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12-13 08:30      字数:4786
  “嗨,小洄洄,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他装得很无辜,一脸吃惊相地重重拍了拍邵峻洄的肩膀,那么大的力气,她一阵颤巍险些踉跄得跌过去。谈海笙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看场合说话,即便眼前还立着石蟠松和傅寿眉,他依然不管不顾,大喇喇地和邵峻洄鬼扯。
  “哎,最近石山路有家很好的料理店,要不要去吃。你可别忘了,在夜蒲赊的账都算在我头上呢。”谈海笙拉拉她胳膊,语气轻佻,带着几分孩子气。
  他这个人是自作主张惯了的,见着邵峻洄精神恍惚,于是干脆不等她开口,便索性拉着她的胳膊准备拍屁股走人。他来的是多么及时,不早不晚,恰好在那一秒,把她从那种黏腻又窝囊的尴尬氛围里解脱出来,邵峻洄唯唯诺诺地跟在他的身后,一步都不留地想要快快离开,然而,刚走出一步,她的另一只胳膊便被人用力地拽住了。
  “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这么走不好吧。”
  怎么也不会想到是石蟠松,邵峻洄傻傻地看着他,影楼浅黄色的灯光里,他的眉眼分明而周正,睫毛的影子浅浅地打到面颊上整个人都变得柔和很多。橙黄的光落在头顶围成浅色的光圈。那么柔和的轮廓里,他的眼却是冷的,嘴角紧抿而低垂,手指冰凉却用力。
  谈海笙有些不太理解地看了看邵峻洄,又看了看石蟠松,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你不是早辞职了么,你家前老板是不是使唤你上瘾了?”他盯着石蟠松看了半宿,却似乎越看越不明白。
  “人家男朋友来接,你这是犯什么傻。”傅寿眉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很掌握分寸,每一句有把握着力道地往石蟠松心里敲,“上次接媛媛的时候都说好了,订婚宴他们俩都来呢。”
  这样的话,邵峻洄在心里喊了一万遍,求了一万遍,企盼着她万万不要说出口,可到头来她还是灵巧而准确地一字不落地传达到石蟠松心里。傅寿眉是什么意思,他懂了。所以,那只紧紧揪住她胳膊的手力道一分一分减弱,直到最后颓然松开。就仿佛猝然点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兜头冷水浇得通体冰凉。石蟠松什么都不能做,他只好看着她走,被另外一个人牵走。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视线里,在他尚能触及的范围里,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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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海笙是个混子,邵峻洄和他一个下午都耗在石山路上,最后竟然快接近午夜才回家。这个男人最近似乎越来越闲,自从他知道她是汤宝珺的女儿,自从他似乎是因为不小心说漏嘴的,他和汤宝珺的关系,打那之后,他便像一块牛皮膏药一样死死缠着她。他总有办法找得到她,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所见到的那样直当。他究竟还掩藏着怎样的秘密,有一些邵峻洄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已经快要午夜,夜色深沉,站在窄小的阳台上,对面的居民楼里都是黑洞洞一片,月光很亮,斜斜地照进屋子,她的影子便有些寂寥地落在地上。酒精的作用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一点点发挥了作用,邵峻洄坐在老旧的藤椅上,忽然便有了莫名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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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便没了倦意。
  失眠对于石蟠松这个年纪来说,渐渐成为一种习惯。他带着烟去露台,那里风有一点大,他背过身子,悄悄点了一颗来抽,深呼吸间,沁人的烟草味能让他混乱的头脑得到一丝短暂的清晰。石蟠松有很久不抽烟了,他有一阵子抽得很凶,几乎烟酒嫖赌都沾,他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很混乱,后来母亲和弟弟先后去世,他便渐渐的是什么都戒了。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夜里,他却仿佛是鬼迷心窍,只有尼古丁才能拉回他残存的一点点理智。
