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1-11-17 19:33      字数: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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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孟苇婷骑着自行车远去,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楚……
  孟苇婷走后不到两个月,父亲作为师里的走资派被打倒了。
  那天回到母亲那儿已快深夜了。母亲忙起床,要给我做点吃的。母亲告诉我说,几天前,父亲也被押到这个团里来了,因为父亲曾在这个团当团长。
  天上又飘下了雪花,寒风在呜鸣着。夜很深了,母亲端了一大碗面,面上搁着两个黄灿灿的煎包蛋递给我说:“有啥事,说吧!”我把我工作的农科所那边的情况一说,母亲也犯难了说,“你和你哥同你爹关系一直很僵。你哥倒是跟你爹和解了,可你却跟你爹闹了好几回。现在你爹又是这种情况!”我说:“娘,正因为这样,现在这个时候,我倒偏要认这个爹,同他划清界线的事,我真的很难做到。”
  那晚,母亲和我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我听到娘长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走到外间坐在我床边上问:“钟杨,你还没有睡吧?”我说:“娘,我睡不着。”母亲说:“钟杨,这样吧,照娘看来,政治上划清界线,他还是你爹!可一离开农科所,搞试验的条件没了,那你想做的事业就全落空了。所以娘想,事业跟认爹这两头,事业这一头更重。忠孝不能两全时,那就挑个忠字吧。”我说:“我怕爹会误解我。”母亲说:“不还有娘吗?娘可以为你做个证人!”我一点头说:“那我就听娘的!”可母亲想了想却说:“其实你这头娘倒不是最担心的,你哥那一头,娘也操心不上了。那儿有赵丽江姑娘,娘是很信得过的。钟桃有钟柳照顾着呢,你爹呢,就在我身边,要有啥事,我也能照顾得上。我最最担心的是孟苇婷,她身体一直不好,又动过那么大的手术。现在在戈壁滩上修大渠,那都该是壮汉子干的活。唉,这个苦命的女人哪。”母亲心酸而凄凉地一笑,眼里顿时涌上了泪。
  九
  母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连续下了几天大雪,地上的积雪又厚又松软,自行车没法骑,钟柳急匆匆地走路从师部赶到母亲那儿,气喘吁吁地说:“娘,孟阿姨回来了,病的很重,她是让人从工地上送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母亲拉着钟柳的手,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赶到师部。看到孟苇婷脸色焦黄,眼睛无神,人也瘦了一大圈。孟苇婷看到母亲,凄苦地笑了一下说:“月季大姐,我是老毛病犯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但母亲让钟柳找了辆架子车,硬是把她送进了医院。文革弄的医院也很乱,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医生,给孟苇婷做了检查。医生一脸沉重地把我母亲叫到医务室,摇着头对我母亲说:“全扩散了。没几天时间了,还是回去歇着吧,医院现在闹腾成这样,已没人好好上班了,所以住院还不如在家养着好。我会派护士按时去打针的。”
  母亲哭了,想了想,走出医务室。她对孟苇婷说:“回家吧,你说的没错,医生也说休养几天就会没事的。护士会按时到家来打针送药的。”但孟苇婷的脸唰地全白了。然后心酸地一笑说:“我说了么,过几天就会好的……”但她眼里已渗满了泪。
  母亲把孟苇婷安顿好,就要给孟苇婷做饭吃。孟苇婷说:“别做了,我吃不下,再说我吃多少吐多少,还不够受罪的。还是我们说说话吧。”母亲说:“吃不下也得强迫自己吃!”孟苇婷歇了口气,很忧心地告诉我母亲,昨天她从工地上回来时,有两个戴红袖章的上门来,其中有一个说:“钟匡民的房子我们要征用当司令部了。你们搬到种子公司的库房去住,三天之内搬走,不然我们就要采取革命行动了!”母亲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事你不用操心,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儿。等你病好后我再走!”
