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2-03-08 21:02      字数:4730
  “才不是呢。”贺均平苦着脸很是无奈,旋即又把脖子一拧,梗着脖子道:“她她……她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气呼呼的语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心虚。
  赵氏忍俊不禁,为了避免儿子再尴尬,她终于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把话题岔开,说起这五年来的旧事。
  虽说贺家已经没落,但贺老爷名望极高,旧部遍布整个大周,燕王自然不会怠慢贺家这唯一的嫡子。更何况,赵老爷在燕地任燕王府司马一职,位高权重,冲着他的面子,宜都的上下官员也蜂拥至赵府,各种贵重礼物不要钱似的往府里送。
  因是打着给贺大少爷接风的借口,故大多数的礼物都送到了贺均平屋里。贺均平哪里肯收,只问府里的管事要了礼单,东西则通通入了赵府的库房。
  接下来的许多天,贺均平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燕王殿下还亲自接见了他,和颜悦色地与他说了好一阵话,末了还大方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贺均平常年在外走动,一双眼睛倒也光亮,从里头挑了几件雅致又特别的打算送给琸云,余下的全都一股脑塞给了赵氏。
  晚上贺均平又给琸云写了自他来到宜都后的第三封信,唠唠叨叨地说了有十几页纸,写到最后,他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终于还是加上了两个字“甚念”,待最后一笔落尽,他又觉得这俩字完全不能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意,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敢乱来,皱着眉头无奈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许是今儿想了琸云一通,他晚上竟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磨了许久,最后竟又翻身起来,满屋子乱翻,想找本书出来催催眠。寻了许久,话本册子没寻着,倒是瞅见了那一大沓礼单。贺均平心中一动,遂拿过礼单来一一察看。
  看礼单是本大学问,小小的单子里甚至可看出一家一族之兴衰。贺均平没有心思研究太多,只从礼物的多寡贵重程度分析对方与赵家的关系。看得出来,赵老爷在燕地混得很不错,要不然,他这外姓的外甥怎么能收到这么多礼。贺均平一边看,一边蹙眉深思,直到翻到手里的这张礼单,这才微微顿住。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皱起眉头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旋即愈发地惊讶。这姓吴的将军不知与赵府是什么关系,竟送出如此大礼,连燕王府的赏赐都远远盖过了。就算是他嫡亲的姨母姨父,也不曾有他这么大的手笔。
  贺均平虽心中愕然,但并未急着去找赵老爷追问,一来这单子既然从赵管家手里过来,赵老爷没有不知的道理,二来,他一个半大孩子,又将将才回来,怎么好管这些事。
  第二日大早,两个表兄过来招呼他出门,“平哥儿来了好些天了,尽在府里头待客,只怕连宜都长什么样儿都不晓得。今儿我们哥俩带着你好生逛逛。”
  贺均平也不喜欢终日在府里应酬,立刻应下,兄弟三人牵了马,只带了两三个随从,沿着巷子满城地溜达。
  三人绕着宜都转了两圈,又在城里最豪华的酒楼用了午饭,兄弟仨还喝了一壶酒,迷迷瞪瞪地往府里走。才将将走到巷子口,忽听得不远处一声厉呼,“是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贺均平自然不会以为有人在叫他,半眯着眼睛继续往前,倒是赵怀安听出那说话的声音,立刻皱起眉头,不悦地朝那人看过去,冷冷道:“吴大小姐这是又来寻我们兄弟俩的麻烦了?”说罢,又朝吴大小姐身边抚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燕王世子作揖请安,道了声“世子爷安好”。
  燕王世子苦着脸朝他尴尬地笑笑,一边指了指吴大小姐一边悄悄朝他做了个鬼脸,说话时却一本正经,“原来是赵家两位公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呀?这位小哥儿难不成就是贵府刚刚寻到的表少爷?果然生得一表人才。”说罢,他又立刻转脸朝吴大小姐道:“这一看他们兄弟仨就是另有要事,我看表妹我们还是快走吧。”
  吴大小姐却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贺均平面前,一双杏仁眼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原来你竟是那贱女人的儿子?难怪生得这一副贱样。早知如此,当初在洪城就该让人打断你的腿。”
