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7 12:29      字数:4818
  如今才发现那并不是一瞥,而是一生。
  最后被她伤得那么深,仍是不舍她,仍是深爱着她。
  杨相国听闻‘锦若’两字,难免老泪纵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将她养得野些不必嫁与皇族。哪知还是逃不离这么个宿命。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这么一把老骨头,说不定哪时就去了地府。”
  说至此,擦了一下眼泪。杨相国一生执拗坚决,从未与皇族的人交涉。这么骨气的人,软肋却是他辛苦养大的女儿。
  “我知晓王爷待她好,但那孩子自从出嫁之后就很少笑了。当初我急急将她嫁了你,没有嫁与宁王,难道是个错误?”
  先前几句倒还好,这一句彻底使昭偕听得心头怒火大盛,掩饰住眼中的杀气,厉声问道,“为何你们口口声声都要嫁给他?我与锦若相识两年余,他又与锦若认识多久?”
  杨相国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便改口说道,“毕竟宁王曾救过她,锦若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昭偕听得腻烦,冷哼一声,再不愿多加逗留,掉头大步离开了杨府。
  却不知,那一次便是最后的一见。
  就在昭偕转身之后,杨相国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抖着手对准自己的嘴倒了进去。
  接着头一歪,瞳孔散大,老泪流过眼角。他被黛烟折磨一生,黛烟杀死他夫人,毁了他女儿的命途,如今黛烟离去,他的一生也就完了。
  到头来,他对黛烟的怨或是恨,都成了那一滴泪。
  终了。
  第44章 争锋
  “阿土,你下手有点重了。若我大哥知晓你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就完了。”
  声音虽是女人,说话的语调却显得横野狂狷。
  那头空气中一片沉默,无人回答。
  这声音又开口,似有些不愉悦,“怎么?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这才响起一个沉闷的男生,“王,永远是对的。”
  其实下手并不重,锦若在一个刻钟便醒了,只是听见旁边两陌生人说话,故意未作声响。她躺在一张硬冷的旧柏木榻上,外边很安静,约摸是在某处偏僻的大宅中。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那个被称为‘王’的女人才走了,“你给我看着,醒了马上过来告知我。”
  “是,王。”
  待那脚步声远了,阿土开口道,“我知道你醒了。”
  锦若睁开眼,面前这个阿土正是一只手贯穿了小凤的肚子的男人。他身得比一般人高大,模样也与中州人迥异。虽然穿着中州人的衣裳,但那黝黑的肤色与健硕的身材在中州也是罕见。
  小凤,小凤。。。。。。她却是果真应了自己赌的咒。如此算来,倒与这位男子何干呢?
  再看这男子不再是当初冷冽无情,那深邃的眼中反而包含着些许关切之意。锦若发鬓早已垮了。半侧头的青丝垂下。半晌见他确实无加害之意,锦若方试着问了一句,“蛮族人?”
  阿土点头,“你不必怕我,王说不能杀你。王不知道你醒了,我知道。但我没有告诉她,你知道是为什么?”
  这倒叫锦若愕然,“为何?”
  阿土的手忽然指向她的腹部,语气柔和,“你怀孕了。我们族里不允许对这个时段的女人动粗,我们是半人,怀的孩子有一半生出来是死的。所以要爱惜女人。”
  她怎会不知自己身体的变化?
  锦若点了点头,感谢他,“多谢。”
  但,此乃无益之举,这孩子或许根本无命存活于世。
  门口风飘动,露出一袭衣角,“哦?是这么回事?”
  这声音正是方才离开的‘王’。一个穿长衫约二十出头的女子走进来,此时一张俏脸笑得有些狂野,“阿土,你是要背叛我么?刚才我跟你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
  阿土急忙跪下,声音却是一贯的咬字铿锵,不徐不疾,“王说,她醒了马上告知王。”
  “嗯。”女子满意地点头,“那你这么做了吗?”
  “没有。”
  “想我怎么惩罚你?”
