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2-03-13 10:46      字数:4734
  我们的生命是父妃用他宝贵的生命换来的。
  我不知道父妃和云罗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留在云罗的身边。
  父妃的死让云罗伤心欲绝,我甚至暗暗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像父亲那样死去,能换来云罗为我流的一滴伤心的眼泪,我也愿意。
  瑟瑟西风中,我承诺,我要连同父妃的份一起爱云罗,云罗也许了我同样的承诺,可是,我更想知道,云罗,你会给我像父妃那样的爱吗?
  这个问题,我想,大概我一辈子也不会得到答案,因为我站在了一个对我而言绝对不公平的起跑线上,我只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粘着云罗。
  云罗,对我是怜更多于爱吧,即便如此,我也愿意,只要让我留在她身边。
  冰澈看我的眼神是充满敌意的,我也不去计较,装作没有看到,因为,冰澈是云罗很重要的人,我夺走了云罗给冰澈的时间,所以,冰澈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冰澈也有冰澈的无奈,因为我是云罗对父妃的责任。
  我们注定是矛盾的存在,只因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我就像一只无尾熊一般攀附着云罗这棵赖以栖身,躲避风雨的大树不肯松手,除了云罗上朝,云罗的时间全部都是我的,我用我的脆弱,换取云罗的同情,我要她抱我,要她抱着我度过漫漫长夜,我想,就算只有同情,只要能让我跟在云罗身边,我也是快乐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又一月一月过去了,我终于迎来了我的十一岁,我长高了,也长大了,更让我欣喜的是,我的面庞与父妃终于有了七八分相似,上苍听见了我苦苦的祈祷。云罗时常对着我的脸恍惚,甚至会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我,我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会打破了这瑰丽的梦境。
  这一年秋天,云罗成立了自己的国家,我知道,她都是为了父妃而决定与母皇抗衡,登基之日,我躲在珠帘后,听闻女官建议云罗广选天下美男充实后宫,延续皇室血脉的奏请,我的心情前未所有的紧张,以后会有很多美男儿陪着云罗,云罗还会有时间来陪着我吗?
  我迫不及待地去找画师为我作画,希望她能把我画得貌若天仙。我不知她是不是因为我过去的一些小劣迹而捉弄而我,她推荐我拿给云罗看的两幅画,一幅愁眉苦脸,一幅则似笑非笑,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画师的推荐,因为画师跟在云罗的身边已长达十数年,她比我更了解云罗。
  云罗的反应让我看不懂,她看着那两幅画时的神情是那么的深沉。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我在云罗心目中到底美不美?和其他美男儿比起来,我只有这张和父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作为筹码,我有时都很佩服我的脸皮竟然可以这么厚,这一年来,我几乎每日都追问云罗能不能娶我?我知道这个问题,已经让云罗很心烦,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却不是逃避就是对我打马虎眼。
  云罗,哪怕她愿意许我个虚假的希望,我都会无怨无悔地等下去,我的生命,会因为那个等待而变得有意义。
  当听到云罗许我的十六岁时,我的心狂喜地想要颤抖,我想我以后要数着日子过下去了,十六岁,好遥远的十六岁,还有五年,我会不会等成望妻石。
  当我用我的唇贴上云罗美丽的脸,我的脸红得有如泣血,我的心跳有如擂鼓,这是我第一次与云罗如此亲密,云罗没有拒绝,虽然我更希望我的唇能贴在她温暖的唇上,就有如冰澈亲吻她那般亲吻她,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选择见好就收,我乖乖地去做云罗希望我做的事情。
  我靠在大殿门后,平复自己有如擂鼓的心跳,可是我却听到她说要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认识外面的女子,她许我的十六岁不过是缓兵之计,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云罗根本就没有想要娶我的意思,我知道其实男子,十二岁就能嫁人了,她之所以许我遥远的十六岁,竟然是这个理由,这世上,除了云罗,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云罗为何会如此想当然?。
  云罗,为何待我如此狠心?这颗心,为何不死去?