  第三天中午,那一男一女两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果然来了。母亲去开的门。男的说:“你是谁?”母亲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女的说:“你是钟匡民的什么人?”母亲说:“钟匡民孩子们的娘!”女的想起什么,在男的耳边咕哢了几句,男的用蛮横的语气说:“你们的房子我们征用了,赶快搬家!”母亲说:“拿文件来,政府的文件。”男的说:“你们不搬我们就要采取革命行动了。”母亲激愤地说:“这儿是民宅,自古以来私闯民宅就是犯法!你们来闯试试?我刘月季的老命就搁在这儿了,不会让你们占着便宜的!这儿有个重病人,命在旦夕,牛棚都不敢再押她,让她回来了。出了人命你们负的起责吗!”那一男一女看到母亲那凛然的样子,相互为难地看一看。母亲说:“你们如果还有点良心的话,别再来闹了,我谢你们了!”男的还想说什么,女的拉了拉男的说:“回去再商量吧!”那一男一女转身准备走,母亲突然:“你们是好人哪!喊谢谢你们啦!”喊得那两个年轻人反而倒都有些尴尬了。孟苇婷躺在床上听到了,微笑了一下说:“月季大姐,你真行。”母亲说:“在这世上总还是听得懂人话的多。要是连人话都听不懂,我只好拼上这条老命了。俗话说,人就怕不要脸的,而不要脸的就怕不要命的。”孟苇婷笑了。母亲说:“唉,人世间成这样,让人寒心哪。”
  那些日子,我也抽空常去看孟苇婷。但有一天晚上,孟苇婷突然对我母亲说:“月季大姐,今晚我觉得好多了,我想洗个澡。”一听这话,母亲的心一下收紧了,说:“好,我给你洗。”
  孟苇婷坐在浴池里,我母亲轻轻地为她擦着背。孟苇婷说:“月季大姐,我这个人一直很好强。年轻的时候,我要求进步,大学刚毕业我就参加了解放军,虽说成分高了点,但领导上还是很器重我。那时,匡民在师里当作战科科长,三十刚出点头就是个团级干部了。他长的英俊又有能力,领导上也大器重他。明知他是个有妻室的人,我还是一个劲的追他。月季大姐,这全是我身上的那份虚荣心在作怪啊!”母亲宽慰地说:“这怪不得你,自古女人爱英雄么。”孟苇婷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是我私心太重了。月季大姐,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位好大姐,我不会走出那一步。所以我说,在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母亲说:“话不能这么说,年轻时,谁都会想有个奔头。我是没摊上你那条件,我有你那条件,说不定要强的那份劲比你还重呢。再说婚姻上的事,那得看缘分,没缘分再凑也凑不到一起。你没啥对不起我的!”孟苇婷一把抱住我母亲:“月季大姐,我知道我熬不了两天了,可我放心不下钟桃啊。”母亲说:“钟桃叫你叫妈妈,叫我叫娘,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钟柳的事你也看到了。”孟苇婷说:“月季大姐,这个家全指望你了……”
  第二天早上,母亲和钟柳、钟桃把已奄奄一息的孟苇婷送进医院。当天的傍晚,夕阳的余辉抹在漫无边际的积雪上,仿佛像鲜血在上面流淌着。孟苇婷走完了她那短暂的人生。
  钟柳打电话告诉我时,我的心像被针猛扎了几下似的疼痛。我骑上自行车直奔医院。孟苇婷已被送进了太平间。我冲进太平间,看到母亲和两个妹妹脸上都挂满了泪,孟少凡也来了,那时他已在商业处供销科当采购员了。他哭着对我母亲说:“月季大妈,在这世上我什么亲人也没了,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母亲把他搂进了怀里说:“孟苇婷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
  我恭恭敬敬地朝孟苇婷鞠了个躬,我想起在她和父亲结婚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恨她,但却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她是那样的美丽、娴雅而富有气质。可现在……我伤感地对母亲说:“娘,我过去恨过孟阿姨,但现在我不恨她了,细想起来,其实她也有追求她自己幸福的权利,她并没有欠我们什么。可她老觉得欠了我们一笔无法还清的债似的。”母亲说:“正因为这样,我才对她好。人得有颗善心,你孟阿姨就有!”