  贺均平眯起眼睛,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个跋扈无礼的吴大小姐原来就是当初在洪城的珍宝楼见过一回的那个刁蛮大小姐。虽不晓得她为何如此无礼,但贺均平绝非胆小怯弱之人,便是当着燕王世子的面,也绝不容得这女人□赵氏。
  “都说燕地民风纯朴,百姓知礼,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可尽信。”贺均平冷冷地扫了吴大小姐一眼,满目鄙夷,“便是益州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都是仔细教养过的,言行举止皆有礼数,哪里似宜都这般,出身大家的千金小姐竟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又瞥了燕王世子一眼,目中尽是讥讽之意,摇摇头,转身不屑地走了。
  燕王世子憋屈得都快要吐血了,指着贺均平“你你——”了老半天,竟没说出话来。
  赵怀琦见那吴家大小姐气得脸都白了,很是解气,笑眯眯地朝燕王世子咧了咧嘴,一路小跑地朝贺均平追去。赵怀安略稳重些,干笑着朝燕王世子抱了抱拳,道:“世子爷莫要生气,我这表弟性子直,心直口快。”说罢,又赶紧追着贺均平跑了。
  …………
  且说琸云这边,自她知道了上辈子的真相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混沌状。柱子领着她匆匆地回了益州,之后她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吓得柱子都哭了。他坐在琸云房门口哭着哄了她好几日,琸云终于开了门。
  之后数日,她像发了疯似的整天逼着小山、小桥兄弟四人练武射箭,每日天不亮地就把他们叫醒,从早到晚地操练,直把他们四个练得面无人色,一听到琸云的声音就噤若寒蝉,心惊肉跳。
  “柱子大哥——”小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柱子求情,“你去跟师父好好说说,就说我们几个实在是受不住了,能不能歇歇。就歇一天!你是没瞧见,叶子的虎口都裂了,好大的血口子,小桥的脚上全是泡,再这么下去,咱们几个都熬不到秋天了。”
  柱子抱着胳膊使劲儿摇头,“我劝不来,有本事你去跟二丫提。要实在不行,你去燕地把石头弄回来。二丫就听石头一个人的。”
  小山欲哭无泪,“柱子哥,那师父忽然这么发了狂地操练我们,十有□就是因为石头小哥走了,我要是能把他弄回来,还找你干啥。再说,你知道石头小哥去哪里了?”
  柱子眨巴眨巴眼,“俺也不清楚。”琸云只说贺均平回了宜都老家,至于旁的,却是半个字也没多说。
  小山无处求助,心灰意冷,正欲再大哭一场,忽听得外头传来叶子的欢呼声,“小山哥,小山哥,石头哥来信了!”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肉的,暂时还木有啊。
  再这么着,也得等这俩小男女情投意合啊,现在也就是小盒子单相思罢了。
  ☆、第三十回
  三十
  贺均平的来信拯救了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小山兄弟们;琸云板着脸收了信;把他们哥儿几个轰了出去;仔细关了门;这才将信拆开。他不过才去了十来日;竟把一封信写了厚厚的一叠纸;琸云苦着脸瞅着;有些哭笑不得。
  贺均平的心里头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路上的点滴,去燕地的途中如何辛苦,什么地方景致好,什么地方热闹,最后才道是已经到了宜都拜见了母亲与舅父、姨母,一切安好云云,啰啰嗦嗦地写了十几页,却是半点重点也没有。
  琸云嫌恶地把信往桌上一扔,扁嘴骂道:“都十五六岁的人了,瞧瞧这行文,亏得没去读书考科举,要不然别想出头。”骂完了心里头又酸酸的,尤其是一想到上辈子贺均平实在冤枉,她就愧疚不已。
  她最后那一剑刺中了贺大将军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鲜血飙了她一脸。那十年里她一直都在刻骨的仇恨中渡过,每天都想着怎么样寻他报仇,到最后将那利剑刺入贺均平血肉中时,脑子里全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现在想起来,贺均平简直是倒霉透了,她也是蠢透了,竟然被陆锋耍了十年之久,到最后甚至把命都给搭上了。这些天来,琸云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脑子里一片混沌,很多事情她想不通,无法理解,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竟然会骗她。
  他的死是欺骗,那她十年的等待和刻骨的心痛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俩相爱缠绵的那四年又是什么?