  云罗,终于还是被别的男儿吸引住了,她不再来看我,她的夜晚总是忙碌而丰富多彩的,我常常听见冰澈在御花园里发出幽长的叹息,我们对视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我和冰澈竟成了莫逆,因为云罗而相互敌视,又因为云罗而成为莫逆,这种关系的转换真是很奇妙。
  孤清的长夜,没有了温暖云罗的怀抱,我无法入眠,无数个长夜,我披衣起床,去往云罗的寝宫,里面都传出一些我听不懂,却又让我脸红心跳的声音。
  夜凉如水,我静静地看着一地心碎成诗。
  我就这么默默地,默默地等待着,一个夜晚过去,两个夜晚过去,又是无数个夜晚过去,没有一个夜晚,云罗看见我的等待,一个人的心能经得起多少次希望与失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已千疮百孔。
  我常常在想,这颗心,到底是属于我,还是属于父妃?或者,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心,此刻跳动着的,根本就是父妃对云罗那永不熄灭的爱。我就是为了延续这爱而来到这世上,如果没有这爱,我的存在,根本就毫无意义。
  冰澈回娘家了,在这偌大的后宫,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以为,我会静悄悄地湮灭于醉溺云罗的那片花海中。
  这个夜晚,好凉啊。
  我都等得想要放弃了,此刻,她的寝宫内竟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不敢期待,我害怕这只是我的错觉,直到被她抱在她那温暖的怀抱中。
  我们终于又同床共枕了,她紧紧地抱着我,抱得让我都痛了,我想,她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这样的夜晚,让我迷醉,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勾引她,半眯的凤眸中故意泄露出的旖旎风情,是我在告知我有多么爱她,她又怎么会知晓我的小心思,她一直都只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而她真的做了,她用她那温暖的唇轻轻吻着我的唇,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我明明知道她吻的是谁,我却自私又苦涩地享受着这个美丽的错误。
  可是结束的时候,她为何要说对不起?
  她的一声对不起,瞬间让我心中那小小的希翼化为泡影。
  她又敷衍地在我脸上印上濡湿的一吻,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眼角流下的咸咸涩涩的液体,与心底的苦涩凄凉交融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会不会在这等待中提前枯萎,可是我知道,我绝不能放弃。
  冰澈回来了,云罗这一次去得可真久,她不在的日子里,她的寝宫一片冷清。
  云罗在的时候,一切是她,云罗不在的时候,她是一切。
  我隐隐感到,云罗已经开始疏远我了,这种感觉让我很害怕。
  难道是因为那一晚她认为不应该的吻?
  我害怕,她再也不见我。
  于是,我又主动到她的寝宫去见她,也许我真的是个孩子,我真的想要用最甜蜜的微笑迎接她的归来,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不理我,我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抱她。
  她的笑容依然如旧,她抱我坐在她的腿上,用手指梳理着我的长发,她轻声对我言笑晏晏,这颗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似乎云罗并未把那日的那个吻放在心上,或者她根本就只当作是不清醒时作的一个梦。
  可我却是那么怀念,我知道我不可再造次,我怕她会生气。
  更何况,现在云罗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冰澈。
  冰澈受伤生病了,我真的很担心,我知道云罗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冰澈也曾经梦想过云罗只属于他一个人吧,我很理解冰澈,因为我和冰澈都是同样的深爱着云罗,我只希望在她的心里能够分一个小小的位置给我,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冰澈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了,我却又道在云罗的心里多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君淡然,他丰神俊朗,他潇洒迷人,他抢先一步占据了云罗的心。
  我只能选择躲在自己的角落里,继续编织着终有一日云罗也会爱上我的梦想。