  孟苇婷的死对我父亲的打击是很沉重的。那天我刚从太平间出来,看到父亲也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赶来,他看到我就冲着我喊:“你不是跟我划清界线了吗?还跑来做什么!”这时我不想跟父亲争辩什么,或者说明什么。大家的心都很沉痛。我推上自行车对母亲说:“娘,我走了,有事让钟柳给我打电话。”
  父亲让其他人统统离开太平间,只留下我母亲。他贴着床边看着孟苇婷那张安祥而依然那么妩媚漂亮的脸,心如刀割的一样。他吻了吻孟苇婷的额头,说:“苇婷,我是爱你的,而且爱的很深很深,但长期以来,我身上担的担子让我腾不出时间来,在工作上我哪敢怠慢啊。委屈你了,苇婷,是我让你遭罪了,让你这么年轻轻地就走了……”说着眼泪便滚滚而下。
  父亲抹干眼泪对我母亲说:“月季,我还得赶回去,我是请了几个小时假出来的。我被打倒肯定是被冤枉的,但纪律我还得遵守。苇婷的后事全拜托你了。苇婷对我说过,她在这世上最对不起的是你,那我钟匡民就更是了。”父亲说着朝我母亲鞠了个躬。母亲把父亲送出太平间,心疼地看着父亲骑着自行车走了。母亲后来对我说:“你爹这辈子过的也不顺心哪。第一个妻子就是你娘,没感情,第二个妻子是自己选的吧,却又这么年轻轻地走了。你们两个儿子因为想到娘受了委屈就仇恨他,从来也没想过怎么去孝顺他,反而时不时给他气受,他却担着他是你们爹的名。他一辈子只想到辛辛苦苦地工作,顾不上家里人,却又成了走资派押进了牛棚。你爹也可怜哪……”听了这些话,我感到很内疚很心酸。
  那时牛棚里只关着我父亲和程世昌了。我父亲告别孟苇婷回来后,程世昌说他的眼神变的又痛苦又绝望。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到羊圈里只是一个劲地闷头拼命的干活。虽然是寒冷的冬天,但汗水却顺着他的脖颈一串串地往下流。但干着干着,一个趄趔就晕倒在粪堆上了。程世昌让警卫员快去叫我母亲,母亲赶到羊圈,看到父亲脸上沾满了羊粪,口吐白沬,母亲二话没说背起我父亲就往家走。程世昌说:“月季大姐,还是我来背吧。”母亲说:“你把人背走,王朝刚会找你麻烦的。还是我背,责任我来担,你就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当时,母亲迈着她那双小脚,背着我那已发福的父亲,走的还很有劲,连警卫员看了也感动了。警卫员忙去找了辆架子车,帮着把父亲送到母亲那儿。
  母亲给父亲灌了几口水。父亲才慢慢醒过来。但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月季,你把钟杨给我叫来,他为啥不认我这个爹!”父亲含着泪说:“苇婷走了,孩子们又都不肯认我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个啥滋味啊!”孟苇婷走后,父亲才突然感到自己是极其的孤独,当师长时有多少人围着他转,但现在没有了。他感到了亲情的可贵,因为这种关系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母亲说:“匡民,你误会钟杨了,还是我把钟杨叫来,由他当面给你说吧。”
  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就连夜骑着自行车赶回来。父亲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说:“爹,娘要我当着你的面说,以前我是不想认你这个爹,因为你真的不大像个爹。但当你被打倒,有人要我同你划清界线时,我反而觉得在这种时候,我得认你这个爹!所以我一接娘的电话,就连夜赶来了!可是,不跟你划清界线,我就要被赶出农科所,赶到偏远的农场去。那样的话,我开始显现成果的试验就要泡汤。那时我心里真的是好矛盾好痛苦啊。我就来问我娘。娘说,你的试验不能停,因为时间流走后你再也抓不回来了,而爹只要活着,总有说得清楚的一天。在忠孝不能两全时,忠为先孝搁后。古代的贤人们都是这样做的。”父亲看看母亲,母亲说:“对!这话是我说的,上辈子的人不都这样教我们的吗?”
  父亲翻身下床,他突然变的浑身轻松了不少。他说:“我得回牛棚去了。”我说:“娘,我也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