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12-13 08:40      字数:4765
  王臻华搁下毛笔,吹干了墨汁,将其率先呈给了庞老先生。
  庞老先生却并没有接,慈和地笑道:“当日监考时,我就亲眼看你写的文章,你作弊与否我再清楚不过。这副字就给别人看看罢,老夫就不用了。”
  王臻华笑着道谢,将这幅字递给了身旁的一个矮墩墩的书生。
  有庞老先生作保,在场众人自然没有不信的。传阅过后,众人俱都点头,“……一模一样,却是同一个人的笔迹无疑。”
  陈东齐霍地抢走王臻华的那幅字,扑到布告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
  一个错字漏字没有,与当日考场所作的文章无一偏差,那字迹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横着撇捺,每一笔每一画绝绝对对都是出于同一人手中!
  陈东齐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下有人吗?这种刷单机的感觉好心酸,求妹纸们吱一声~
  ☆、第十四章
  陈东齐僵硬地转过身,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脸上,让他又羞又怒,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但陈东齐幸好还不算笨,他起码还要在白玉书院待三到五年,这么一逃当时是逃避问题了,但也会错失保住名声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儿,陈东齐深吸一口气,朝王臻华道:“都是我的错,只凭着一点旧日的了解,不曾调查清楚,就莽撞至极地错怪了你,还请你责罚。”
  王臻华不免刮目相看。
  原只当陈东齐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无能之辈,但现在看情势不好,立刻干脆利落地认了错,壮士断腕,示敌以弱,倒显得此人知错必改,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一派君子风度。
  要是王臻华不依不饶追究下去,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王臻华轻描淡写笑道,“有庞老先生做主,又在场诸位同窗为证,舞弊一事当场辩了清楚,我清名无毁,此事不过一场误会,陈官人不必介怀。”
  听了这话,陈东齐顿时松了口气。
  庞老先生满意地抚了抚胡须,赞许地看向王臻华,“胸怀若谷,是我辈之人。”
  王臻华本意不过是作秀,要怎么报复这厮,都是日后私下要做的事,没想到竟得到庞老先生纯然一句称赞,心中不免有点惭愧,忙执学生礼,深深鞠了一躬,“末学小辈,当不得先生如此赞誉。”
  “不必过谦。”庞老先生抚须而笑,转头看向陈东齐,“虽苦主不再追究,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既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学生自当受罚。”陈东齐恭敬道。
  “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庞老先生道,“念在你有心悔过,就在耕读园待上一年吧。”
  “那我的功课……”陈东齐迟疑道。
  “不会耽误你正常的功课,但你要每日早起晚归两个时辰,辛苦劳作之余,还要赶上夫子布置的功课……势必会比一般人辛苦一些,你可能坚持下来?”庞老先生肃容问道。
  陈东齐虽没打听过耕读园是什么地方,但他犯错被罚,那儿的活计绝对不会轻松。现在他已经棋差一招,在庞老先生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自然不能再拈轻怕重,于是斩钉截铁道,“我能坚持!”
  庞老先生抚掌而笑,“好!”
  一场祸事就此消弭,场面和乐融融。
  庞老先生对众人勉励了几句,因腿脚不好,拄着拐杖率先离开。
  没热闹可瞧,人群也渐渐散去。
  陈东齐谋划不成,反惹了一身骚,在人前还装着和王臻华和睦相处的样子,现在人都散了,他心知跟王臻华早就撕破脸皮,也懒得再装,阴阳怪气道:“恭喜王官人入了庞老先生的眼!”
  王臻华回之一笑,“多亏了陈官人鼎力相助!”
  陈东齐气得一噎,拂袖而去,“白羽书院能人辈出,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看着陈东齐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王臻华不免一乐。
  王臻华正要离开,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刚才被众学子当西洋景一样瞧的典素问,正站在布告栏前,小心地揭下排在第一位的文章。
  揭下来后,典素问随手折起来,收回袖里,回头正看到王臻华。
  虽然第一名的文是出自典素问自己的手,但这么撕下来……王臻华觉得自己好像碰上了人家的隐私事,忙做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拍了拍后脑勺,“瞧我这记性,回号舍的路该是这边!”
