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大刀阔斧      更新:2021-02-17 13:05      字数:4860
  看眼前的人上窜下跳地找水,弦儿不解地沾了点酱汁一尝,味道挺正常啊。见状,墨卓也拿了双筷子走过来,夹起一块茄子,一脸疑惑地放进了嘴巴。
  “很正常,是吧?”弦儿期待地问。
  墨卓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微咸。”
  弦儿很纳闷:“咸,怎么可能,味道刚好啊。”
  “姑娘,你过来。” 福贵叔忽然在她身后叫道。
  弦儿还以为他也要吃茄子,走过去将茄子凑到他面前。没想到福贵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闭上了眼睛。半天,他缓缓睁开眼:“姑娘,你身患恶疾,能否随我去后堂?”
  弦儿不解地扭头朝墨卓看去,只见墨卓放下茶水,点点头:“福贵叔一家几代都是宫廷御医。”
  能诊出她的病,福贵叔的医术应该不差。弦儿放下心来,和福贵叔一起进了里屋,按他的指示褪下外衣躺在床上。
  只见福贵叔从床下搬出一个灰扑扑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套银针,一个白瓷盘,一个瓷瓶。他打开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瓷盘,只听“嗤”的一声,瓷盘里燃起了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弦儿笑着问:“福贵叔,我这病不严重吧?”
  福贵叔答道:“看看再说,有些疼,你得忍着。”
  话音刚落,他抬手点了弦儿的穴道。没等弦儿回过神,他指尖一挑,幽蓝火焰化做几十根针状的物体,眨眼间打入弦儿周身各大穴道。
  针走血液,激得血管中沉寂的疼痛像火山般猛地喷发,淹没了其他所有的感觉。弦儿痛得精神恍惚,有什么都喊不出来,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溢出。
  接着,福贵叔一手抬着那碟火焰,一手拿着什么对准弦儿的心口狠狠一扎,一粒宝石般的血珠腾空而起,准确地落在火焰上。霎时,火焰中间绽开了一朵鲜红的小花,小花像有生命一样,扭曲着,挣扎着,几秒钟就被火焰吞噬殆尽。
  见状,福贵叔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什么。一抬手,一颗颗蓝色流星从弦儿的身体里闪电般飞出,没入火焰,不见了踪影。
  疼痛顿消,喉咙一松,弦儿闷哼一声,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福贵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边,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丫头,发作之时疼吗?”
  “比这,疼。”弦儿大脑发虚,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哼!”他轻拍床沿,“给你药的人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威胁你做什么事?”
  “还,还好。不过,请,请福贵叔帮我看看,药,能不能,配。”弦儿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一粒藏了好久的应急药。
  如果能配,她以后就不用再受司徒杜娘的腌臜气了,自己配便是。
  福贵叔接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摇摇头:“这种纵生蛊是边南黑巫之术,在人体内养殖活蛊。一旦断养药,活蛊会吞噬宿主精血,使宿主疼痛难忍。最短七日,最长三个月宿主便会力竭而亡。解药和养药的配方非常复杂,只有施蛊者才知道配制方法。我只能试着给你配一些相似的缓药,不过缓药也含毒。姑娘,找到施蛊者才是上策。”
  不远处,幽蓝火焰仍然在瓷盘里安静地跳跃着,弦儿吃力地坐起身,笑了笑。原来是蛊不是病,怪不得其他大夫都看不出什么。
  她翻身下床,长吸一口气压住了身上的不适。
  墨卓和孟知寒等在门前,见她出来,孟知寒担心地问:“师妹,你脸色很差,怎么了?”
  福贵叔也走了出来:“没什么大碍,味觉差罢了。不过这丫头竟然能受得了我的五十针大法,厉害,看来老夫得找一个更磨人的法子。”
  孟知寒不平地叫道:“福贵叔你太狠了,上次我染风寒,差点没被你那什么五十针扎死,那么疼的针法,你竟然对我师妹使!”
  福贵叔冷冷一笑:“哦,难道你想再试一次?”
  弦儿没心情听他们闲聊,对墨卓说道:“墨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急事,得赶紧赶回去,不能留下吃饭了。”
  墨卓也不多客气:“那我送你。”
  “不用,告辞。”
  墨卓没再多说,将她送到门口:“弦儿,明天我带几个捕快赶往殷门,你一早能到吗?”