  琸云自认为自己不算笨,她甚至已经猜到当初陆锋为何要“不顾一切”地将她赎回来,乃至弄得满城皆知。事实上,就算没有小红楼的“嫣姐儿”,还会有别人,或是杏花楼的叠翠,或是妍华轩的云梦,只消是个姐儿,能污了他的名声,陆家便能借机将他赶出府去,他再假死遁走,换个名字,便成了燕国的赵将军。
  陆家果不愧是百年世家,想得真真地长远,众人只道他们是书香门第,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却不想陆老爷子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早早地就为家族找好了退路,难怪改朝换代时唯陆家屹立而不倒。
  那四年里,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与她敷衍呢?琸云忽然有些想笑,“呵——”了一声,却发现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睛里滑了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落,她抹了一把,又一把,脸上却还是一片潮湿。
  真是没用!琸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竟然就哭了。她什么世面没有见过,手里头的人命都不晓得过了多少,而今竟因着个男人哭成这样,若是被方头山的兄弟们晓得了,还不得笑话死她。
  可是,她的心里就是难受,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子在她腐烂的伤口慢慢地摩,一点点地锯开,痛得她喘不上气。
  真她妈的操蛋!
  琸云一边骂一边想,陆锋那个混蛋明明可以在半年里就把所有的事儿全都做完,然后给她点银子放她去乡下养老,她的上辈子完全不会过得那么痛苦。最起码她不会爱上他,不会贪恋他给她的那些温暖,不会因为那些虚无的感情送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还拉上了贺均平作陪。
  上辈子贺均平最后怎么样了呢?那淬毒的剑有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他是不是也觉得不解和冤枉?这些琸云通通都不知道,她唯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她欠他的。
  所以这辈子她的重生其实只是为了要还他?琸云沮丧地想,恐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没让她下十八层地狱,转而让她重活一世,只为了还贺均平一条命。
  幸亏当初在石首山她忍住了没朝贺均平下毒手,要不然,可不就欠他两条命,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
  她一个人在屋里又是哭,又是骂的,折腾累了,索性躺床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觉得脑袋好像比之前清醒了些。穿衣起床打开门,柱子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睡得正香,叶子和阿东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瞅见琸云从屋里出来,哧溜一下就站直了。
  “师父——”阿东和叶子恭恭敬敬地朝她行李,一丝不苟,生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又惹怒了她。
  柱子听到动静也醒了,睁开眼睛瞅见琸云,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意,“二丫你终于出来了。”
  琸云眼睛一酸,伸手将他拉起来,半是抱怨半是感动地道:“你坐在大门口做什么?这天眼看着就快凉下来了,你坐在这风口睡觉,小心着凉。”
  柱子拍着胸脯毫不在意地道:“大哥身体倍棒,怎么会生病。”他顿了顿,眼睛瞟了院子里站得笔直的阿东、叶子一眼,笑眯眯地问:“下午是练习射箭还是别的,大哥这就去把小山和小桥也叫过来。”
  阿东和叶子分明打了个冷颤,琸云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一笑,挥挥手道:“都歇着去吧,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阿东和叶子一时竟不敢动,你看我,我看你地踌躇了一会儿,确定琸云没在顽笑,这才松了口气,牵着手飞快地奔了出去,待出了院子,抚着胸口连连呼气,道:“亏得石头大哥来了信,要不然,还不知道师父得把咱们发作到什么时候。”
  “石头信里都写了什么?”一进屋,柱子就一脸好奇地问。
  琸云指了指桌上的信道:“你自己看。”
  柱子立刻“嘿嘿”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还不晓得大哥么,字虽认得几个,哪里读得了这么长的信,要不,你读给我听听。”他没有那么多心眼,丝毫没有觉悟说贺均平写来的信他不能看。说起来,贺均平走了十几天,柱子还怪想他的。
  琸云耐着性子把那十几页的长信慢慢地读给柱子听,柱子一边听着,一边哭笑不得,“这石头心里头写的都是些啥?我还以为他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