  说着,王臻华抬脚就走。
  后面一开始没有声音,但没等王臻华放松下来,就听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王臻华心道,该不会这么倒霉,又碰上一个小心眼儿的,准备套麻袋揍她?不过这典素问瞧着模样是一派读书人的谦谦风度,而且书院人来人往,陈东齐前车之辙犹在,谁会不开眼又来闹事呢?
  说不定人家也只是准备回号舍,正好跟她同路罢了。
  这么一分析,王臻华心中安了一点。
  一路端着读书人的君子范儿走过来,王臻华回到住的院子时,已经端得脸都僵了。她回身准备关上院门,心道可算能喘口气儿了,没想到一双手有力地抵在了门上。
  王臻华缓缓抬起头,两掌宽的门缝之间,能看到典素问疏离寡淡的眉眼。
  “烦请让一下。”典素问像是看出王臻华眼中的疑惑,解释道,“我也住在此处,西字间。”
  “原来如此。”王臻华忙让到一边。
  “多谢。”典素问跨进门槛,顺手关上院门,也不多寒暄,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王臻华心道果然是自己多想,刚才门被挡住的一瞬间,还以为对方要上门揍人警告……王臻华心中摇头失笑,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分到的是北字第一间,坐北朝南,冬暖夏凉,运气很好。
  典素问在进门前说了一句,“适才揭下文章,是因我一处用典有误,不忍贴在上面贻笑大方。”
  说罢,典素问也不待王臻华反应,就兀自进屋,关上了门。
  王臻华开锁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取下铜锁。王臻华倒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孤高的同窗,会向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出口解释。大概是因为日后要住在一个屋檐下,怕有了误会不好相处?
  王臻华笑了笑,开门进屋。
  翌日起,书院的生活正式开始。
  书院的课程以儒家经典为主,主要是四书五经,十三经等等,虽然王臻华之前自己学过,但有了先生重新通讲一遍,一些不甚了了的地方也变得清晰明白、贯通明达,让王臻华受益匪浅。
  甲字班第一个受人瞩目的,就是典素问。
  一来他进书院就是第一名,名声远播;二来先生们在课堂上总爱提问他,偏他还真就一个都没答错过,让大家交口称赞,同窗中虽不免有说酸话的,但毕竟真才实学,众人倒也叹服。
  甲字班第二个受人瞩目的,就是王臻华。
  也是当日陈东齐污蔑王臻华考场舞弊,她反戈一击,一战成名。
  若仅止于此,时间久了,风头过去也就罢了,偏她还真就入了庞老先生的眼,时不时被叫过去搬个书,誊写点东西,虽都是打杂的小事,但已经让众人眼热了。
  要知道早年庞老先生开堂授课,众者云集,就连国子监的学子们都不惜翘课来听。
  庞老先生收徒在精不在多,虽然听过他课的人有很多,但真正有师徒之谊的却只有寥寥数人,而这寥寥数人大多名列一二甲,现在都已是朝中大员。
  能拜庞老先生为师,就能一跃成为众多朝中要员的同门师弟,这种利害关系人人都懂。
  但庞老先生最近的一位弟子已经是十年前收的,这些年来白羽书院不是没出过惊才绝艳的学子,但庞老先生却从未动心收过徒。而且他越来越深居简出,虽担了个总管南园的名头,但很多学子到离开都不曾见过他老人家尊面,更有传言庞老先生已经不再收徒,众人也就歇了心思。
  谁成想王臻华一跃而出,竟好像得了庞老先生的青眼……
  现在别说南园甲字班,就连东园西园都不时有人借故来瞻仰她。虽然大家素质都很高,没发生什么幼稚的挑衅事件,但借机打探庞老先生爱好的却实在不少,王臻华对此烦不胜烦。
  王臻华每次去都是被当书童使唤,庞老先生为人严谨,就算有心收徒,也一定会观察考校一番。
  更何况庞老先生压根没露出这种意思,就有传言说她已经成为庞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流言多了,只怕庞老先生会以为她轻飘飘当不得大事,就算有心收徒,也会淡了这心思……
  虽然王臻华深恨流言恼人,但她总不能堵了别人的嘴,只能低调再低调,等待风头过去。
  然而,没等书院的风头过去,向叔在这个月汇报账目时,带给她一个消息——当日指使小莲卖身葬父攀诬于她的背后主使,已经现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存稿没了,从今天起开始裸奔(^o^)/~
  ☆、第十五章
  向叔立在书桌旁,低声道,“要不是监视的东生警醒,听到院子里动静跟往常不一样,特地上前查看,那个小莲娘子只怕就让毒死了!”