  阿土似乎毫无怨言,双眼看着女子有些渴求,“随王处置。只是,族里规定不能对怀孕女人。。。。。。”
  ‘啪——’
  阿土话未完,女子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毫不留情的一掌。幸得阿土皮厚,脸上只是红了一块罢了。
  阿土被打了歪了一歪,又跪直身子,“请王息怒。”
  女子仍是笑,“滚到一边儿去,我现在要和我嫂嫂说话了。”
  锦若委实觉得这‘王’有些过分,而这阿土又容忍她太过。那一句‘嫂嫂’使锦若明白过来,这竟是公主月珺佩。
  她以为公主虽不至于像大家闺秀那般羞答答,但也不至于像这般男气十足。然而她承认,自己穿男装时掩盖不了女性特色,而月珺佩的男装穿的自然拿手,比起她来好看了很多倍。
  珺佩将锦若上上下下的打量,目光定在她的腹部,用最是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嫂嫂这又怀了孩子,这次该是我大哥的了吧?”
  锦若诧然,“你、你如何知道?”
  “嘻。”珺佩坐在她床边,“自然是二哥跟我说的。”
  募执怎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珺佩挥手打断她的疑惑,换向了另一个话题,“我久闻嫂嫂‘锦若’大名,果然生得如锦绣般美。我大哥很爱你,此时肯定着急地往这里赶过来。你猜猜他什么时候会赶到?”
  锦若慌张,问道,“你拿我威胁他?”
  “嘁,怎么能说是威胁?嫂嫂太看不起小妹了。”珺佩站起身,腰间佩珏碰撞到宝剑,发出悦耳的琳琅声。
  “今日大哥不在府上,我想着不知是不是你俩吵了架。所以将嫂嫂接来我处,让大哥着个急,兴许马上就能和好了。对了。。。。。。”
  珺佩转身,一双英气横飞的眉修长而媚,问道,“听说黛烟在嫂嫂手中,嫂嫂拿着剑与我大哥成亲,不会认为大哥是因为这剑才娶你的?”
  锦若垂下头,这公主说话针针见血,句句透露着霸道,让人心生厌烦。
  “不知嫂嫂又可有想过,我二哥也是为了黛烟接近你,不过比大哥晚了一步。。。。。。”
  锦若蓦地抬头,只听珺佩又说道,“而我掳你来也主要是为了黛烟。”
  珺佩却抿嘴笑了,摔了个袖子,“嫂嫂,你睡了两个时辰,我大哥也该寻来了。”
  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一带力,锦若猝不及防从榻上摔下。
  “这般不胜羸弱,自己尚且保不了,怎能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儿?”珺佩双手抱胸,笑着往外走,“若不想被拖走,就赶紧跟上吧。”
  珺佩走出门的须臾,屋内怦然声响。她勾唇一笑,转过身去看。只见阿土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挡在墙壁前。锦若的头撞在阿土的胸膛上,几缕青丝垂搭的肩瑟瑟抖动,接着无力地滑下。
  阿土急忙托住她的肘部,将她扶起,声音颇是轻柔,说道,“不要轻生,会好的。”
  门外珺佩一声冷笑,道,“蛮族人还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我让你救下她了吗?”
  阿土松开手,“没有。”
  “要死你就让他死好了,撞坏了你,亏得可是我。”珺佩端手走开,“迟早会死的,嫂嫂不必急于这一时,倒叫我的随从着急了。”
  拿她威胁昭偕,再也不会有用了。他心中,她就是与别人有过不伦的下作人。
  更别说,他会将一直觊觎的黛烟拿来换她。
  锦若竭力将眼中欲流出的泪止住,抖着手往后将盘发解下,简单地绑成一束,显得干净精神多了。阿土在门口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们,去何处?”
  忽觉自己声音沉哑了许多,似有千万积事堵在喉间,欲吐而不出,使得喉间觉得干痒异常。
  阿土侧了侧头,似乎听见什么异常,未听见她的话。他仰望一片澄碧的天空,说道,“若是可以,让他们不要动手。我不喜欢杀人。”
  锦若正纳闷他在说的是谁,便听传来一声熟悉急切的呼唤,“王妃!”
  循声望去,安琴站在院墙上,因匆忙赶路胸膛急剧起伏着。身旁的赵恺半蹲着,眨眼间他身影便是一闪,从安琴旁边消失。
  肩上吃痛,锦若被阿土捏着单薄的肩举了起来,粗大的脚往锦若方才站的地儿错了一步,抬脚对着前方踢出。
  赵恺急忙后翻退下,冷眼看着阿土,“真不愧是蛮族人,耳鼻比走兽还灵敏。”
  锦若被放在他的另一边,慌忙说道,“不得出手!赶紧退下。”
  话音未落,安琴已从墙上直跃而来,手中白寒之光几闪,直奔向阿土。随即便听几声闷响,阿土身上被扎进几个菱形暗器。
  阿土眉头都未皱一下,将暗器拔出丢在地上,转头对锦若道,“先前杀那丫头,乃是王的命令。如今这二人,我。。。。。。”
  言未罢,忽听周围过耳风声簌簌,院墙之上,迅速站满了月昭偕的暗卫。安琴与赵恺此时以为稳操胜券,又欲上前攻击。
  锦若兀地厉吼一声,“都退下!”