  净穗的夜有着属于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而他的心却迫切地需要片刻安宁。那种躁动的情绪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遏制着,却始终在寻找一个切口,拼命想要涌出来。石蟠松狠狠深吸一口,轻轻弹去烟灰,接着,手机忽然不设防地响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却隐隐间透出熟悉的味道,石蟠松看着手机屏幕,隔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般,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到清浅的呼吸声,还有特属于这个季节的气味和躁动。石蟠松握着电话,他也没有开口,似乎是猜到那一边是谁,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说不出口。那样的情绪在这一刻蓬勃着,蒸腾着,石蟠松太难受了,可他却只能难受。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只能埋藏在心里,他们永远保持着通话中,彼此却终究只有保持沉默的资格。
  ☆、【叁贰】
  那个晚上,谈海笙像捅破的话篓子,对着邵峻洄没完没了的讲。他酒量其实很好,老白干当白开水大喇喇地往肚里灌,接着话便越来越多。说的都是些邵峻洄腻歪的话。谈海笙是聪明人,影楼里那样的阵势,他睁半只眼都看的出所以然来。
  “我告诉你,我一做律师的朋友,当初也是特爱装,装自尊,装清高,就是拉不下面子,走不过心里那道儿坎。可你仔细想想,自尊,家世背景,这种东西算个什么?能抵什么用?既然谈感情,那别的就都放一边。想这儿想那儿,累不累?”他一仰脖子,小杯白干嘶溜一下滑进肚里。嗓子便开始蔓延着火辣辣的味道。
  喝得醉眼迷离,却头脑清醒的谈海笙看着邵峻洄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不禁扑哧一下笑起来,“看你刚刚那副熊样……哎,你是不是喜欢石蟠松?”他一句话吓得邵峻洄瓷杯里的酒生生撒了大半。这下,乐得谈海笙抱着肚子狠狠笑话她。“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拍着邵峻洄的胳膊,笑得连话都说不连贯,“呐,说句良心话。要真喜欢人家呢,那就说出来,你不喊叫,别人会以为你不需要。”
  喊叫?邵峻洄自嘲一般笑起来,她何止是喊叫,她甚至巴巴地跑到他面前,那么多想说的话,她不是不想说,可是石蟠松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是他推开她的,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嘴,不设防地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自己的世界。于是,仿佛落入百丈深渊,俯首不可俯瞰,仰面不可仰望,她和他永远相隔着无妄而悬殊的距离。
  谈海笙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了然的模样,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一边摸着打火机,一边含混不清地开口,“我告你,有的人啊,胆儿特别小,因为害怕得不到,所以装作不想要。我看,石蟠松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邵峻洄喝了一大口老白干,从嗓子一路的火辣辣,有那么一瞬忽然让她清醒了很多。深夜的店子里客人并不多,放着“the rose”调子低缓,带着浅浅的哀愁。偶尔有清脆的碰杯声,和客人的轻声低语。低沉而磁性的男声,缓缓唱着,
  “It'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
  It'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that never takes the chance。 ”
  杯里盛着的白干终于被她喝得精光,心里那个缺口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渐渐填满。倘若他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那么剩下99步都让她走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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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牛皮纸信封终于快递到汤宝珺手里。
  她把里边厚厚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翻开来看,偌大的厅子里,自从石常宁走后,便只有她一个人了。厅子里很安静,而汤宝珺的怒气却在这样的静谧里一点点攀升,直到最后,啪得一声,把那么厚一叠照片重重甩在桌子上。
  都是从隐蔽角度拍摄的照片,有些是在夜蒲的店门口,有些是在协丞,还有一些是在老旧得不像样的小区里。照片里的谈海笙和邵峻洄关系暧昧地依偎在一起,有时是他喝醉酒架在她身上,有时是两人对着饭桌相谈甚欢,有时是邵峻洄跟着他刚从夜蒲出来。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只一眼便燃起了汤宝珺的妒火。照片里邵峻洄的笑脸特别刺眼,她还年轻,那是汤宝珺永远都无法超越的资本,她和谈海笙站在一起很般配,她甚至不需要像她这样拼命地保持身材,却还是敌不过岁月蹉跎的痕迹。
