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2-04-14 11:06      字数: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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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却坚持把竹篮递到他手里,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到底是我们铺子里的疏忽,小哥儿能替我们美言几句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那青衣小厮见推辞不过,也就接了,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瑞雪送了他到门口,转身问石头,“今日买了冻饺子的客人,你可还能记清是何模样?”
  石头连忙点头,“如果见到人,我一定能认出来。”
  “那就好,你们两个随我去码头,嫂子留下…”瑞雪突然发现张嫂子没在屋里,就问道,“可看见你们张婶子了?”
  栓子说道,“婶子让我告诉师傅,她有事先回村去了。”
  瑞雪皱眉叹气,不必猜也知道,张嫂子这急性子,一定是回去找吴家算账了,可是,吴家每日上门领饺子馅儿时,也没有外人在场,他们如果一口咬定没有调换,自己这方也拿不出证据来,不如就先吃下这个闷亏,留待日后找补。
  “栓子留下看铺子吧,石头和我走。”
  瑞雪拿了碎银子,又让石头把铺子里所有火烧和昨日新炸的素丸子都装好,出门直奔停靠客船的栈桥边。
  石头挨条船上探问,终于寻得三家在铺子里买了冻饺子的客人,瑞雪亲自上前道歉,收回“黑心”饺子,赔付了银钱,又分了火烧和素丸子给那些客人做干粮。客人们听说事情原委,倒没有生气,毕竟他们没有损失银钱,又多得了干粮。人家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如果是别的铺子,兴许他们发现了找上门,都不见得会承认。
  几条客船都停靠在栈桥边,本就隔得不远,一条船上有动静儿,其余船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有那喜好热闹的就钻出船舱探问,不到一刻,大伙儿就都知道了事情缘由,有大声称赞瑞雪仁义的,有嘲讽说歪话的,一时间颇有些嘈杂。
  最边上一条客船上住的就是那青衣小厮的主子一家,那老爷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两颊微微有些凹陷,额头却前凸,细眼淡眉,让人一见就觉有些刻薄之感。
  他对面坐了一位身穿银色锦缎华服的年轻公子,赤金发冠,腰挂羊脂白玉牌,丹凤眼轻轻上挑,配上嘴边常吟的一丝笑意,邪魅而俊美。他身后两步外垂首站这一个白胖讨喜的小厮,也许是站的久了,有些无趣,正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打量船中的摆设儿,如果瑞雪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公子和小厮,正是当日在她铺子里豪爽的点了所有菜色的楚歌欢和旺财主仆俩。
  坐在榻边喝茶的两人,谈笑间神色都很是愉悦,渐渐听得外面人声热闹,那老爷就皱眉唤道,“门外谁在伺候?”
  那青衣小厮本就等着回话,闻声立刻开门进去,应道,“老爷,是小的墨童。”
  那老爷点头,想起刚才交代他的事,问道,“事情可办妥了?这般黑心的店家,不知骗了多少人,打量着买的人走远了,不能回来讨公道,就敢如此猖狂,如果他们不肯赔付就立刻拿我帖子去府衙。”
  楚歌欢见好友脸色黑得似锅底,心里暗笑,这位肖兄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嫉恶如仇啊,比起他那翰林院学士的官职,他被武都之人熟知,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这刚直仗义的性子。当年自己初到黑石城,被地痞讹诈也是他站出来怒斥,才因此结识。这凌风城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说不得要问询一二,怎么也不能让好友在此受人欺辱。
  “肖兄,可是有哪个店家不开眼,骗到你头上了?”
  那肖学士怒道,“今日中午下人听人说码头那家食肆的吃食美味,买回来送与我和你嫂子品尝,我见味道确实不错,就派墨童去多买些,备着路上当干粮,结果为了等你前来,耽搁了开船,你嫂子怀了身子不耐饿,就让丫鬟煮了几个,结果那里面的馅儿料与先前的完全不同,都是些碎烂白菜,这不明摆着是欺负外客吗,如果不是你嫂子拦着,我就拿贴子把那黑心掌柜送去府衙评理了。”
  “码头食肆?”楚歌欢心里一动,笑着劝慰道,“肖兄息怒,这码头就一家食肆,我也是去过的,吃食味道不错,那老板娘口碑也不错。想来,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墨童本来听了瑞雪的解释,就很是同情,后来又见她返还银钱,多送饺子的,更是心生敬佩,生怕自家主子真把她送去府衙见官,奈何主子与客人说话,他不敢插言,此时一听楚歌欢如此说,立刻借机行礼说道,“老爷,小的刚才去那食肆问罪,那老板娘很是明理,不但返还了银钱,还另送了一百只亲手包的饺子,小的刚才已经让厨娘煮了几只,红玉姐姐说与中午老爷吃的那碗一般无二。那老板娘还要小的代她像老爷赔罪,说此事皆是因为他们店里疏忽才出次差错。”
  楚歌欢眉梢挑的更高,想起当日那女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自己做了冤大头,今日这般处事倒确实与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相符。不过,她铺子里怎会出这样的纰漏?