  弦儿微微一笑,推开院门:“能。”
  离开墨卓的院子,弦儿立刻换上了怒气冲冲的表情。
  骗子,司徒杜娘这个骗子。
  手中的雀魂像是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微微颤抖着。
  第34章 第34章
  家里亮着灯,弦儿推门进去。司徒杜娘站在桌子旁,正背对着她认真地翻藏在房梁上的憔悴包裹。每次输了钱司徒杜娘就会变成耗子精,无论将保命钱藏在地板下还是茅坑里她都能找到。
  弦儿握紧刀柄,冷冷地说道:“艳绝八方冰美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吃我做的菜了。”
  司徒杜娘回头看着她,双眼一亮:“哇,这把刀值老鼻子钱。”说完便冲过来夺。
  这个动作像根导火索,瞬间激怒了弦儿的心中某个正在蠢蠢欲动的魔鬼。眨眼间,手自己动起来,拔刀出鞘,银花一闪,刀刃准确地停在司徒杜娘的脖子上。
  司徒杜娘停住脚步,瞥了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脸色一沉,冷冷地问:“死丫头,你干什么?”
  弦儿长吸一口气,将刀柄握得更紧:“师傅,帮我解蛊。”
  司徒杜娘没立刻回答,只是一脸探究地望着她。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以来弦儿竭力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的关系,四周变得特别安静,甚至可以听见两人心脏凌乱跳动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杜娘终于开口道:“你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什么蛊?”
  “我知道你的伎俩,少装糊涂。”弦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是病了,是中蛊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快给我解药,不然我宁愿疼死也不想再被你玩弄,不过在我疼死之前,我会先砍了你。”
  听她这么一说司徒杜娘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哎呦,你还真能猜。弦儿,师傅怎么会害你,你爹也不会害你啊。你爹临死前也知道你在吃这个药,如果我害你,他怎么不阻止我?这几年,咱们师徒过得不是挺开心嘛。”
  她不提这几年倒罢,一提这几年,心中积蓄多时的仇恨像火山喷发一般直冲大脑,熏得弦儿恨不得冲上去扇她两耳光,再补上几脚。
  “开心?”弦儿努力控制着情绪,“这几年你把我输到青楼十二次,卖给人家做老婆八次,逼我讨饭四次,让我做夜行贼十四次,让我做骗子六次,开心你个大头鬼。快帮我解开这蛊!”
  弦儿越说越气,拿刀的手不停地哆嗦。她讨厌司徒杜娘,但司徒杜娘毕竟是她唯一的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那么强烈地想砍了这赌鬼。
  “你还真记仇。”司徒杜娘拖过身旁的板凳,一屁股坐下。
  弦儿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运动,不让刀离开她的脖子。
  坐好,司徒杜娘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师傅我赌钱的爱好,有时是会惹麻烦。不过那些事不也没伤着你嘛,你哪次不是全身而退?再说我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带着你个小丫头,不耍点手段咱们怎么活嘛?现在什么都贵,钱不够花……”
  弦儿恨恨地打断了她:“狡辩,我爹临死前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全让你个烂赌鬼输了。”出离的愤怒中,她将那些旧账一一揪了出来,“还有我爹留给我的东西,全被你送进了当铺。如果不是我想尽办法弄钱,你早就饿死街头,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累赘?别跟我提没用的,快给我解蛊。”
  闻言司徒杜娘微微一愣,然后眼珠一转,一拍双腿:“好吧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你先前确实是病了,开头那几年师傅束手无策,多亏后来发现了这种神奇的蛊。简而言之,这蛊能让你生龙活虎地站在我面前,如果解了蛊你就会死的。明白了吧,你身上的蛊不能解。”说着,她伸出手指弹了弹脖子上的刀刃,“好刀,你师兄给你的?”
  弦儿大声喝道:“别扯开话题,快给我解蛊。”
  “你怎么不明白,师傅那么关心你,绝对不会解开你的蛊让你死的。”司徒杜娘满脸无耻。
  “鬼才信,你要真是关心我,就不会天天拿药威胁我。”
  “我那样做是为了管教你嘛。” 司徒杜娘无耻到了极点,面不改色心不跳。
  弦儿气得脑袋冒烟:“强词夺理!”