  风平浪静了一年,可这浪头一掀起来,顿时打得安生惯了的王臻华措手不及,幸好对方没得逞,幸好小莲被及时救下,要不然……王臻华脊背一阵阴寒,她攥紧了手心,“小莲现在如何?”
  “东生及时给她催了吐,大夫也开了药。”向叔怜悯地叹了口气,“虽然命是保住了,但身子伤得狠了,折了岁数不说,以后娘也当不成了。”
  “她现在何处?”王臻华问道。
  “因小莲家与咱家书局更近一些,我就做主让东生把她安置到了书局后院。”向叔道,“官人放心,当时天还黑着,并没有人看到动静。”
  “那就好。”王臻华心头微松。
  “小莲醒来后知道了自己被人毒害,还险些丢了性命,松口愿意说出幕后指使的人。”向叔顿了顿,犹豫道,“不过小莲要求,只有官人在场她才会说。”
  “要我在场?”王臻华思量一番,“也罢,我跟先生请个假,咱们这就回去。”
  到了庞老先生的房舍前,赫然铁将军拦路,王臻华留了字条,从门缝塞进去,又另外找了一位夫子,只说家中有急事,夫子没有为难,很快放了行。
  天色近晚,路上行人不多,马车很快停在王家书局门前。
  王臻华掀开车窗帘子一角,扫了一眼整条街的布局。
  路面上铺着青石板,宽敞干净,道路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这些商铺有卖首饰玉器的、有卖古董珍玩的、有卖绫罗绸缎的……虽然卖的东西各不相同,但却有一样共同点,那就是看起来格外上档次。有的是百年老字号,有底蕴有沉淀,有的是新近红火起来的商铺,尽显低调豪奢范儿……
  这条街精准定位在中上层人士,且生意长久而红火,显然能在这儿开店的,背后都有两把刷子。
  就好比王家书局的东邻锦绣阁,卖的是绫罗绸缎,自家的裁缝绣娘手都极巧,每逢换季添新衣的时候,单子简直三头六臂都接不过来。虽然各家都有绣娘,但锦绣阁的绣娘心思机巧玲珑,每年推出的新式样都会风行整个汴梁,哪家的小娘子柜子里没几件锦绣阁的裙子,出去都要被小姐妹笑话的。
  这家锦绣阁能这么红,就是背后有人。而且背后之人来头不小,是六皇子的舅家赵家。有深受帝王宠爱的赵妃做后台,达官贵人们哪个敢不买账?
  当然,锦绣阁的裙裳确实够漂亮,人们倒也不亏。
  相比起来,王家书局是最没有背景的了,但有百年老字号的名头撑着,老主顾们对店中东西好坏都心中有数,王家又是历代有人出仕的书香世家,所以才没有人上门闹事。
  “向叔,咱们直接绕到后门。”王臻华放下帘子。
  “好嘞,官人您坐好。”向叔干脆应了一声,挥动鞭子,驱赶马车往后门驶去。
  没多久,马车再次停下。
  宵禁的梆子声由远而近,悠悠地传了过来。
  向叔在前面带路,王臻华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一间僻静的房舍前。门前站着一个精瘦的后生,长手长脚、面目黝黑,一见王臻华过来顿时紧张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搁了。他脸憋得通红,粗声粗气地请了个安,就忙躲到向叔背后去了。
  王臻华见状不由笑了,“我听向叔说,是你及时发现的?”
  东生挠挠后脑勺,解释道,“这小娘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摔盆打碗地给他家汉子做饭。今早我一看他家烟囱到饭点了没冒烟就觉得奇怪,厨下一点声音都没有更出奇,要知道这小娘清早不骂上小半个时辰,饭都做不出来,我觉得不大对头,就翻墙进去瞅了一眼……”
  “你做的很好。”王臻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