  肖学士也没想到这般结果,想了想,也觉再追究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于是皱眉说道,“既然这老板娘知错,也就罢了。”说完,听得外面吵闹越甚,又问道,“外面因何事喧哗?”
  第四十九章 仁至义尽
  墨童连忙说道,“老爷有所不知,咱们买回的冻饺子其实不是那食肆的老板娘亲手所包,老板娘心肠软,想要帮衬村中乡邻赚些银钱过个好年,就把这包冻饺子的活计托了出去,没想到,那乡邻忘恩负义,私下换了饺子馅儿,这才惹了今日之事。老板娘现在正带了小伙计,挨条客船寻找买了冻饺子的客人,亲自道歉返还银钱,还送了别的吃食给客人们做干粮。”
  “哦,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冤枉这老板娘了。”肖学士听了之后很是动容,武国做生意的铺子多,买卖之间常有吵闹纠纷,这般勇于认错赔付的实在不多,何况还是一个女子,这样明理果决,恐怕连男子都有所不及。
  楚歌欢回身推开榻旁的木窗,正好可以将栈桥上的景象尽收眼底,果然那个穿了青色粗布衣裙的女子,正躬身向一个中年男子行礼,那男子高抬着下巴,说道,“老板娘只行个礼,就算道歉了,我如果不知真相,吃了那烂饺子,腹痛中毒,岂不是连命都搭上了。此时想来心中实在惊惧,不知老板娘要如何补偿啊?”周围船客儿听得他这般说,猜到他的龌龊心思,有的跟着哄笑起来,有的则不耻的皱了眉头。
  瑞雪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却依旧面带笑容说道,“这位客官,恕奴家愚鲁,如果客官被狗咬了,奴家还可送些棒疮药来,但是,客官心里惊惧哆嗦,显然良心已经腐烂,奴家就无法相帮了。客官收下干粮,还是快些上路,回家去寻大夫吧。”
  众人没想到,瑞雪口舌如此之力,纷纷叫好,高喊,“原来这位兄台烂透心儿了。”
  那男子大怒,上前扬起巴掌就欲打到瑞雪脸上,楚歌欢豁然站起身,脸色冷得好似结了冰一般,肖学士本来看不过那男子欺负女子,正要出言相帮,没想到却见好友如此,惊愕的看向他,问道,“贤弟,你识得这女子?”
  楚歌欢却没有答话,眼睛盯着栈桥不知在想什么。
  瑞雪退后一步,心里怒极,高声呵斥道,“这位客官,今日是我们铺子疏忽,导致卖了不好的吃食出来,我上门来道歉,返还银钱,又多送干粮,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这事就是闹到府衙去,我也占得住一个理字,倒是客官,这般不依不饶为难我一个女子,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这是灵风码头,不是客官的家乡,我劝客官还是见好就收吧,省得万一有事耽搁了回家过年,就后悔不及了。”
  那男子瞪眼,“你这是威胁我?”
  瑞雪冷然一笑,“这怎么是威胁呢,明明就是忠告,有句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客官还是尽早上路吧,奴家告辞了。”说完,转身带了恨得咬牙切齿的石头就要下船。
  那男子被瑞雪如此当众削了颜面,又见旁人都是一副耻笑模样,心头越恼,上前还要去拉扯瑞雪。
  可惜,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声怒喝吓得僵在半空,“住手,大胆狂徒,居然敢对我们三当家无礼。”
  那男子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只见栈桥不远处跑来足有几百号大汉,各个手里拿了棍棒甚至斧头、扁担,皆是气势汹汹的奔着他这船上而来。
  当先两个大汉踩着跳板,三两步就上了船,一左一右站到瑞雪身旁,高声责备道,“妹子,你怎么受委屈了也不喊人,堂堂沛水帮三当家,岂是随便哪个混账都能欺负的?”