  “那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给你解蛊的,带着你这个累赘,我整天累死累活,又不逍遥又不开心,你还这么不领情。砍吧,我给八个胆子,砍了师傅,砍了这个你唯一的家人。要不,来点严刑逼供,师傅教你,辣椒水沾鞭子很好使,或者拔指甲,你下得了手吗?” 司徒杜娘懒懒地瞥着她,语音里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看着司徒杜娘那副无赖的嘴脸,弦儿恨得咬破了嘴唇,她恨自己确实下不了手。思量一番后,她慢慢地收回了刀:“师傅,你让我恶心,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受你威胁。”
  说完,她没再理司徒杜娘,转身上楼拿东西。不料刚走到楼梯半中央,一道冲天的怒吼伴随着鬼哭狼嚎的破风声兀地朝她的后背袭来:“死丫头想造反!”
  弦儿一撑扶手,轻轻一跃跳上了房梁,再扭头一看。
  只见司徒杜娘把着扶手,用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脸庞因狂怒而扭曲得吓人:“竟敢用刀架着老娘,老娘今天打死你个逆徒!”
  话音刚落,她足尖一点,凌厉的掌风再次朝弦儿袭来。弦儿不敢怠慢,抓住横梁猛地跃起,用脚底接了她一掌。巨大的冲击刀将弦儿从房梁上推下,直直地落在门廊上。可司徒杜娘的幽灵般的身影也飞快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弦儿急中生智,冲进旁边的房间关上房门,大声喊道:“打破门要赔钱,赔了你就没钱赌了!”
  司徒杜娘果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外破口大骂:“臭丫头,老娘我辛辛苦苦喂你食吃教你做事,你就这么报答老娘?老娘拿药威胁你怎么样?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疼死也不要老娘的药吗?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没了你,老娘活得更好。哦,我明白了,你要嫁人了是吧,赶紧嫁,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娘稀匹的……”
  太吵了,弦儿不想再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停留片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院子里依然能听见司徒杜娘狼嚎般的怒骂,幸好这周围没几户人家。
  走到街上,到处是橘黄色的灯光,房屋之间弥漫着诱人的晚饭香。该去哪?弦儿不知道。明天蛊发后该怎么办,会死吗?她也不知道。世界这么大,哪里才能容下她呢?她一面走,一面迷迷糊糊地想着。
  “咻——”,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她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如梦初醒地感受着脖子上那圈骇人的冰凉。她的本能告诉自己,这种冰凉能要了她的命。
  “谁?”她问。
  一个女子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地弦,五少那么好你不要,真让我太看不顺眼了。不要浪费自己的好运气,否则不会饶了你,这点我也早就说过了。你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如今师姐便兑现承诺,你送你一份贺礼如何?。”
  弦儿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努力笑笑:“你谁啊?”
  女人一愣:“我你都敢忘,师姐看你更不顺眼了。”说完,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第35章 第35章
  梦里一片混沌,弦儿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她的手尖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紧接着,扑面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猛地朝她涌来,牢牢地将她裹住。她张开嘴巴想呼吸,可吸进来的都是刀子般锋利的液体,划得她的肺生疼。
  惊慌中,她本能地挣扎着,朝可能是水面的方向拼命地游。终于,她冲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等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梦中。
  天空蓝汪汪的,中间浸着一轮冰盘似的月亮。她浮在月亮下,冰凉的河水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将月儿的倒影击成了一块块碎银,河岸两旁是两片黑压压的树林。
  泡在水里不能想问题,她游上岸,精疲力竭地倒在岸边厚实的松枝上,头晕脑胀地望着天。夜风一吹,身上湿透的衣衫便像长满了钢针的铁蒺藜,刺得她全身发痛。
  那个女人发什么疯,仗着武功高强欺负人。才和混蛋司徒杜娘打完架,出门就遇到疯子把自己打晕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弦儿气哼哼对着天空大骂:“臭婆娘,臭婆娘。”
  一个“臭婆娘”送给司徒杜娘,一个“臭婆娘”送给疯女人。
  骂完,她咬咬牙,努力站起身,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哆哆嗦嗦地朝北边走去。她的蛊毒还没发作,说明她晕了不到一个晚上,这片树林应该离灵峰城不远。
  树林里很黑,几点薄薄的月光透过厚实的枝桠映在林间,像一块块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