弱和匮乏。
  现实当中,当我们处在这个同为21世纪的文明时代中时,更多时候,人们彼此所感受到的是一种物质的目光。这些目光犹同肉食动物在寻找食物,充满了物质世界的争夺欲望而不能自已。这些争夺的目标往往是将军的战场和企业家的市场,甚或每一个人类分子因为生存与虚荣而需要的种种物质和他们向往的名利场。这是一种针对文明与物质本能欲望的对比性尝试,我将这种尝试更进了一步:当我向他们中的一些检验对象谈起哲学或是意识形态时,这种目光会变得游离和木然——很显然,被检测的目标对象绝大多数很难相信这种类物质的存在或认为它们极其飘渺以至于没有必要去关注它。
  人类不相信或不信赖这种精神的存在时,也就失去了文明的基础。很自然,信仰之树也就无法在这样一个纯粹的物质世界中被真正培养出来。
  而这种信赖,恰恰是人类真正成长的基石,当这种信赖成为人类生存的一种理由时,这种信赖便被称之为精神信仰,而那些不相信或缺乏这种信赖精神的人,便会如木石一样最后成为木石。
  尽管我在生活中所进行的许多尝试不那么信心十足,我也庆幸在这些年中遇到了一些拥有信仰或对精神世界拥有渴望的人们,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却给予了我巨大的慰藉和喜悦。在《死亡谷》那部影片中,也有一个这样的部落,他们崇尚部落的和谐与尊敬,他们彼此信赖团结而且相互帮助,同时,一种无私慷慨和对自然宇宙的崇敬充斥在他们的头脑中。这些故事在中国上古的《尚书》和《礼记》中亦有记述,它们记载了人类远在原始时期对自然所采取的和谐共生的精神态度,同时也展现出了人类在自然所赋予的精神家园中成长至今的一条艰辛足迹。这条足迹之所以艰辛,是指和谐友爱相比于野蛮强大的丛林法则要来得更加柔弱。这种和谐的代价需要人类对于自身动物性做出某种牺牲。因此,它的生长必是人类在婴儿期与自己的动物兽性所作的一场漫长而顽强的抗争。我猜想,它可能是由人类最早那一个萌发了爱心的人所开启的一场友爱与文明的倡导——这必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努力。在这场努力中他恪守自己的信念,信赖并依从宇宙天地给予他的启示和规则,这种信赖使他在面对野兽和强敌之时都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