  不只是冰澈与君淡然,云罗的心里,还有那住在聚美宫里的蜀寒月,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云罗犹豫了,她没有向我母皇宣战,因为我们兄弟俩,我感到我是罪孽深重的,如果我不是蜀青凤的儿子,我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复仇的剑,我不知道云罗承受了怎样的煎熬。其实,在我心里,蜀青凤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何时何地,遇上都不会认得。可是,云罗在乎,在乎我的感受,在乎寒月哥哥的感受,我无法向她说明其实蜀青凤对于我的意义,她为了我们,放弃了刻骨的仇恨,选择与蜀青凤和平相处。
  战火烧起来了,云罗失去了先机,我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偏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似乎能看见哀鸿遍野,我似乎能听见鬼哭狼嚎,因为我们兄弟俩,而让云罗停下了她的脚步,而我还披着可笑的受害者的外纱,而让大家都不忍责备我。相反,寒月哥哥却担下了所有的责备。
  我能想象到他心中有多么难过,他们的骂声中,又何尝没有我的一份,我们要去往暹罗郡避难,今夜,是我们留在文单国皇宫的最后一夜,今夜,连月亮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今夜,无人入睡。
  云罗不会与我们一起走,她要带兵去往朗勃拉邦阻击联军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害怕,害怕再也不能见到她,自从冰澈回宫那天见过她,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梦境里,全是她鲜血淋漓的景象,醒来时,冷汗流满了全身,醒着也会做同样的梦,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直到,云罗的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恐怖的梦魇才舍得离我而去。
  她待我温柔如昔,她说她也会想我,我对云罗,却是亏欠的。
  我抓着她的手,她看懂我的期待,将我搂进她温暖的怀抱中,哪怕是,此刻就在她的怀里,我还是无法消除内心的恐惧,我还没有告诉她,我爱她,以父妃爱着她的心情爱着她,其实我也知道,即使说了,也不代表她就会接受我,进而爱上我,我却更害怕,此刻不说,以后永远也没有机会说。
  于是,我说了,以一种赴死的决心,我和她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再也无法弥补,云罗傻了,我从未见过云罗这样的表情,而我的脸上,却有冰凉的泪在静静地流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流泪,我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流露我的脆弱,好像在乞求她的爱,乞求来的爱,也算爱么?
  云罗,如果此刻,你不抱我,我只能当作是你拒绝了我,如果此刻,你不吻我,我想我会在无望中枯萎吧,我原本也是作了这样的想象的,我只是想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意而已,我不敢奢望,她会接受我。
  美梦却这么突如其来地成了真。
  云罗的双手,紧紧,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不能呼吸了,就算此刻在她怀里窒息,我想我的脸上都是幸福地微笑着的。她的唇,第一次吻我,吻楚翘,没有误会,没有误以为,她说如果她能平安回来,就娶我。
  我终于知道了父妃和云罗的约定,我的父妃,原来早已明了我对云罗的心意,他将我的一生许予云罗,我并没有站在我自以为的不公平的位置上,其实父妃,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量,把我送至离幸福最近的地方。
  云罗的唇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着,我幸福地颤粟着,此刻,我宁愿作父妃的影子,真的愿意,我原本就是父妃对云罗的感情延续,我没有资格取代父妃。
  云罗却对我说了一句让我一生期待的话,她说她会试着爱上我,爱上楚翘,把我和父妃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个晚上,我想我要用一生来铭记,我幸福得不像是自己。
  云罗走了,把思念留给了我,也留给了冰澈。
  君淡然陪着她一同上阵杀敌去了,我很羡慕君淡然,他有一身好武艺,虽然云罗有抽空传授我武艺,我也有努力练习,但我觉得自己始终还是太笨了,云罗从未责备过我,只是叫我不要过于激进,我学武的时间太短,并且有些过晚。
  丰沙里城越来越远了,我没有看见云罗,她不愿意面对这生离死别的场面。
  我们很快便到了暹罗郡,我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们对待我们的方式根本就不是欢迎,有的人眼神为难,有的人眼神算计,让我感到很不安。
  冰澈安慰我说云罗不会有事,我也希望。
  与自己的安危比起来,我更担心云罗。
  更声漫漫,夜雾迷蒙,云罗走了,带走了我的心,也带走了冰澈的心。
  我们两人常常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这条名叫思念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