  心里有股怨气,一发不可收拾地迅速升腾,融化她的理智,扭曲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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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蒲的生意最近并不景气,净穗市来了新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矛头第一个就瞄准了夜蒲。成天撺掇人民公仆做些扫黄打非那档子事情。搞得那帮子男招待闲得只好围着打麻将。而像谈海笙这种人是最有眼力劲儿的。当初做夜王的时候,挣了不少钱,后来又去公海赌钱,大赚一笔。如今吃穿不愁,见着店子不景气,干脆翘了半个月的班。
  好容易风头过了些,谈海笙这才吊儿郎当地晃悠进店里。这个大老爷刚一进店子,抚子便像见着亲爹一般,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哎哟,我的姑老爷,你可算是来了。这阵儿条子三天两头跑店里来,俊介他们几个差点都被请进去喝茶。”
  谈海笙俩手端口袋里,站在门口往点里瞄了一转儿,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急个什么劲儿,这店里生意也还成啊。”他不等抚子开口,径直便往后堂走。抚子一见着,不禁急急跟到他身后。
  “抚子,你去招待吧,我后边儿抽根烟。”谈海笙嫌抚子碍事儿,嘴里叼着烟,急急要打发她。
  可抚子却怯生生地开口,“笙哥,其实你来之前,已经有客人点你名了。”谈海笙点了烟,刚要反驳,抚子却又说道,“是108包间。”
  一听着她这么说,谈海笙一下子便不说话了,那根叼在嘴里的眼才抽了一半,忽然便被他有些蛮狠地摘下来,一把丢到地上,狠命踩灭。接着他匆匆往二楼走,楼梯左拐最里间。谈海笙站在门口,店子里依然热闹,女人的欢声笑语,男人的甜言蜜语,觥筹交错,光怪陆离。那个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世界里,谈海笙有那么七八秒忽然觉得有一点点累。然而,那样的疲倦也只不过维持了七八秒。他是谁,他是唯钱至上的谈海笙,这样糜烂的生活恰恰是最适合他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用力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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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厢里冷气开得很低,关上身后的门,所有的喧嚣便统统阻隔在外头,气氛一下子就凉了很多。108包厢是夜蒲的特级VIP包间,在走廊的最深处,颇有些曲尽通幽的味道。包厢并不大,一进门便看见汤宝珺斜斜地靠在乳白色的漆皮沙发上。她似乎在打盹,一只手支着脑袋,闭了眼睛,紧锁眉头。谈海笙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接着悄悄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印了一个吻。
  恰巧此时,汤宝珺却忽然不经意地张开眼,那眼神里的迷离转瞬即逝,接着便是甜的发腻又柔情似水。她搂住了谈海笙的脖子,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窝里,男人是聪明极了的,许久未见,自然便要亲热一番。他了然般笑起来,伸出舌头湿软地舔着她的脖子。温热的唇裹着滚烫的舌一路风卷残云。他用牙齿咬开她的衬衣扣子,一粒跟着一粒,那保养得当尚且还残存着几分紧致的肌肤一点点袒露在银亮的光里。黑色的蕾丝胸衣,结实地把两团绵软的肉包裹进去。特属于成熟女人的韵味浓浓地溢出来,久久萦绕着谈海笙。他像一个孩童一般,仿佛迷失了自我,一头扎进汤宝珺的柔软里,那里散着淡淡的体香,他深深呼吸,用力地啮啃吮吸着那两团绵软的白肉。汤宝珺抿着嘴,看似心满意足地享受着谈海笙的服务。她迷恋着这样年轻的身体,那样勃勃的气息,带着男孩儿的体味。汤宝珺在那里疯狂地徜徉,甚至心甘情愿且迫切地要谈海笙把自己送进云端里。
  然而,抛进云端,便总会有跌落的时候,她的胸衣早早卸下大半,双乳经不起岁月的剥蚀,松垮垮地耷拉着,然而这并不妨碍谈海笙的发挥,这双乳即便再丑陋,他都不会嫌弃的。他享受驰骋于这样松软的身体上。他热爱着她的一切。只是,汤宝珺却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岁月在流水般逝去。她的青春已如草芥,一文不值。她即便保养得再好,都不过是徐娘半老。她的皮肤皱了,她的发一点点白,她的胸不再结实紧致。而那个女人尚且年轻,那照片里俩人的亲热样子又浮现在汤宝珺眼前。谈海笙天真又夸张的笑脸,她从未见过,谈海笙喝得没了人形紧紧靠在她身上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谈海笙一脸温柔地牵着小姑娘手的样子,她依然从未见过。这个孩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成长为她不再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