  “就是,几百号兄弟在这呢,谁敢欺负你,直接扔了他下河喂鱼。”
  徐宽和马老六两人自从拉着所有力工组了沛水帮,几百人抱成了团,倒也气势惊人,各家铺子的小管事和府衙的差人们再也不敢向以前一样随意对待他们,甚至出于各种心思,常请两人吃喝,两人渐渐也脱去了原本憨直的模样,变得精明干练,颇有些当家人的气势。
  两人不知是出于笼络还是真心敬佩瑞雪,吩咐一众力工都唤瑞雪“三当家”,瑞雪辞了几次,都没让两人改变主意,又想着反正也不参与他们的帮众事务,不过就是顶个名号,还是日日要开铺子赚银子,也就任凭众人叫下去了。
  不过今日两人带着众多力工如此鼎力相助,倒让她心中对沛水帮生出了一丝归属感,于是笑道,“让两位哥哥担心了,不过是件小事情,妹子还应付得了。”说完,又看向那男子说道,“这位客官,刚才你要留下奴家,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徐宽和马老六冷眼如刀般,嗖嗖射过那男子,吓得他又往后退了两步,双腿像面条一般绵软,勉强依靠在船舱上,哆嗦着嘴唇说道,“没有,是…是三当家太客套了,都是小事。”
  “那好,客官一路顺凤,奴家告退了。”瑞雪冷冷一笑,转身同徐宽和马老六一起下了船。
  那男子再也忍不住,噗通坐到了船板上,惹得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楚歌欢看着那与众多力工们说笑几句,渐渐远去的青色身影,眼里的兴味愈浓,似乎每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她都会有些让他惊奇之处,这也让他越发盼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关了窗子回身,却见好友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这才惊觉定是刚才情急失了分寸让好友瞧出了端倪,于是笑道,“肖兄,不必多心,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
  “哦,当真只是这样?”肖学士却是有些不信,笑道,“说起来,贤弟这般年纪,也该找一贤惠女子成家了,这次我陪你嫂子回娘家,盈盈本欲同来,却被家母留下,如若她知道我在此与贤弟相逢,恐怕后悔不迭。”
  楚歌欢想起好友那个刁蛮,却极喜缠着自己的妹妹,立时就觉头痛难忍,岔开话头儿说道,“肖兄今晚进城去小弟的别院住一晚吧,明日再带些土产带回,替我孝敬伯母。”
  肖学士心里暗叹,楚贤弟是当真不喜欢盈盈,否则当年就上门提亲了,何必托了这么久,不过,他明明知道,但是为了妹妹的一片芳心还是要一探再探,可惜姻缘终于无法强求啊。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楚歌欢就告辞先行回城里去准备别院,路上旺财脸色古怪,多次张口欲言,但是看着自家公子望着马车外的野地出神,也就不敢再出声。
  楚歌欢闭目靠在宣软的锦缎垫子上,淡淡开口问道,“旺财,可是有事要说?”
  旺财长长出了口气,凑到跟前,说道,“公子,你终于问了,可憋死小的了。”
  “你小子,就是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酱油,到底有何事,说吧。”
  旺财笑嘻嘻说道,“公子,刚才小的在码头上,看到一个熟人,你猜他是谁?”
  楚歌欢睁眼,抬手用扇柄敲了他的大头,嗤笑道,“谁知道你平日都与谁相熟?”
  旺财揉揉脑门,“公子,小的看见堂兄了,小的前些日子听我娘说,他一个远房舅舅给他找了师傅在学记账,没想到那师傅居然就是食肆的老板娘。”
  “你说谁?”楚歌欢愣了愣,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他与这女子还真有些注定的缘分不成?
  旺财见自家公子果然感兴趣,心下得意,“就是那码头食肆的老板娘啊。公子你刚才没看到我那堂兄,我们俩容貌是同辈里最像的,小时候我奶奶还常把我们两个认错。”
  楚歌欢唰得打开描金折扇,扭头看向窗外,路边的田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偶有几丛灌木伸展着枯枝,惹得寒风呜咽纠缠…
  “以后没事常回家走走,你没有亲兄弟,遇事少不了堂兄弟帮衬,多相处自有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