  一时所有人都怔住,呆在原处不知所措。
  “谁让你们来救我?”锦若横扫一眼众人,声色严厉。因声音大了些,伤得喉咙更疼,她又低声道,“我们走吧。”
  这话显然是说与阿土听的。
  “王妃。。。。。。”安琴欲迈脚上前,锦若眼中此时含冰藏雪,泠然道,“还当我是王妃就走开,别来白白送死。我还不愿欠了他这么多条性命。”
  于是,轮辕辘辘的马车在前,后边若隐若现跟着擅长匿迹的众多暗卫。珺佩放下车帘,“真是一帮狗奴才。”
  车内的锦若视她的话为无物,从不搭一言。珺佩瞧着她期期艾艾的模样甚是无趣,便走出去坐到赶车的阿土旁边,问道,“不是让你杀了那丫头,为何她还活着?”
  阿土想了想,回答道,“属下确实杀了离忱王妃最近的丫头,不过,似乎那丫头毫无还手之力。大概是弄错了。”
  大概是弄错了。
  小凤就因为这么简洁的一句话而死。锦若不知,这叫阿土的男子,是真的残忍,还是真的单纯。
  “哦,那你今日记得将她了解了,两年前她可是险些将我的手指削了下来。当时刺她一剑她竟未死,这狗命果然是贱。”
  车内锦若忽然唤了一声,“阿土。”
  珺佩满是不悦,接过马绳鞭子,“你倒是和她关系很好,若不是站在敌营,指不定能成为知心交友。”
  阿土也不理会她的嘲讽之言,进了车内。珺佩握着马缰的手用力,眼中阴鸷尽显,一鞭子狠狠抽打在马背上。
  锦若细白的手绞在袖中,对他说道,“方才听见你所说的话,我想请你,能不能放过安琴?”
  第45章 听风
  “不能。”平常的语气,决绝的拒绝。
  锦若将艳红的唇咬得苍白复又松开,两只灰蒙蒙的眼凝着他,喃喃,“用我一命,换她一命,可行?”
  阿土蹲下身,说道,“既如此,我记着了。”
  索性她也是将死的人,能换安琴安然活着,也是好的。
  “多谢。”
  八年一梦,梦里梦外,皆是他。
  锦若缩着身子蜷窝在马车中,沉重的头脑里全是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桃林中初遇的昭偕,颀长身形,面冠如玉,行过留香。
  成亲醉憨的昭偕,醉态可掬,痴痴念着她的名字。
  每夜爱怜地亲吻她,密密地贴着她,声声唤着她的名字,仿若天籁。
  “锦若。”
  “锦若。”
  “锦若。”
  “锦若。。。。。。”
  暖阳之中,他的大手摸在她的头上,留下她怀念许久的温暖,他低声说,“小姐,再见。”
  接回小月的时候,他异常高兴的心情完全取代了应有的生气。锦若手不自觉紧紧按住小腹,他果然很想要个孩子吧。终于怀了他的孩子,瞧着现在的情景怎么会生得下来?
  手心发热,触摸到冰凉的腹部。
  这么凉的地方,怎么能够孕育出他的孩儿?
  锦若紧闭着眼,额角留下一滴清汗。
  不知为何眼前出现了一盏灯,灯火晃晃昏昏。黑暗中只此一点光芒,摇摇曳曳,从河水那端流下来。
  月昭偕长手一揽,将莲灯捞起,嘴角笑着。莲灯映在他眼底,曛曛漾漾温柔如水。她凝视着他的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把着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唇落在他的脸上。
  小腹猛地一抽,接着便是席卷四肢百骸的疼痛蔓延开。
  他摸着被她吻过的地方,略惊讶的看着她。锦若被他看得脸红,转而低下头去,说不出的动人。他的脚向前半步,猛地捧着她的脸,情如叶绽花开,“锦若。”
  锦若。
  她抬头,刚好碰上他的薄唇。一点一点的相互厮磨,然后微张开嘴,呵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他也很生涩,吮吸着她的唇瓣。
  锦若的手紧紧